《寻梦卿迹》昔时靡初

8、冰湖

　　暮周宫之外，是渺无边际的蓝色冰湖，湖面水波荡漾，湖底是万丈的冰芒，颜色深蓝没于漆黑，没有神知道冰湖的深度，诚然，也没有神有胆子轻易靠近神帝陛下的居所。
　　文君开始发烧的那一夜，雪若卿屏退了水青和元碧，亲自照料至黎明，冰湖至凉的水透了丝缎，敷在文君额头上，换了也不知多少回。
　　然而灵力也输了一夜，却不见好，雪若卿神色很冷地召唤了阿使。
　　“她的心，给我。”
　　“主人，这不合规矩。”
　　“我的规矩是规矩，本座是整个鞑铎族的主上。”
　　阿使拍打起他近乎巨大的翅膀，神情复杂的交出一团光芒。
　　“一族司刑，假账会做吧？”
　　“会。”阿使消失在一片迷雾里，声音是一贯的理智。
　　心回到本体，文君的脸色显然好些，雪若卿用艳石筑造保护结界，自己换上外袍，用神音召唤两位陛前神使引路朝会。
　　元碧见一袭明黄朝服的陛下脸色微恙，不禁越界开口道：“陛下不如命小神屏退六族王臣，明日再开朝。”
　　雪若卿目光投向重重宫宇外的无顷深蓝，微微敛眉，“六族不可一日无君。”

　　文君醒来时已经是子时，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挣扎着捏了个诀，给自己清除了污秽，换上一袭素色薄衫，迷迷糊糊发现自己睡在神帝的寝殿。
　　大殿威严高耸，布置却十分简单，两排银架上满满的书卷，几棵点了上百烛火的铜树，还有一棵郁郁葱葱的白色桃花，一角是堆满了卷轴奏章的书台，神帝陛下披了一件月白丝衣，正在案前书写。
　　“你醒了。”神帝抬眸，看了一眼她，悬腕的笔没有搁下。
　　“多谢陛下照料，臣没想到，如今已经虚弱至此。”
　　“是火秩秘术，下手的人想要你死，谁这么果断？”神帝写着字，悠悠道。
　　文君一愣，火秩是魔族秘术，有人想要她死，为了魔族呕心沥血，结果是被自己的人被刺。
　　她这个魔君还真是，当的太好。
　　“你的心，我帮你拿了回来，好好用着，魔族还需你操持。”
　　文君呆住了，明堂上的君子，六族的尊上，和鞑铎打交道那就是往污水里跳，雪帝她居然肯。
　　“不用谢本座，横竖你为暮周宫办事，生死也算暮周宫的人。”神帝眸色在烛火扑扇里有些幽暗，让文君莫名觉得她有些疲倦意味。
　　“我当初拿心换的东西莫非陛下也……”
　　文君忍不住道。
　　“这一族，一向吝啬，”雪若卿冷意地笑了笑，“何况本座对你的私事实在，没有兴趣。”
　　“臣下冒犯，陛下恕过。”
　　一时之间，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朝会的相处，冷淡疏离，恭敬尊重。
　　“你很在意魔族的安危啊，”雪若卿示意文君落座，“既然如此，为何百年前，还要把储君之位转手给语魔君？”
　　文君盯着眼前的墨色水晶茶盏发了好久的呆，喑哑道：“那时还年幼，臣不知事。”
　　臣不知事。
　　好一句不知，雪若卿无声地笑了笑，掌中的玉樽悬得很稳，心却疼得发颤。
　　挖心，去储，抹去王姓。
　　原来这些事情于她而言，只是淡淡一句。
　　雪若卿已经不愿再恢复那段三百多年的混乱记忆，大概知晓了，只有更加心痛吧。
　　“你大病出愈，就留在暮周宫养养吧，辅政不过是个由头，如今本座的鱼儿也上钩了。”
　　“陛下的鱼儿？难道是少主澈？”文君忍不住挑眉问。
　　“未必，不过，马上就要知晓了。”雪若卿将盏中浓郁的药汁饮尽，捏诀给两人换上了轻便的黛蓝锦缎银丝交领玄色掐腰的男子外袍，玉佩香囊配于腰间，头发也是一黑一白的冠子束起。文君讶异，道：“这是人族的服饰。”
　　“三百年前，陛下曾在人族历劫，归来却失了一半神髓，可见得这人族是不详的，陛下何必再去，不如让文君为您效力，尽臣下的本分。”
　　“本座此行，只是去看一场热闹，文卿也可以借此热闹明了人心，不需费什么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