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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桃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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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镇上的山倒不叫桃花山,而是叫白桃山,因为这漫山的粉桃当中,只在山顶之上生了一株白桃,可谓是“万红丛中一点白”。
这株白桃每次都是在三月的第一天开花,然后在三月初三这一天开到最盛,那花色比雪白上三分,香气较粉桃也要浓上几分。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生在山上的,总之拒镇上年纪最大的那一辈老人说,他们的祖辈在时,这株白桃已经长在那了。
为了保护这株珍稀的白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据说最开始是一个道士为了保护这株白桃,就在山上建立了一座道观,并将白桃圈在了道观的后院里。到后来,这座道观就变成了桃花观,专门供奉桃花仙人。
明天就是桃花节,所以桃花观的四周都经过一番修饰,柱子上的红漆又上了一层新的,门前还有两个小道士在打扫飘落的花瓣。
见封寒凛和十七上来,连忙拦住二人,先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二位贵客请停步,明日就是桃花佳节,为了做准备,所以今天本观并不向外开放,还请二位贵客见谅。”
封寒凛往四周看了一眼,除了几个零星的赏花人外,的确没有人要进观,于是便要带十七离开。这凡间一座小小的道观自然困不住他,只是他也不想惹麻烦,于是打算带十七从后院进去。
只是他们还没走远,就见一个面色憔悴,头发散乱的妇人迈着虚浮的脚步朝道观门口走去,也一样被两个道士拦住了。只是那妇人似乎没听见一样,还是要往里面走,结果被其中一个脾气不太好的道士推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妇人呜呜哭了起来,似乎有满腹的哀怨,要将它们都哭出来。她被推倒了,也不骂那两个道士欺负人,就只是哭,弄得两个小道士都是一脸的无措,站在一旁既不敢劝说也不敢上手扶。
幸好妇人也没闹事,只是哭了一会儿,然后就站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晃悠悠地走开了。
她经过封寒凛和十七的时候,还能听到她口中小声呢喃着什么话,像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封寒凛并不打算上去管这件事,凡人若是遇上妖魔鬼怪他或许还可以出手相助一下,但若是平白无故地去管一个普通的人私事,可能会无端地结下一些不解的因果,影响修行。这妇人虽然面色憔悴,郁气盈足,但也只是心神受挫的缘故,只需要要解开心结便没事了,所以他并不想多生旁事。
但十七突然说道:“她活不成了。”
封寒凛疑惑,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这妇人身体无病无灾,只是精神差了些,但还不至于要人命。
十七语气轻飘飘的,有些沉闷,像是在想什么事,“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就算不死,也会变成疯子。我见过……一个人,跟她的样子很像。”
至于是什么人,十七没有说。封寒凛却想到了曾在那个谷底留下痕迹的女子,十七这是第一次出谷,所以他说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所以,那个女子不是死了,而是疯了?
封寒凛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知道十七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在看到十七那双沉郁的眼睛时,他什么话也问不出口。他虽然平时喜欢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样子,但他从来不会去揭别人的伤疤,只希望有一天十七能对他敞开心扉,主动和他说起这些事。
他走过去,摸了摸十七的头,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
从靠近这座道观开始,他便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似仙非仙,似妖非妖,若是不注意,只会认为这是一种平常的灵气。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镇百姓请来的修仙者都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了。一是隐藏在这里的妖精非常地精明,借助这桃花山的灵气,将自己的妖气隐藏在其中,很难被人发现;二是这些被请来除妖的修仙者都来自这附近的小门小派,比仙鹤派还小的那种,掌门估计修为最高也不过是金丹期,甚至是筑基期,他们的修为太低,看不出来这股灵气不对很正常。
他已经是金丹后期,都要靠近这道观才察觉到不对劲,所以这妖物的本事,说不定还不小呢。但他并没有从这股妖气中感受到威胁,说明这只妖物还没到达元婴期,对他造不成危害。
他们来到道观后面,桃花观的院墙有三米多高,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却可以看到从里面不时飘出来的桃花瓣,还是白色的,和院墙外面的完全不一样。
封寒凛朝十七伸出手,十七看了他一眼,微微抿嘴,然后将小手放到封寒凛手上。小巧的手被大手一握,就整个地包住了,这样亲密的行为,十七还是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克制住了想抽回手的冲动。
然后封寒凛便将十七抱在怀里,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墙头。
他们坐在院墙上,入目的是一株高大的白桃树,白色的桃花开了满树,像冬天落了满枝的白雪,层层叠叠的,香飘十里。飘落的花瓣也像雪花一样,随着微风飘过墙头,甚至落在他们的肩上。
一大一小两人,高大的男子俊美风流,小巧的少年被他抱在怀中,玉雪可爱,他们就坐在墙上,欣赏着眼前的这株华丽的白桃。
人与花,皆美得像幅画。
但看花的人心里想的事却不怎么美好。
封寒凛一见白桃树,就已经知晓,这桃树已经成修炼得道,成了妖了。只是现在那妖只留了本体在这,灵体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为免打草惊蛇,封寒凛隐藏了身形和气息,带着十七跳进院中,他正要朝前院的大殿走去,十七却突然说道:“我想要一枝桃花。”
封寒凛说道:“好,等一会儿出去就给你摘,乖,一会儿你可别出声啊!”
十七却说:“我只要这白色的,而且是要它最顶头的那枝。”似乎他也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无理,又补充说了理由:“我有用。”
这下封寒凛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说道:“现在还不可以,等哥哥将那只桃妖揪出来,这棵树上的花你想要哪枝都随你。”
于是十七就不再说了。
后院与前院中间只隔着一排厢房,是供香客居住的,再经过一道的拱门,就到了前院的偏角处。
因为封了观,所以院中非常冷清,连个道士都很少看到。
仗着别人看不到他们,封寒凛就抱着十七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殿中,一只脚才踏进殿门,封寒凛就感觉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这股不详的气息正是来源于殿上供奉的那座桃花仙人的雕像。但那种感觉只一瞬就消失了,就好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桃花仙人,非男非女,只是光从雕像来看,人们将它雕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像,身穿着白色绫罗纱衣,外罩粉色桃花披肩,在一片烟气雾罩之中,如同天上的神女在云上起舞,仙气凌人。
封寒凛心中暗道:“原来这妖孽的灵体跑这来当仙人来了。”
这妖孽每日受着这么多桃花镇百姓的香火供奉,可不得修炼出几分神性嘛,怪不得它的妖气如此特殊,连他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份缘由在。只是装得再像神仙,最终不过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小妖罢了。
人类的供奉终究不能让它真的成仙,在这仙台之上压抑妖性得久了,最终还是爆发了出来。封寒凛猜想,小二口中所说的那些在睡梦中就被人吸去魂魄的人,应该就是这妖孽耐不住对生魂的渴求,偷偷跑到山下吃点心去了。
结果运气比较好,这附近就没有什么大门派能将它这点诡计戳破。否则凭借这妖孽的那点修为,单遇到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就足够让它吃苦头了。
封寒凛正打算动手,心头的不详再次升起,他有预感,如果他现在动手,将会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攻击。
他恍然意识到,这桃妖身上聚集着桃花镇百姓的全部信仰之力,如果他攻击座雕像,那么桃花镇几万的百姓的意念集起来的精神力首先会攻击到他的身上。
封寒凛内心冷笑一声,抱着十七走了。
回到山下,封寒凛才觉得心中平静了一些,他并不是为对付不了那妖孽而生气,而是气那妖孽居然敢用全镇百姓的性命来做自己的挡箭牌!
虽然桃花镇的百姓是自愿信仰供奉这尊假神的,但那也是因为他们受到了欺骗,这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只要将这层表面的纸戳破,那妖孽也就无所遁形了。
只是,要打破桃花镇的人对世代敬奉的神的形象,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
但要说困难,也不是那么难以办到,只要桃花镇的“神”当着它子民的面现出原型就可以了!
他想到了明日的桃花节,大部分的镇民都会在明天登上白桃山,去祭拜桃花仙人,这可是天赐良机,如果他不加以利用,那简直对不起他斩妖的灵剑了。
或许是封寒凛想事情想得太认真,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路上他一直抱着十七。而十七看着他严肃的表情,虽然不习惯让人一直抱着,也没有去打扰他,只默默地趴在他肩上。
这个姿势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很正常,但十七却知道,对他是不正常的。
他似乎从一出生,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一直生活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谷里,外面的人不会进来,他也出不去,只有他和那一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后来,那个女人消失了,于是他只能一个人在谷底下生活。但没有人知道的是,那个女人消失了十年,而他也在谷底下等了十年。
他并不是一个七岁的孩童,在十年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停止了生长,他想,应该是那个女人给他吃的药的关系。而他翻遍了她留下的医书,也找不到一种可以破解他身体这种局面的药。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他以为他一辈子就要这样在谷底下活到死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这样默默的死去也还算不错,反正他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期待。
但偏偏封寒凛这个人出现了,他是个修仙者,和那个女人一样,可以在谷中来去自如,可以飞过耸天的峭壁,也可以带着他离开。
这个人,像阳光一样,会对他笑,会捏他脸。
这个人的肩膀很宽,很温暖,也可以让他靠着。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可以让对方抱着哄着。
这个人,对他很好。
这个人……很好。
……
封寒凛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也就放宽了心,打算找一个客栈落脚。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一直抱着十七,而十七居然没有闹脾气,顿时觉得有些稀奇,回头一看,十七已经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封寒凛无意一笑,放松了一些力气,让十七睡得轻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