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揽余

4、同路

　　叫韩晖的年轻男子似乎非常畏惧中年男人，一甩手，丢下了十七，走了回去。
　　中年男人一脸平静，但就是他不发一言，也像个欺人的恶人，一般小孩见他这样的，不肖他盘问，恐怕就吓得将什么话就说了。
　　但十七本不是一般的小孩，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住在谷底，除了那一个人，也就最近见过一个封寒凛，所以心思比较简单，别人若是对他好了，他也就态度平和些，别人要是对他有恶意，那他完全不想理会。面前这几个人，一上来就一身肃杀血腥气，首先就让他感觉不舒服了，后来问话的态度又不好，还掐他脖子，已经让十七认定这些人不怀好意了。
　　他虽然不懂人情，但是善是恶，亲好远恶，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不待中年人说话，他就打算走了。在他认来，不喜欢的人远离就好了。
　　但那些人显然不像他那么想。
　　中年人带领着门中年轻弟子出来，一是为了让他们来这森林里历练，二也是想猎些灵兽。
　　灵兽对于修仙者来说，浑身是宝，特别是灵兽体内的兽丹，是炼制一些灵丹的珍贵原材料。
　　刚刚那只白虎就是他们看上的猎物，原本只是想让门人练练手，却不想一不小心竟让它逃脱了，等他们追过来时，只看到这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在这里，哪里还有白虎的踪迹。这事要说与这小孩没关系，他们怎么会信。
　　这些人坚定认为十七还有同伙，自然不肯让十七走。
　　那中年人拿出一条宝强，口中念了一句咒语，然后正要运力将绳子扔出去时，突然感觉身体一阵乏力，绳子没有扔出去，落在了他脚下。
　　“啊——！”后面站站着的韩晖突然大叫一声，抓着一只手，嘴里喊着：“疼啊！好疼啊！师叔救我！”
　　他的同门见了，刚想上去帮忙，也突然他们师叔一样，全身无力，倒在了地上。
　　韩晖疼得一地上滚作一团，嘴里不停地嚎叫着，丝毫不比那白虎的动静小。
　　师叔一头冷汗，看着叫得死去活来的师侄，特别是他那只已经变黑的手，而那手，刚刚还掐过十七的脖子。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然转头看向十七，咬牙道：“小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然而十七不理他，继续离开。
　　他的修为要比那些弟子高出许多，所有没有立刻倒下去，甚至还能取出宝剑，用心最后一点力气朝十七的背后掷了过去。
　　银剑呼啸而去，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十七脑后，眼看着十七就要人首分离了，封寒凛跳了下来，用剑轻轻一挡，另一把剑如同竹签一样断成两段，瞬间为十七挡去了一场危机。
　　他收回剑，冲十七灿然一笑，说道：“小十七，你还太嫩了一点。让哥哥告诉你吧，对付坏人，就要斩草除根，否则千万不要轻易地把后背露出来，知道了吗？”
　　说完，他手中的剑再度脱手而去，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地上原本还在惨叫的以及失去知觉的几个人，瞬间没了任何声响，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几个人居然敢对十七出手，那就不怪他不客气了。在修仙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今天要是弱小的人是他和十七，这些人也一样会杀了他们，所以杀了他们，他没有什么好不忍的。
　　令他比较惊讶的是十七的态度，他似乎对于这几个的死并没有多少反应，这完全不像一个刚刚从深谷中出来，未经世事的小孩。他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韩晖的手，那上面的毒肯定是十七下的。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能用看寻常孩子那样的眼光看十七，甚至从他遇见十七开始，这个全身是迷的小少年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像个小孩子。
　　不过，这只是让他对十七的好奇更深了一些。
　　封寒凛这次也不隐藏身形了，直接就跟在了十七身后。十七也将他视作空气，能不理就是不理。
　　但一向好动的封大少爷绝忍不了不能说话。
　　“喂！小十七？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命，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所以我们的恩情就算是扯平了。”
　　十七回头看他，那表情似乎在赶人。
　　封寒凛急忙道：“哎，我的意思可不是说从此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我是说，现在我们都救过对方的命了，是不是可以交个朋友？”
　　“不喜欢交朋友也可以，那就当兄弟吧！我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听他叫哥哥的感觉还是挺好的，你要不要也叫声哥哥来听听？”
　　“哎，小十七，你不要不理我呀。”
　　“你说你小小的年纪，怎么跟个小老头一样没趣？”
　　“……”
　　两人渐渐走远了，不知过了多久，这里又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些人的穿着和韩晖柳晴儿一样，是仙鹤派的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一身蓝灰道袍的老者，看起来仙风道骨，但当他看到地上中年男人的尸体后，气得一掌拍断了旁边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
　　“岂有此理！竟然有人敢在我仙鹤派的地盘杀害我的门人！”
　　旁边一个中年人检查了一番所有的尸体，说道：“掌门师兄，杀人的人修为不低，至少也是个金丹修士。而且我还发现，在他们死之前，还中了毒，看来那人狠毒非常。”
　　仙鹤派掌门冷哼一声，说道：“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我还不放在眼里，敢在老虎嘴上拔毛，我定要他碎尸万段！”
　　又道：“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中年人呈上一杯断剑，正是被封寒凛挑断的那把，上面还留着浅浅的金光未散去。
　　那是封寒凛的剑留下的剑气。
　　仙鹤掌门冷笑：“有了这剑气，不怕找不到人！”
　　对于刚才的事，封寒凛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对十七这个固执的孩子完全没有了办法，他们已经在密林里转了半天了，像无头苍蝇一样，连个出口都没看到。
　　并不是他迷路了，他只是让十七自己走，而他跟着而已。就算他迷路了，只需要御剑往天上一飞，去哪里都不成问题，但偏偏十七坚持要自己走。
　　“你可以自己先走，不用管我。”十七面无表情地说，声音清脆，像冷泉一样。
　　封寒凛抱着剑，无所谓道：“小祖宗，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路。”
　　不知道路的十七：“……”
　　要说他有多固执其实也没有，他只是一个人过惯了，不想麻烦别人。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封寒凛要一直跟着他，正经算算，他们不过认识了才五天的时间，顶多只能算个认识的陌生人。而且救命之恩什么的，他不是自己都说已经扯平了了吗？那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他这么想，也就这样问封寒凛。
　　封寒凛无语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句：“你还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呢！”
　　亏他还想着不能拿十七当个小孩子看，现在看来，他除了医术，其他的常识比小孩子还差远了。现在三岁小孩都知道出门在外没有大人陪着要小心着点坏人，而且怀疑十七见到外面的人后，能不能正常交流都是问题。
　　于是封寒凛凉凉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买东西是要钱的吗？”
　　果然，十七皱眉，回了一句：“什么钱？金钱草？”
　　封寒凛仰天扶额，长篇大论地跟他说起了外面的世界规则，什么买衣住店要给钱，什么吃饭喝酒要给钱……在外面没有钱几乎寸步难行，就连他们这些修仙者也不例外，买疗伤的丹药要钱，买各类保命的灵器要钱，而且练了辟谷术也不是永远不用吃喝的，所以修仙者在外面吃饭一样要付钱。
　　想来想去，封寒凛顿时觉得自己出生在一个富足之家是多么的幸运，并不缺钱花。
　　封寒凛长篇大论了一番，听得十七都有些不耐烦了，他说道：“我不需要。”
　　“辟谷丹也不能当饭吃啊！你没吃过外界的美食吧，我告诉你，在人间的酒楼有多少美食，你只要吃过一回就绝对忘不了，不像辟谷丹什么味道都没有……喂，小十七，你别跑啊！”
　　十七不堪其扰，抱着小白跑开了，他实在没有见过这么会说话的人，好烦。
　　封寒凛追了上去，决定换一个攻势，想起十七最爱灵药了，于是说道：“你不是很喜欢灵药吗？我知道一个地方，只要是你想要的灵药，那里就可以找得到。”
　　十七顿时停了下来，双眼睁大了些，一眨不眨地看着封寒凛：“真的？”
　　“当然！”封寒凛回答得斩钉截铁，“世上珍稀的灵药，只要你报得上名来，他们当时就算没有，过段时间也能给你找来。”
　　当然，是要付报酬的，这点封寒凛没有说。
　　十七抿着嘴，犹豫了一下，决然说道：“你带我去，我听你的。”
　　封寒凛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蹲下身和十七平视，笑道：“先叫声哥哥来听听。”
　　十七转身就走。
　　但才走出三步，又返了回来，红着脸，慢吞吞地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哥……哥。”
　　封寒凛伸手捏了一把十七白嫩的小脸，心道：这孩子还挺傲娇。
　　十七拍开他的手，怒目而视，一张冰冰冷冷的小脸上印着一个红红的指印。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封寒凛像在谷底里一样抱起十七，然后祭出灵剑，御剑飞走了。
　　终于离开了密林，十七坐在封寒凛臂上，回头看着渐渐消失的那片地方，眼眸微垂。似乎感受到他的失落，封寒凛摸着他的头，说道：“以后你要是想回来，可以叫上我，我送你回来。”
　　被摸了头，十七顿时炸了，一路上又是一番拉扯。
　　路上，因为纳物袋上有封寒凛下的禁制，所以凭借着那一点细微的感应，封寒凛找回了他落在山间的纳物袋。
　　禁制还在，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