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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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屋的门一直虚掩着，纱帐后还亮着灯，楚诺浅洗漱完后屏退了侍女，独自倚在榻上阅览书折。她只着一件中衣，摘下簪子后，散发肆意披落两肩，倏尔一阵风过，烛火微晃，床榻边忽然多出一个人来，东方星尘提溜着一包热乎乎的糕点，眉飞色舞，看上去心情颇好的样子。
“星尘！唔——”
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块五方糕，楚诺浅嗔怪地别了东方星尘一眼，然而很快这点子不满变成了惊诧，她微睁的瞳眸慢慢撑大——东方星尘咬上了糕点另一端。鼻息糅杂在一起，楚诺浅心跳如鼓，简单的咀嚼竟变得如此漫长，糕点独有的清凉香气在口腔内散开，随着缓慢的吞咽那双金色瞳孔不断逼近，她撑着床榻，认命似的闭上眼，在最后一口凉糕咽下，截然不同的灼热覆上唇瓣。
来人仿佛只是踏青时信手拂过一朵春花，漫不经心又极尽温柔，并没有进一步拈花亵渎的欲望。东方星尘舔了舔唇，本就大好的心情更上一层，目光不经意从小姑娘身上溜过，然后蓦地停住，楚诺浅直着身半坐在榻上，她只穿了一件中衣，在方才的“玩闹”后衣领有些松散，天鹅般秀美的颈项下大片雪白的肌肤恍然入眼。
非、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对不对，她们都是女孩子，这这这看一看不是很正常嘛！
东方星尘磕磕绊绊地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藏在衣袖下的指尖微微发烫，她才刚打完一架，才刚和小诺亲热完，怎么血液又有莫名暴动的趋势？东方星尘百思不得其解。
“小诺，我先去洗漱，等我回来哈！”东方星尘转身时撞到了桌上的茶盏，她慌乱扶平桌子，忙不迭地夺门而出。
这幅落荒而逃的模样看得楚诺浅心生疑惑，难道这家伙又做什么“坏事”了？她决定一会好好问问星尘，至于现在，楚诺浅揪紧衣襟，缓缓抚平起伏的心绪，因为羞窘，白净如瓷的面上又红又热。星尘到底哪里学来的这些撩人的套路啊！真是、真是胡闹……
泡在冷水里，东方星尘总算冷静了一点，她歪头询问悬在一旁的剑灵：“十九十九，为什么我现在越接近小诺越容易发热啊，是不是炎心出了什么问题？”她想了想，又道：“不对，可是我并没有之前心绞痛的感觉，说明那瓣炎心确实能压制我心脏的暴动，那究竟是为什么……”
【109：啊这……】
【109：这我没法回答你，毕竟我只是个剑灵QAQ】
东方星尘：？
“这样不行啊十九。”东方星尘烦闷地拍击水面，冰凉的水花飞溅在脸上，血管的燥热依然蠢蠢欲动，“万一哪天我压制不住这种心绪，失控伤了她怎么办？我得去问问娘亲这是为什么。”
【109：你这、你这，某种程度上也许大概可能会伤了她，呃，也可能是好事，毕竟小星尘你也长大了……唉，唉，这事你要我一个剑灵怎么说呢？这样，嗯，小星尘，这事你可以去问问木佑，或者近的你也可以问问姜白术，她可能会比较懂……】
“姜白术为什么会知道炎心的事？”东方星尘疑惑。
【109：跟炎心其实没多大关系……小星尘你就跟她描述下你刚刚的感受，就是和你家小姑娘亲热完这种别扭的感受知道吗？就这么形容一下，她就懂了。】
“是吗？那我找机会问问她。”东方星尘似懂非懂地点头。
躲过一劫的剑灵十九暗自感慨，带孩子实在是太难了，小星尘要是再问深一点，它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剑灵，它怎么答啊！十九开始思考要不要暗示一下楚绫教导教导星尘，这只灵猫在人世待了这么久，总该明白点什么吧？
东方星尘回到寝屋，楚诺浅已经侧卧里榻而睡了，她熄灭了灯烛，小心翼翼掀开被角在小姑娘身边躺下。楚诺浅翻了个身，习惯性地窝进她怀里，东方星尘心中一动，抬手环过她的腰，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轻言细语道：“小诺，我刚刚去把晋王府灭了。”
“什么？！”
楚诺浅惺忪睡意全无了，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东方星尘，难以置信道：“星尘，你说什么？”
“我刚刚去把晋王府灭了。”东方星尘耐心地又小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看见她家小姑娘瞳孔撑得更大了，她捏了捏楚诺浅的后颈，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楚诺浅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眼下皇家与诸派彼此提防，帝都局势不明，在这个关头死了一位亲王，承炎皇族难保不会借此发难各派。更何况晋王与秦王同为皇后所出，皇子间为夺太子之位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陡然失去一个助力，秦王必不会善罢甘休。
“没事的没事的，我都处理好了。”东方星尘低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要相信我啊小诺。”
相信你胡闹吗？楚诺浅无奈地想。然而事已至此，接下来也只能见机行事了，不知明日帝都会掀起多大的动荡。她依偎着东方星尘沉沉睡去，总归有她的神明在，让人安心许多。
……
晋王府衣食讲究，每日会有时鲜供奉入府，例行运货之人赶着晨光到了后门，却迟迟不见交接的出来。晋王行事跋扈，连带着晋王府的下人平日里对外也是趾高气扬，为首的货商心里犯了嘀咕，又不敢僭越入府，生怕被管事的训斥。
日头渐升，车上的货品禁不得晒，他一咬牙，上前叩了叩门，大门轰然倒塌，货商惊慌失措地跳后几步，冲着身后的同伴喊道：“你们看到了，我刚刚、刚刚只是碰了它一下……”
然而他的同伴们皆是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货商心中慌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欲再辩驳几句，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着他身后。他身后有什么？货商迟疑地转过身，惊恐爬上他的面庞，他跌坐在车辕上，像他的同伴一样睁圆了眼，片刻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
一夜之间，晋王府上下仆从侍妾，鸟兽虫鱼，凡活物消失得一干二净，偌大的府院里，竹林枯死，花草零落，到处是一片腐败之象。最悚人心惊的是晋王府后花园像是让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给搅得天翻地覆，植物被连根拔起，花茎下的深黑色土壤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气，无数断裂的骸骨与半开的颅骨填塞在土壤之间，骨架整体偏小，多为女子。
晋王好色多淫，手段阴私龌龊，就算是掳掠了哪家女子，普通人家寻不到证据，富贵人家忌惮于他皇子身份，又有一个秦王长兄，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怜那些被掳掠而来的良家子，生前受尽凌辱，死后被弃于阴暗的地下，得不到沉冤昭雪，如今撕开这花团锦簇的表面，底下尽是累累白骨。
皇后为儿子的生死不明而大动肝火，明眼人也能看出这般手笔非常人能及，晋王府安有空冥境强者，帝都各派云集，能不动声色灭掉整个晋王府的实力无出八大派左右，皇后三番两次想请延和帝对八大派所在驻地搜查，延和帝对她避而不见。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那日几乎晋王府所在整条街的百姓都被震动了，闲暇时在茶馆酒肆一传十、十传百，苦于没证据的人家寻到了遗物，纷纷上京兆府击鼓鸣冤，富贵人家则买通御史借此上奏，民怨沸腾，即使是帝王也不得不顾忌三分。
而皇后的不依不饶也在秦王进宫后很快偃旗息鼓，小儿子不知所踪，但长子还在，如今这个弟弟的存在不再是秦王的助力，反而会成为他的一大污点，诸皇子龙争虎斗，她总要为活着的人考虑。最重要的是——在那堆尸骨里，发现了柳家三郎的小女儿。
皇后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这般色胆包天，承炎四大精锐，秦王能在诸皇子中占据优势，最大的原因是她母族与执掌玄武军的柳家结有姻亲。武将世家重情，柳家三郎更是护短，此事若无交代，这柳家便算是结下梁子了！权衡利弊下，不仅不能继续追查，秦王更是在朝上大义灭亲，上折弹劾晋王罪状，皇帝下旨，对晋王削爵除名。
这样的结果出人意料，却大快人心。百姓津津乐道一阵，便又将注意力转到了新的事上——琼华宴开始了。
赴宴名单早早递了上去，因晋王的事耽搁了两日，如今总算是定了日子。一大早，宫人们就敲响了景晨钟，浑厚的钟声穿透宫墙，回荡在洛阳城上空。九门大开，整装威严的禁卫军列阵而待，百姓们怀揣着敬意目视这一辆辆富贵华丽的车辇流水般驶进宫城，羡慕之余又多了谈资。
今年一战封天的上炎宫，将半数席位分予了其余六派，没有太华宫。
太华宫与上炎宫的针锋相对百姓看在眼里，兴味之下纷纷揣度起今年宫内给的四象任务又会是什么？四象任务凶险，但同样机遇与封赏也十分丰厚，太华宫便是凭借第一届顺利完成了朱雀与青龙令，不仅幸存的弟子实力大涨，皇室也给了大量的赏赐，一跃成为承炎第一大派。上一届的魁首薛子凌也是在玄武令完成不久后晋入了空冥境，被称为承炎年轻一辈第一人。
这一次上炎宫独占半数弟子，若能顺利完成任务，恐怕能一战崛起，与太华宫分庭抗礼或未可知。
百姓在猜测，楚诺浅同样也在猜测，那日与长公主一番交谈其实已有几分答案。此次任务要么与她身上血脉有所关联，要么与先帝有所瓜葛，皇室对上炎宫虎视眈眈，她将半数席位送出也是基于不想折损太多精锐弟子的缘故。
鸣礼炮，祭天地，拜宗庙，礼官唱诵祝词，彰显仙派与皇室同舟共济，承炎天下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祭天时百官与仙派分立两侧，上炎宫又在最前排，东方星尘站在楚诺浅身侧，初时还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念至后面便不肯再拜了，照她的话说是“你们拜的这些前辈在天界还得向我行礼呢。”
楚诺浅无法，好在出门前给这家伙脸上带了面具，东方星尘平日相处起来温良随和，骨子里却傲气得很。小殿下对延和帝瞧不上眼，屈膝行礼是不可能的，装模作样还是要的，楚诺浅让她今日以脸伤为由带了面具，万一这家伙宴席上不经意朝皇帝表现出了轻蔑之类的神情，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上炎宫可就遭殃了。
“小诺你这是不相信我！”出门前，东方星尘拽着手中面具忿忿不平。
楚诺浅转头亲了她一口。
东方星尘干咳一声，默默将金面戴在脸上，故作自然地说：“嗯，这戴着也挺好看的嘛。”
【109：……气管炎，没救了没救了。】
即使戴了面具，也掩不住她风姿俊秀，东方星尘穿着新制的绯袍，圆补用金线刺绣麒麟纹，玉带左侧系着赤霄剑，右边简单缀了一枚玉佩，青靴玉簪，信步走来，朗朗如日月入怀。
在她身侧，楚诺浅穿着绯色蹙金罗裙，点了精致的妆容，梳着凤髻，斜插一支翡翠花树状步摇，行走时裙摆烟霞海棠迤逦流动，恍若梦中神女踏云而来，光烨照人。
她们并肩而行，满身风华比起皇族子弟也是当仁不让。
入了宴，她们同席而坐，楚诺浅想起沿途那些宫人们的私语，少女正是怀春时节，即便东方星尘是女子，但这般风华气度仍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她装作苦恼道：“嗯……星尘很招姑娘喜欢呢。”
“那小诺喜欢吗？”东方星尘鼓着脸凑上前，那些黏在她家小姑娘身上不加掩饰的倾慕让她很是不愉快，小殿下有种被人觊觎的感觉。
楚诺浅偏过头抿唇低笑，宴席上人渐渐齐了，她正身肃容，藏在桌案下的小指却轻轻勾住了东方星尘。
“自然是……喜欢啊。”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赴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