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还是你》我属火龙果的

5、FOUR

　　赵利雪屈着食指，敲书本：“来，看书啊。我昨天让你们写在化学书空白页的题目非常重要，可以说，只要你们把这几道题摸懂吃透，后面的化学学习都会相较来说，容易许多。”

　　一听这话，班级里的学生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挺起腰板听老师讲解。

　　赵利雪扫了眼全班，满意地点点头。
　　余光瞥到角落的林漾桌上只摊了本册子，微微蹙眉，刚想问她怎么回事。
　　林漾后面有个白影站起，黎庭筠说：“老师，我今天刚来，忘记带书了，能跟我前桌一起看吗？”

　　赵利雪看着他桌上的化学书，笑了，“你桌上的是什么？”
　　黎庭筠把书丢到林漾桌上：“她的。”

　　“她的书怎么在你那？”
　　“她借我抄题目。”黎庭筠谎话张口就来，面上坦坦荡荡好似他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赵利雪嫌耽误时间，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查他俩，点头默许了。
　　“别看他们，看书，第一题……”

　　黎庭筠搬了椅子坐到林漾身边，他低着声音，语带笑意：“不说句谢谢？”

　　林漾拧巴道：“……谢谢。”
　　黎庭筠心情很好，嘴角浅浅上扬：“不客气。”

　　“……”
　　林漾看着他空白的化学书，即使她明白黎庭筠很有可能知道自己的书上什么都没有，但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你的书上没有题目。”

　　“嗯。”黎庭筠转动手里的笔，并不意外道，“我刚来怎么可能有题目。”

　　“那我们这节课学什么？”
　　“不知道。”

　　“……”
　　理直气壮得让人无法反驳。

　　“报……报告！”响彻云霄的男声，一下子就打断了赵利雪兴致高昂的讲课，甚至让他手里的粉笔咔吧一声，断成三截。

　　赵利雪皱着眉回头，看到来人，小吃了一惊：“陆时衍，你走错班了吧。”

　　“我来还书的。”

　　林漾心累地扶住额头。
　　陆时衍，你敢不敢不来得那么巧。

　　“还给谁。”

　　“林……”陆时衍看到林漾身边有个男生，瞬间了然于心，应拗道，“林漾旁边那个男生。”

　　陆时衍螃蟹走，绕到教室后面，把书送到林漾面前，故意和黎庭筠说道：“同学，谢谢你啊。”

　　黎庭筠接过书，点了下头：“不客气。”

　　赵利雪：“我让你进来了吗？”
　　陆时衍贫道：“那我现在出去！”他熟车熟路地给后门开了个供人走过的缝，侧身一扭，半个身子在门里，半个身子在门外，“赵老师不必远送，吴老师等我呢。”

　　待人走远了，班级里不知谁噗嗤了一声。
　　然后全班狂笑不止。

　　林漾扬了扬唇角，也被逗笑了。
　　“你跟他关系挺好的？”黎庭筠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漾收敛起笑容，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我们俩也会有这么好的时候吗？”

　　林漾写字的手顿住。
　　她没想到黎庭筠会这么问。

　　从前黎庭筠坐在自己后面，是她先主动跟黎庭筠打招呼，自我介绍，是她想方设法地要跟黎庭筠打好关系。

　　她少女怀春的时候也有想过，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跟黎庭筠打招呼，没有没脸没皮地打好关系，黎庭筠会不会主动过来找自己，会不会想要和自己关系好。
　　但她后来不这么想了。

　　她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那位新同学。”赵利雪说，“和别人合看书就不要多说话，再这样，就不让你看你前桌的书了。”

　　黎庭筠答应地干脆：“好。”

　　回头，黎庭筠就压低了声音说道：“会吗？”
　　一只粉笔头飞速砸了过来，快准狠地落在黎庭筠的头上。
　　赵利雪:“回座位。”

　　“是。”黎庭筠老实地搬上椅子回到后面。
　　林漾松了口气。

　　再后来一整天，黎庭筠再没有问过她那个透着古怪的问题。说话还是照样说，但不像开始会围着她转。

　　围着她转的黎庭筠，她是不习惯的。

　　以前的黎庭筠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
　　哪怕内心慌如鸡，面上始终不显，待事情了结了，还要像个逼王一样说上一句“没什么。”

　　就是他那副逼王样，她也曾爱得要死。
　　至于现在……
　　她不知道。

　　不围着她转的黎庭筠，倒是跟记忆里的样子相差不多。
　　向毅恒下了课都会过来找黎庭筠，中午吃饭也会让他跟着自己和他那帮朋友。

　　男生之间的友谊总是莫名其妙，吃饭前束手束脚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吃饭后，就见两个男生搭在黎庭筠的肩膀上，有说有笑地回来。

　　不过林漾知道，黎庭筠身上就是有种特殊的荷尔蒙，不光吸引女生，同样吸引男生。他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成为被孤立冷落的一方，而是众星捧月的王霸姿态。

　　哪怕是他伸出脚，对着其他人说：“给朕跪舔。”
　　或许都会有人像条哈巴狗趴在他的脚边，乖乖跪舔。

　　＊

　　放了学，上了一整天课的林漾独自走在回家路上，焉焉垂着脑袋苦恼，深叹了口气。

　　对于十几年没学习过的人来说，这确实太难了。很多知识她都晓得，但一做到题，需要写出解题过程，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风拂过，道路两侧的香樟树泛起一轮接着一轮的绿波，轻轻挽起林漾两鬓未扎上的小碎发。

　　林漾舒服地抻了个懒腰，暂时忘却再次学习的忧郁，闭着眼抬头感受微风吹拂带来缕缕清爽。

　　这儿的夏日虽躁气亘长，但毕竟是到了日历上秋分，到了他们放学时间，夕阳西沉，体感倒也算得上舒适。

　　“你在做什么？”声音突然响起，那人的气息离自己很近，比周围风要暖上许多的呼吸都吹到了脸上的绒毛。

　　林漾汗毛瞬间根根站起，蓦地睁开眼同时向后踉跄了两三步。

　　站定后，才看清面前人的脸，极度俊秀的一张脸，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真不愧是有四分之一战斗民族血统的混血儿。

　　但这并不让人觉得他冷冽，难以接触的疏离。
　　反而因为奶奶和母亲，以及父亲都有着东方血统。少年黎庭筠与成年黎庭筠不同，脸上更多的是身为东方美人的妩媚和灵气，若不是他行为举止时常轻狂，带有挑衅，说他长相女气也不为过。

　　可当看到他平时的样子，谁都说不出也不能将他简单地联想成个拥有女性柔美感的少年。

　　黎庭筠的表情很是复杂，像是故意搞怪后的憋笑又像是某种道不清说不明的苦涩，透着古里古怪的感觉。
　　林漾记得他家相反方向，从没见过他往她家方向走过，她平复下心情后，问道：“有事吗？”

　　她觉得自己或许有点小自恋，竟认为少年黎庭筠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黎庭筠看着她，笑了下：“我要去个地方，刚好是跟你一条路，看到你仰望天空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东西呢。”

　　林漾哦了声，原来如此，不是来找自己的。
　　？
　　不是……
　　找自己……

　　原来，她居然到现在都会因为这种小事失落吗？

　　“喂，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吧。”不知什么时候，黎庭筠笑着又一次凑了过来，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仿佛是什么牛奶的香气。
　　她知道那一定是错觉，黎庭筠不喜欢喝牛奶，可以说是闻到就会作呕的地步。

　　不像她，最喜欢的就是牛奶。

　　林漾第一反应时没有后退，反应过来后又是连连后退。

　　从前的黎庭筠不喜欢跟女生挨得很近。

　　林漾讨厌这种陌生感，微蹙着眉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靠我这么近？”
　　黎庭筠直起腰，语气淡淡的：“可以。”

　　林漾快步从他身旁走过。
　　听脚步声，黎庭筠没有跟过来，林漾渐渐放慢脚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
　　她看见黎庭筠正站在自己刚刚的位置上，对着脚底下的青石板砖发呆，微耷拉着头，额前的碎头发挡住了大半个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林漾的步伐停了下来，愣神地看向他。

　　那个姿势。
　　她见过。
　　是在长大后的黎庭筠身上。

　　每年快到黎父黎母忌日那天，黎庭筠都会提前整理完成好工作，将那天空闲下来。黎庭筠会出门呆上一天，一直到凌晨十二点才会回家。
　　而林漾会早早地将别墅房里的灯全部熄灭，然后蹲在别墅里的角落里，望着一个地方——沙发。

　　黎庭筠回来后会在沙发上呆坐着很久。
　　一向不喜低头，哪怕工作上遇到再无助棘手的问题，都会仰起头，以站于巅峰傲视所有人的姿态走下去的黎庭筠，会在那个时候低头，像个正被父母训斥犯了错的孩子。

　　映着冷白的月色，林漾看到他被女同事称之冷峻的面庞，露出与平时截然相反的表情，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

　　她的心像是被把烧烫红了的铁钳用力揪拧，血液不通。
　　浑身上下如同被海水挤压憋闷得难受，透不上来气，仿佛下秒就要溺死在原地。

　　她没想到，这时候的黎庭筠也会有这样，心里又是一酸。

　　她转身往自己家走，坚定地在心里想着。
　　会还的。
　　这辈子，我会把你的父母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