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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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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妃这次可算做了件好事,皇后心道。
那些低位妃嫔和她走得近,她不但没有从中作梗,至少那日在坤宁宫中是没有的。这次她反而主动请缨为后宫出力,在她萃丽宫中举办一场茶会。
也好,初春的茶叶是最嫩的,想必那些喜欢新鲜事物的才人,美人们玩耍之后也能平复心情。
皇后虽然有些意见,但终归这么多年的姐妹她还是托浣玉去给端妃捎了个信,要她好好表现,就算不是她做的至少也端个样子,让她们转变一下印象。
端妃就算再娇纵,也甚知宫中的基本法则,可以树敌,但不能同时树敌。
她与昭妃那些过节旁人不清楚,她却一定知道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就算那些才人们被她一些手段给迷惑了心智,可是料想她们再胆大妄为也绝对不敢动她的。
她哥哥是一品大将军,母亲又是开朝元老的嫡长女,她更是大将军府中的嫡长女,这凭借着任何一个人的面子上都是不敢动她的。
至于如何笼络人心?她才懒得去想这些,况且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她所为,她纵有些稀贵玩意可以送,却也不想让人误会。
她站在铜镜前,那张雍容如画的脸蛋上哪里还有什么忧愁?她不假思索地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正红色口脂,却又一愣,她忽然想起了皇后派人递来的话。
最终她翻了个白眼,颇有无奈地换上了那张豆沙粉口脂。
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平庸又乖巧的颜色。
她却不知道,这次是她的心软害了她。她挑选的那张豆沙色口脂是新的,她从未用过自然不知道从前那张早已被阿肆扔了。
而这张其实是徐才人的。
那日,昭妃单独把徐才人留了下来。
她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这满庭中谁最恐惧。
她那日也不过是利用端妃这件事展开讲。
将这些后宫中的肮脏事从前朝讲到如今,只不过无论是前朝还是如今她都把受害者换成了自己。
徐才人此时面上已经快绷不住了,她的手轻微发抖,嘴唇发白,她从小就胆小,连厨院里的鸡她都躲着走。
她当然更怕这暗地吃人的后宫。可是爹爹说兄长不成器,妹妹又未满年岁如今就只能把她送入宫里博前程。
身边的余美人则跟她完全不同,周围的那些人都跟她们不同,她们看起来虽然和她一样稚嫩却容光焕发,野心勃勃。
如今听昭妃娘娘一讲,才知自己早已踏入泥潭,木已成舟。
她本来还有些犹疑,可是昭妃单独和她谈话以后,她的内心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当她回去后的几天后她的生活也发生了和她们一样的改变。
她心烦时就会习字,这几日的墨水却是时有时无,大都是些劣墨,写出来的线条时断时续。
去内务府问,那边的人却说好墨都被端妃娘娘拿走了,她就是再自欺欺人也明白了。
那一夜,她爬在床前,看着一屋子三个女人脑子有些清醒了。
宫女也是三人一间,她们这些才人与宫女有什么不同呢?如果她再这么胆小无能,那便只能如今日一样任人宰割。
第二日她便早早地把自己的豆沙口脂往萃丽宫里送去,她依照昭妃的话在口脂上抹上了昭妃给的药水,之后的事她便也不用管了。
换了张口脂就如同换上了一张温柔皮一样,眼前的端妃都柔顺了许多。
有人和她请安她也不似从前那般无视,她淡淡地笑着,这四月的春风似乎臣服于她的妩媚多姿下。
忽然,她的肚子忽然炸雷般一痛,昭妃还没前来和她问好,她便瞪大眼睛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端妃死了,太医最后.在端妃的口脂上发现了五惧水的痕迹。
后宫娘娘几乎没人喜欢豆沙色口脂,都以为太淡了,所以只在徐才人的房间里发现了此物。
徐才人刚想含冤指认昭妃,却不料昭妃早已暗中将人把她的口脂全部涂上了五惧水。
她还没在陛下面前跪下便已经西去了。
但,关惟寒本来就没打算理这事。
后宫相残,他只想听听到底如何相残,余下的事情他一概不想管也没什么兴趣。
但当昭妃假惺惺地带着一干才人,美人们过来哭丧的时候他便明白了。
昭妃是个狠人。
整个借刀杀人的过程里就用了普普通通的口脂,先是在皇后面前说自己要办茶会,借皇后之口把话传给端妃,告诫端妃处事谨慎,所以端妃那日就有六分把握会涂她送来的口脂,如若失败那便只能怪在徐才人身上,如若成功她还有后招一石二鸟。
关惟寒心中冷笑,要不说是妖妃呢,如此心计谁还斗得过她?
他的脑中忽然闪出了一个娇弱的身影,心脏抽搐了一下,随后他长密的羽睫剧烈抖动了下。
徐才人被发现是因为她的口脂,而昭妃明明有更为致命的证据——五惧水,她定是把这物藏起来了,按照这女人的阴损德行,必是还要嫁祸给某人。
当下关惟寒派人去检查池毓的房间,这两殿离得这样近她又那么讨厌池毓,说什么也不可能不动手。
果然,在池毓床底下的木箱里找到了五惧水。
那个小傻子,差点就被冤枉了。
如果说只是端召之争的话他也许会冷眼旁观,可这事差点牵扯到小饭桶,他便再不能置之不理了。
眼下端妃已亡,无惧水也被他暗中销毁,昭妃那边他其实是有把握用计让她万劫不复,可她的父亲毕竟是当朝右相,如若突兀处理只怕会连累池毓。
三日后,徐才人被处以绞刑,其祖氏株连,端妃那边也算有了个交代。
他向来是不管后宫的,这下亲临坤宁宫责训。中间他提起端妃之事一直望着池软软。
池软软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故而转移话题道:“今日陛下亲临问责,怎么不见池贵人来,莫不是病了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陛下是动真怒了,还没听到那句“生病又如何,生病就胆敢藐视圣怒了吗?”就听到关惟寒淡淡道:“池贵人身体向来不好,今日不来也罢。”
众妃:fnmdp(一种英文)
明明身体最弱的萧嫔娘娘都还乖乖地跪在你面前好吗!你怎么不说萧嫔身体不适让她回去歇息呢?
被区别对待的妃嫔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接下来的话更让她们晴天霹雳。
“朕今日来除了告诫你们要德行兼备,更是要警告某些人少举办什么聚会,茶会的,提防着有人图谋不轨,这天下还是朕说了算,你说是吧,昭妃?”言辞尖锐直指昭妃,此刻池软软也挂不住面了,悻悻然道了一句“是”。
嫔妃们都松了口气,关惟寒瞥见了底下食盘上的蜂王浆蜜,上面的陶瓷罐上赫然刻着“特供”二字。
他拿起来闻上一闻,气口甘甜,瞥了一眼,色泽淡黄出白,是正宗的苏杭蜂王蜜。现在的蜂王浆供不应求。就算他贵如天子也难得一食。
如此天食,想必小饭桶一定很喜欢。
他淡如泉水的目光对上皇后,清冷道:“池贵人多病但喜美食,今日这蜂王浆我就同皇后要了给池贵人送去。”
... ...
皇后尬笑了几声,随口应,“好”。
金陵城外。
苏越的哥哥苏靖借酒把护卫们灌醉后,把马车上早已易容好的女尸拖下地来他打开棺木的那一刻,对上了一双静静凝视她的翘丽凤眼。
“苏越,当真如此吗?”端妃还是有些不信。
越嫔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终于看出了一丝慌忙,她语气略显激动,“那日我的贴身婢女锡翠去打探情况的时候听到了昭妃正与徐才人欲图谋害你。”
越嫔与她不仅是一同入府的情分,她们打小就玩在一起,她是不会骗她的。
只是,她的建议却让她有些动摇了。
越嫔知道她的所有事,自然也知道她的理想并非是当深宫里断尾的金丝雀,那些说书先生里的热血江湖是她的一生执念。
她希望她幸福,而不是成为家族中一颗尚且有用的棋子。
最终她动摇了,动摇了那个她痴迷的容颜,也动摇了一生尽享繁华的资格。
她还年轻,所以抓住岁月。
所以她故意中计,为的就是假死逃出宫去,去到那个她梦寐以求的江湖里去。
她还在担忧怎么融进江湖里的时候,就看见一张墨发散披,眉眼刚毅的青年人。只是那双真挚又温柔的眸子她仿佛在哪里见过。
青年对她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来喊了一声,“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过了变声期,但她还是记起来了,这便是苏越的弟弟苏靖了。
青年说他无业无成,现在就是一名江湖散客,她想也好,至少两人上路不会孤单。所以她娴熟地跨上他那匹黑马,眉眼刚丽,对他挑了挑眉驾马而去。他紧随着,一直随到了落日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