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亡我》西林莫

16、第十六章

　　万灵醒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痛觉袭来，痛得她汗流浃背，险些又要陷入昏迷，她想睁开眼，却也因为太痛，所以大脑中枢的神经系统下达指令都很混乱，始终没能睁眼。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去又再次醒来，痛觉仍旧没有消退半分，缓缓掀起眼睫，就见熟悉的那张脸就在身边。

　　只见乔方索一直坐在床沿上，半个身体靠在床柱上，脸色发白，额头涔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像是生病了。

　　万灵虚弱地叫了一声，“乔方索。”

　　他没反应。

　　刚才那一声用尽了万灵的力气，这会子是再也没声儿了，于是只得再度闭目养神。

　　她忽然想到了那次在决斗场上遇到的刀疤女，那人同自己说过，救活一个伤重的灵仆，十分没有必要，有那功夫和时间精力，还不如多花些钱再买一个灵仆。

　　乔方索完全没必要救她，但这也让万灵明白，当初丛林中的补刀行为，确实不会是乔方索下的命令，否则他现在又何必煞费苦心救她？

　　等万灵再睁眼，乔方索立刻就注意到了，随即俯下身来，“终于醒了。”

　　陈述的语气里明显像是松了口气，而声音始终如往常般温柔。

　　万灵的目光从他的眉毛到睫毛，再到高挺如建模的鼻梁，到微微泛白的唇瓣，最后又回到那双墨色的眼眸中。

　　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气若游丝，“你看上去，好像一块望妻石。”

　　乔方索倒是没接她的玩笑话，神情认真，“饿不饿？”

　　简单的一个摇头动作，便让万灵痛苦不堪，她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团，“嘶”声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乔方索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脑袋放正，“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还得养一段时间。”

　　刚才那一动又让万灵痛出一身汗来，抬头就见乔方索也流了不少汗，便道，“要不你去休息会儿吧。”

　　乔方索却摇了摇头，“不用。”

　　见他执意要自己来，万灵倒也没多想，过了会儿，却是真的饿得不行，乔方索在听到她肚子打鼓的第一时间便端来稀粥。

　　打从万灵记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喂饭。

　　只一个喂饭的小事，乔方索也做得极其认真，就见他舀起的勺子里，粥的量并不多，刚刚够万灵小幅度张嘴咽下，因为对此时的万灵而言，张嘴幅度过多，也会引起疼痛。

　　“为什么要救我？”

　　乔方索手上动作一顿，平淡问她，“你想死吗？”

　　如果说死了就能结束游戏，回到现代，那万灵当然想死，只是在那些人动手时，清晰的痛觉让万灵开始恐惧死亡。

　　这样近乎凌迟的死亡方式，真的太过残酷，她倒宁可伯尼给她来个一刀。

　　见万灵没出声，他接着说：“你不想死，我也不想要你死。”

　　万灵诧异地投去目光，心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她压着错乱的呼吸，没有继续问他，为什么不想自己死掉。

　　接下去的几天里，万灵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恢复。

　　在这期间，尤金和伯尼从未进来过一次，饭都是送到房门口，乔方索再拿进来和她一起吃掉。

　　晚上，万灵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她猛地惊醒，嘴里大声念出“比尤拉”的名字。

　　乔方索这几天也和她一样，睡得很浅，几乎在她出声的第一时间就睁开眼坐了起来。

　　万灵惊恐地瞪大双眼，作势便要坐起来，是乔方索按住了她。

　　“比尤拉呢！我把她藏在木箱里，她还在木箱里！”她害怕到了极点，那孩子该不会一直待在箱子里吧？

　　“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动，快躺下。”

　　万灵到底还是牵动了伤口，她痛出一身汗，但还是坚持要下床。

　　乔方索随即道，“我们早就翻遍了，没有比尤拉！”

　　万灵想起大姐倒地的画面，又不由得脑补比尤拉遇到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该是多么害怕。

　　她会不会也……

　　顷刻间，担忧、不忍、伤感……各种情绪包裹着万灵。

　　下一刻，尤金和伯尼在听到万灵的惊呼声后，也担心出事，瞬间冲进房间。

　　“主人！”

　　“发生什么事了？”

　　见他们进来，万灵忙问，“比尤拉，我把她藏在柜子里，真的没发现吗？”

　　二人对视一眼，摇头。

　　“我们没有找到尸体，她应该没事。”乔方索道，“对了，那天到底是什么人？”

　　万灵这才想起来把那天的具体情况告诉他们。

　　并表示这行人知道灵仆的情况，那样折磨她，就只是想看看灵仆死了会变成什么。

　　“你们说，比尤拉会不会被他们带走了？”
　　如果真是这样，万灵简直不敢想象比尤拉会经历些什么。

　　伯尼语气沉重，“你死之后，我巡视了这片区域，没发现他们的踪迹，至于比尤拉。”他停顿半秒，抬头，“我想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是啊，那群人根本没有人性可言，又怎么会放过一个孩子。

　　万灵靠在乔方索肩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就在那二人接收了乔方索的眼神讯号，要离开房间时，万灵忽然机械般扭头，一声“等下”喊住他们。

　　“你刚才说什么？”万灵难以置信地看着伯尼，“你说我死之后？我死了？”

　　伯尼并未察觉到尤金的眼神提醒，很坦诚地解释，“你死没死，自己难道不知道？”

　　这话就有点讽刺了，死人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毕竟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况且万灵又醒来，她当然会觉得自己只是陷入了昏迷。

　　可刀疤女曾说过，只要主人愿意为将死的灵仆，封存最后一丝灵息，等积累够一定能量才能复活。

　　暂且不论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积累够能量，即便能，也不可能立马就醒来。

　　更何况她当时已经死了，可现在却是真切地复活了。

　　救灵仆尚且要花费时间精力，复活灵仆恐怕更难。

　　她忙抓住乔方索的手臂，竭力保持冷静，“为了复活我，你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止她一个人想知道，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同样想要知道。

　　闻言，伯尼也随之道，“灵仆死，灵器在，还能通过灵器复活灵仆，但灵器当时被毁，主人如何复活你，我们俩也不得而知。”

　　“已经很晚了，万灵也还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见他们俩也不知道，而乔方索又是这副敷衍的态度，万灵就明白过来，乔方索不想让两个手下知道复活的内情。

　　于是装出一副伤势过重的样子，虚弱脱力，往乔方索身上一倒。

　　等那两人出了房间，万灵在黑暗中轻声问，“为了复活我，你是不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她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毕竟这是一款游戏，就好像网络上的那些言情小说一样，主角为了达成一个目标，必须要付出难以想象的艰辛，比如女主为了救男主，可能需要有一个尝草药试毒的情节。

　　游戏里也一样，乔方索为了救她，肯定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思及此，万灵心头一阵酸楚和感动。

　　“没有牺牲。”乔方索很是无奈，“但具体原因，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族里的机密。”

　　“这个机密，连伯尼他们也不知道？”

　　“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不多了。”

　　乔方索的意思就是，他们家族自有一套复活死去灵仆的方法，这套方法不牵涉到什么牺牲问题。

　　所以眼下的万灵，心里对乔方索的感情就更加复杂了。

　　一种可能是，事实真如乔方索所说的那样，用家族秘辛不费吹灰之力复活了她。

　　另一种可能则是，乔方索为了让她没有负担，故意说得这么轻松。

　　无论是哪种可能，不可否认的是，他愿意救她。就说明在他眼里，她不止是一个灵仆这么简单。

　　再理性的女人，碰到爱情都容易变得不那么理性。

　　更何况大部分普通人都比较自信，试问一个高颜值异性救了你，你会认为他是对自己有好感呢？还是把你当朋友？

　　这一夜，万灵的心情都在感动和被某人真心爱上的情感中反复横跳，再加上这人还躺在自己身边，虽然两个人的关系略微有些复杂，但万灵还是不受控制地小鹿乱撞着。

　　“万灵。”乔方索忽然轻喊她的名字。

　　万灵强压心头的悸动，镇静出声，“嗯？”

　　“等你伤好了，就让伯尼教你习武吧？”他说，“就像那天一样，我们无法时刻护着你，你要保护好自己。”

　　“bong dong——”
　　万灵摸着狂跳的胸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