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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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叮叮叮——叮叮叮——”
地上带轮儿的金属闹钟开始抽搐，而后直愣愣开始往前冲-刺，在狭小的房间里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同时发出刺耳的叫声。
床上鼓着的一团没有反应。
紧接着，床边一个小飞机缓缓起飞，发出更胜一筹的尖叫：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时间鸡飞狗跳，声势浩大。床上那团终于蠕动了一下，随后从里面爆发出一声沉闷绝望的嚎叫。
“娘的啊——”
被子被猛地拉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猴儿似的跳起来，顶着爆炸头开始抓闹钟。他眼睛都没睁开，连滚带爬到地上先去捉那个呱呱叫着跑马似的闹钟，钟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
好不容易一个猛扑抓住，轮子还在手上飞速旋转，男人拨掉开关，又跳到床上去捉天上旋转尖叫的直升机闹钟，那直升机见队友已经落网，更加谨小慎微起来，把身子又往上升升，男人怎么跳也够不着，起床气还没消呢，直接被惹毛了，扬手一个枕头飞出去，直升机受到猛烈冲击，无奈坠落，被泰山压顶在地也不忘完成自己的使命，坚强地发出“嘀嘀”尖叫，被男人补了一脚，终于壮烈殉职。
男人看着一地狼藉，眼神还有点发直，显然是从梦里被直接扯出来，这会儿还没回神。
手上闹钟显示时间是六点二十。
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想要往后仰下去的本能欲望，男人咬牙从床上跳下来，狠狠拉开厚重的窗帘。
外头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一片灰蒙蒙的亮。老旧居民区楼房间距明显不达标，窗子对着另一户人家，腿长的可以直接跨过去串门，墙体老旧发黄，渗着些黑漆漆的油烟污渍，是一大早看见并不会带来好心情的景象。男人把头伸出小窗户吸了口沁凉的空气，一直半眯的眼睛总算睁开了。
男人的房间很乱，乱到类似狗窝或是刚跟人干完架的废墟，狭小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单人床，旁边立了根当摆设的衣架，然后所有衣服横尸地面，纵横交错，不分你我，这里躺着一件黑棉袄，那里翘着一只白袜子。男人在空隙里跳来跳去，寻宝似的挑出今天要穿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往身上一套，然后用脚拨开翻开的纸箱，拉开了房门。
“褚宁，起了！”男人长腿往隔壁关着的门一踢，停都没停就冲进厕所，熟练地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往口里一扔，而后对着马桶放水，一手把鸟一手刷牙，提上裤子冲完水，转头把泡沫一吐，咕噜咕噜在口里过一遍水，毛巾往脸上招呼几下，挂上毛巾，然后把随心所欲翘着的头发拿水往后撸了两把就冲出厕所，直奔和客厅合在一起的开放厨房。
转进厨房，地上横了个庞大的人，差点绊男人一个跟头，他眼都没带多眨一下，拽起那个满脸通红的高胖老男人一条腿，粗暴的把人往后一拖开，然后从上面越过去，翻出锅准备做早饭。
“褚宁！”男人见门里还没有动静，又扯着喉咙喊了一声。嘴里头还有一点没漱干净的牙膏，他呸呸两口，手上没停，把锅往开了火的灶台上一支，在等水开的同时，把面条从柜子里捞出来，又洗好两只碗在一旁候着。水开始咕噜冒泡了，一把面条就扔进去，蒸汽顿时哗啦地冒了起来，男人眯缝着眼睛，用筷子不停搅弄，又弯下腰拨开盐罐，甩两勺盐进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慢吞吞踱出来一个顶着同款爆炸头的高个儿男孩。男人瞥他一眼，又往面条里磕了俩鸡蛋，再淋上生抽佐料。
“赶紧收拾收拾，今天不是周一么。”男人拨了两根小白菜丢进去，锅里冒出的气味喷香。
褚宁打着呵欠晃晃悠悠进了厕所，不一会里头传来变声期少年略带嘶哑的呼唤：“哥，牙膏没了！”
男人把两碗面端上小桌子，抹了一把熏满脸的蒸汽，拉开厕所门，把那管已经干瘪得像老奶奶脸颊的牙膏从尾巴开始卷，手上筋都爆出来了，牙膏才从前端颤颤巍巍渗出最后一丝存货，褚宁候在一旁的牙刷立马上前毫不留情地刮下来，然后塞进嘴里。
“赶紧刷完去吃饭。”男人摸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牙膏”两个字，哐当丢回兜里，坐到餐桌前端着碗就大口往里塞，烫得急了，张着嘴嘶哈嘶哈呼气，然后又继续塞。
“别吃急了，小心嘴里又长泡。”褚宁出来了，从后面用肘子撞了一下男人肩膀，坐下来吃面。
男人看看时间，“操”了一声，抓起水大灌一口，风卷残云把剩余的面倒进肚子，然后碗往水池一扔，几步迈到进门口穿鞋。
“没时间了，娘的，那边儿估计又要打电话催命来了。”男人穿好鞋，上下摸摸口袋，飞快确认一下要带的东西以后，冲着还在喝汤的褚宁一个飞吻：“哥走了，吃完洗碗，给地上那傻-逼盖条被子。”
褚宁矜贵地点点头，脑子里回忆上次买的烫伤膏被塞到了哪里。
...
男人姓褚名卫，年方二十八，家里一个弟一个爹，弟才高二，有暴力倾向，间歇性发神经，爹又是个只会喝酒没清醒过的酒鬼，从十一岁被迫当起顶梁柱都整十七年了。
“诶诶，陈姐，我马上到了，对对，路上堵车。”褚卫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听那头唧唧歪歪不断的抱怨，左耳进右耳出，脚下大二八蹬得飞起，嘴里还不忘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回应电话。
褚卫啪嗒啪嗒驾着车左扭右摆拐出大概能算贫民窟的小区，告别身后唠嗑乘凉的老头老太驶向城西。
十五分钟后，大二八稳稳停在一家甜品店门口。褚卫脸都被晨风吹木了，头发成流线型固定，他把车拎起摆在一旁上好锁，推开叮呤哐啷一阵恶俗欢迎光临的玻璃门。
这家甜品店小有名气，早早就有人晃进来买点小蛋糕小面包当早饭，当然此类顾客一般后果就是体型开始横向发展。
一个未能逃过横向发展的小妹直起身准备付款，当即被踏风而来的男人击中心脏。
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细腰，身上套着宽松简约的大衣，黑色直筒裤里包裹着笔直有力的双腿，帅气又随性，丝丝缕缕透出成熟男人的魅力。小妹张着嘴往上看，一张俊脸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
“小美女，早上好。”帅哥笑得灿烂，眼里流光溢彩，牙白得晃眼。
小妹顿时魂飞天外，脸憋出水煮虾的红，扭扭捏捏抿着嘴，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嗯，你也早...”
下一秒，帅哥携一阵清爽的风倾身而下，小妹羞涩地闭上了眼，等着温柔一吻，结果吻没落下来，倒是手里一轻。她睁开眼，帅哥拎了自己选好的蛋糕，拐进前台，熟练地在电脑上敲击，然后对着她温柔地一点头：“美女，一共四十五块钱。”
小妹呆呆地眨眼，一边掏钱一边才想明白，原来不是爱情来了，而是收钱的来了。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哦。”褚卫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职业假笑，对着一步三回头的小妹挥手。
“小卫啊，下次不要再让我打电话催，早班是你的，不是我的，不要每次都让我来开门！”一个矮个子女人把围裙往褚卫身上一甩，巴掌脸上挂俩老大黑眼圈，占掉半张脸，剩下半张脸写满怨气冲冲。
“对不起陈姐，下次一定不会了。”褚卫把围裙往身上一套，规规矩矩低着头认错，等女人转头进了后门，立马原形毕露，长腿一掀大马金刀坐下，浑身散发着不爽不爽不爽的气息。
要不是褚广平那傻-逼又喝花酒欠大钱，自己至于多加一个早班兼职么，吃饱了撑的。
好在甜品店上午活儿少，坐店也算清闲，到十一点半准点收班，接着就是其他活计。
周一到周五，上午甜品店，下午华创有限公司，双数晚上小学托管值班，单数休息，有间隙得空了就跑跑商场大街，顺点好东西带回家，褚卫的生活几年如一日，累是累，好在已经被生活磨练得皮糙肉厚，感觉不到了。
一天陀螺似的忙完，再从办公桌抬头的时候，外头天上已经擦黑，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几个还在噼噼啪啪敲键盘的苦命工。
“邱哥，走了！”褚卫打完招呼，拖着腿走出华创大门。临着又多加了许多琐碎屁事，超时下班已经过了饭点，这会儿肚子不饿了，就是脑袋疼，四肢骨头里泛着酸软。
今儿单数，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褚卫放弃了往肚子里塞油水，打个电话给褚宁说自己晚点回去，然后骑着车往酒吧开，决定给自己放松一晚上，最好来个露水情缘，一夜春宵。
傍晚时刻，温度已经降了下去，夜风起来带着凉意，天际浅灰逐渐聚拢，夜幕将临，这会儿街上没有很多人，多数都在家里或馆子里吃喝。褚卫骑着单车几乎占了整条道，有种萧瑟的凄凉。
正满脑子“风萧萧兮易水寒”呢，兜里的手机煞风景的响了，褚壮士很不爽，车头歪了一下，单手开车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人忽然就愣了愣。
“喂。”他抿着嘴，眼睛被风吹得半眯，声音不由自主放得柔和不少。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娘的，褚卫你不够兄弟，我不打给你你就不打给我啊？”
声音响起的同时，褚卫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翘了起来，但他没说别的，只是强压着笑意故作嫌弃道：“怎么，你是谁啊，我天天想着你？”
“靠，孙子，”男人啐了一口，“还记得你爹姓甚名谁么？”
“记得记得，我最亲爱的肖闻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褚卫侧头看了一眼后头，而后右手一带，把车往右侧转。
肖闻道：“过两天老何生日不是？人现在大老板了，生日要开聚会，你俩之前不打架来着，他把你号码拉黑了，昨儿叫我给你捎个话，到时候一起过去聚聚。那孙子老傲娇了，偏不肯主动给你讲，是等你过去哄人呢。”
肖闻一张口，谁都他孙子，褚卫嗤笑一声：“行吧，何总面子我得给，以后说不定吃不上饭了就去投靠人家了，你到时候打电话给我，我这两天买点礼物去。”
何绍肖闻，都是褚卫高中时候一起混的铁哥们儿，感情摆在那里，这么多年一直小打小闹不断，甚至几次大打出手，不过用肖闻的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就这相处方式，习惯了。
“不是吧，你在骑车？”肖闻听那头风声呼呼的，“你丫的不怕死啊，我挂了挂了，单手操作出了事回头我还得赔钱。”
说完听筒就响起了干脆的“嘟嘟”忙音，褚卫哭笑不得，只得把手机揣回兜里。
心脏跳得很快，被风吹冷的脸也回了温，手心生出些粘腻的汗液，褚卫把单车停在一家低调的酒吧门口，轻轻叹了口气，半天不见冷静，于是又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决定了，褚卫吹了一声口哨，今晚必是一个人进，两个人出。
让自己忙碌起来，是填补内心空落的最好方法。卫·褚·夫斯基如是说。
作者有话说第1章 Chapter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