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提亲 ...
-
八月十五。
承运四十五年的中秋。
霍平一大早带着霍云腾、霍云文，召集乡亲和霍家各号商铺的掌柜伙计于霍家四房门前，还请了宁远现任城主李立过来。
李立是李泰的长兄，不过李立为人正直，从不肯落人口舌。道不同不相为谋，两兄弟已是多年未走动。
等人聚的差不多了，带着手下人捆了霍晓和张氏，强抬出了四叔父的棺椁。
当着大家伙的面儿，霍平推出人证物证，掀开了霍晓的一系列罪责。
“在下是霍家大房长子，霍平。这里躺着的，是在下的叔父。当年祖辈四房分家，只因各有其志，这是请亲族乡人见证过的。三房儿郎三代从商，如今也算小成，家大业大，承蒙抬举，提起来都称一声霍家。可这霍家，姓的明白那是三房的霍。霍晓好赌，相信各位也都清楚。他赌光了四房的家产，便打上了三房子侄的主意。为人叔父，却与外人勾结，先是诬陷家中女眷的声誉，后为了使众位相信便亲手捂死了自己的父亲，指使人掏空了霍家的铺子，煽动掌柜出走，一桩桩一件件，为的不过是霍家的银子。”霍平指着一和尚，继续说道，“这是一行法师的亲传大弟子，真是上过五莲寺，又如何能不认识这位师傅？”
“我认识，他确是法师的弟子，我还求他解过卦呢！”
“可这人，到底是没了呀。”
“你没听是这霍晓害了他老子？”
“是不是真的呀？”
霍平请法师的弟子解释完与上回同样的话，听着乡人的言论，清清嗓接着说：“这是霍晓的亲随，常年跟在身边的，来往的多，众位乡邻想必也识得？”
有人接话：“认识，这又是怎么说？”
霍平让那小厮走上前一步：“你自己说。”
那小厮哭着说道：“是我家老爷，用枕头捂死了我家老太爷。”
霍晓被人拧着双臂捂着嘴，挣扎到这会终于吐出了塞在嘴里的布：“放你娘的屁。”
莫听站在人群里，眼风一扫，风堂的兄弟又捂住了霍晓。
霍平稳稳当当的接过话来：“还请城主请两个仵作来。”
李立点头，示意随从照办。
不一会，仵作到了。
“这棺木置于众亲邻眼前，当着诸位的面开棺验尸，确不妥当，可又怕不能还我子侄彻底清白，因此上于此地拉过帘子，仵作就在此动作，众乡邻亲眼看着，绝不做假。”
“开棺验尸？这人都死了，还不得清净，可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摊上这么个儿子，死了还得受罪。”
霍平不管议论，请示李立吩咐仵作，李立想，要断此事最好是验尸，便同意了霍平所请。
果然，两名仵作验尸的结果证实了那小厮的话。
围着的人都待不住了，开口骂起霍晓。
霍依远远听着，还嫌骂得不够难听。
她想起上一世的霍如是，可真是报应不爽。
霍平再接再厉：“这是洗劫霍家商铺所谓盗匪的证词，还请城主过目。”
“那盗匪何在？”李立问道。
“逃了。”
李立快速读完证词：“你今日请我过来，便是要把这事交给官家了？”
霍平作揖：“还请城主您明察秋毫，还我子侄清白。”
李立招人收了人证物证，指着霍晓：“带走。”
霍云腾昨夜与霍平说好了，此事绝不在霍家主动牵连起李泰来，由得李立去查。
霍平送走了李立一班人，朝围着的人群又作揖：“多谢诸位。也告与诸位听，从此霍晓和这霍张氏与我霍家再无关系。待送了叔父入土为安，霍家一众人便迁去瓜州了，在定安这么些年，承蒙各位照顾。”
一行人整齐的出来，霍平等人换了孝衣，没撒纸钱，没吹丧乐，抬着四爷爷安入了霍家祖坟。
这也算得上是宁远众人一生难忘的中秋了。
第二日一早，忽听得街上小孩子笑闹：娶新娘喽，娶新娘喽。
众人回神，竟是去霍家提亲的，在这个节骨眼？
这霍家的古怪事，可真是一件接一件。
霍云腾知晓时济来提亲这事儿，很有一番隐忧。
在这个时候直接上门提亲，省了诸多步骤不说，时济自己还跟着来了这就不合规矩，两人身份上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最重要的，他不信时济能对霍如是有意。
那剩下的，便是时家要展示他的诚意，连同他的手腕。
霍云腾不知如何开口。
拒绝不得，又不愿应答。
时济明白霍云腾的想法，只说想去看看霍如是。
一切等他和霍如是说完话后再决定。
林瑾没那许多心思，她想着姻缘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他们将启程去瓜州，霍如是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跟着去了还不是白白蹉跎。再加上如今的情形时济还能雪中送炭，就是没有情谊便也是个能托付的好儿郎。于是冲霍云腾微微点头。
霍云腾招来霍依，让她带时济去霍如是院子。
霍依在前边带路，脸上一贯平静内心却是波澜翻涌。
她从来不拦着霍如是和时济相见，甚至暗中推着两人不停走向对方。的确，这一世，霍如是没招惹上周玉秋那个戏子，也没被人利用做下那些无法轻易原谅的错事，可也因为她的干预，生出了差点毁了霍如是甚至一整个霍家的阴谋来。
最主要的，上一世，时济是在中秋当日来提亲的。
从昨日没等到时济她就一直害怕，害怕时济不会来提亲了；她还一直在反思，反思是不是她做出的这些改变，是会影响以后的故事的。
幸好时济只是迟了些。
幸好她还来得及。
“你来迟了。”霍依停下脚步，忽然出声。
时济念着霍依一直相助，答得也算诚恳：“已尽了全力。”
“你会一直爱护她的，对吗？”
“会。”
“我信。”霍依提步，“你自己去吧。”
时济一人进了四季院。
霍如是正坐在秋千上，悠悠的荡着，背挺得直直的。一身宝蓝镶花棉裙，头发却简单的用一根木簪挽着。
霍如是从不肯在霍云腾和林瑾跟前露出自己难过的模样，甚至昨夜霍云文安慰她也被她笑着岔开话题。
可一切事情由她而起，从四爷爷走后，她就一直夜夜不得眠。
白日里靠着秋千坐一整日，也不主动开口说话。有时候不经意睡着，霍依就一直守着，可最多不过一个时辰，霍如是便又会惊醒。
看到时济进来，她止住秋千，一点儿不惊讶，只熟稔的冲时济笑笑致意。
时济看着霍如是这个样子，心想，好像她真的动静皆宜。
可现在的她，是她又不是她。
时济站定在她跟前，没有说话。
霍如是起身，微微仰头看着时济，时济忽然伸手挡在霍如是眼睛前：“我来向你提亲的。”
说完又放下手，认真地看着霍如是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来向你求亲。”
霍如是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只是有些呆呆的看着时济的眼睛。
她第一次发现，时济的眼睛也分外好看。那里边没有深沉的吹不散的雾，只是亮晶晶的，眼神真挚而虔诚。
一丝微风掠过，霍如是倏然清醒。
“你......”本想问他没有听到外边的流言吗，话到嘴边却成了简短两字，“为何？”
霍如是想再坐回秋千上，她想抓着绑秋千的藤，可时济却拉住她：“你想吗？”
霍如是低下头，喃喃说道：“其实你不必......”
时济失笑，又微微向前倾了一点：“不必什么？”
霍如是向后退了一步：“不必牺牲......不必用这种方式来维护我的。”
霍如是尽量说得清冷自持，语气平淡而坚定。
话音落在时济耳中，他却在想，无论发生了什么，霍如是就是霍如是。她永远对他人抱有善意。
他来求娶，而他的小姑娘还在担心他。
时济直起身体，却还是注视着霍如是的眼睛：“都不是。不是牺牲，更不是可怜你。”
“只是因为，我想站你这边。”
“不论发生任何事，皆是。”
时济其实不明白这种偏爱是缘何而来，是雪夜霍如是不成调的歌声，还是夜晚桃树下霍如是岁月静好的温暖笑容，又或是霍如是跟在身后内心的安定。
可他能确定的是，霍如是于他而言，是用尽全力，只想她能嫣然一笑的人。
霍如是看着眼前的时济，突然有些刺眼。
眼泪流下来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哭。
时济擦去霍如是的眼泪：“靖远还有好多好玩的地儿呢，我一一带你去好不好？”
时济心疼流眼泪的霍如是，这是第二回，霍如是在他面前哭。
时济想，事不过三，再不能有第三回了。
霍如是这一哭，似是要哭尽近日所有的惊惧委屈，哭得脸都有些浮肿了才渐渐停下来，抽噎着说：“不行。”
时济本来一直拍着霍如是的背，闻言放下手，把霍如是按在秋千上坐着，自己蹲在霍如是眼前，提了一口气：“说原因我听听。”
“我又不心悦你。”霍如是小声回答。
“嗯，还有呢？”
“还有......我大伯父才说要带我们去瓜洲，以后我要在瓜州生活的。”
“嗯，两条了，还有呢？”
“还有......还有我兄长和我长嫂呢，他们也没同意啊。”
“嗯，还有吗？”
“还有你都不让我看舞姬，还小气鬼不让我骑小马，还......还不经过我允许进我屋里，还笑话我喝酒......”
“打住吧你。”时济发现了，霍如是就是在找借口逃避，“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心悦我？再说，你可想好了，瓜州可没有什么舞姬看，更没有什么跑马场。我也答应你了，到了靖远，你想去哪都行。最后一条，你兄长早都答应了，现在就听你的。你应是不应？”
霍如是脚尖踢着地：“我凭什么答应你啊？”
时济知道霍如是已经松动了，沉下气继续哄着：“定了亲，便不用去书院了。你自小在宁远长大，我可以带你游山玩水啊。京城里的热闹想不想看？还有东边的滨城，冰雪累多，南边湖州的小桥流水，京城周边的那些地儿也甚是有趣，我都陪你去，只要你想。”
“嗯。还有吗？”霍如是依样把话还给了时济。
“你喜欢看星星看月亮，我带你去城门看。等回了京，带你到更高的地方看。”
“嗯，还有吗？”
时济认真起来：“上回林家出事，我看着你独自一人惶惶无措，便生出了任何事都要陪着你的念头。你兄长再好，可他已经成家了，日后分给你的心会越来越小。你一人太孤独，我与你一起，好不好？”
霍如是回想起那几日在靖远的时光，果真全是时济站在她身旁。
“那你说话算话。”
时济终于得了佳人点头，却是无奈大于高兴：“霍如是。”
“啊？”
时济提着霍如是的手放在她心口上：“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在你这里啊。”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提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