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胡阑相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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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胡阑相国应该注意不到我。不过现在想来是我小觑胡阑相国的能力。
当胡阑相国反过来逼近我时，我并不惊讶。他们此时绕远路，去翻山越岭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反而会拖延他们的撤退。
既然已经知晓我的存在。前来攻打最后一个关口，是个看起来鲁莽的唯一良方。
前来守城时我就做好了准备。我甚至可以直言，经过与流云的一番心理博弈，我把对胡阑相国的期待早已放低到不能再低。接近于无。
不奢求能在激将法上看出什么良善。只要紧闭城门，拖到戏云旗先生带兵围堵。这场仗就是我胜。
“你也是，”我偏头告诫鱼思凡，“不论发生了什么，别独自下决定。听我的。”
鱼思凡点了点头。
看起来她不能明白我的用意。我叹了口气，没再费心去解释。
实在拦不住鱼思凡。她执意跟着我。苏芝恰好也在，就劝我带着这姑娘。
苏芝当时是说：“她意已决。你不带上思凡，之后思凡也要自己跟过去。”
无法。我仅能带上鱼思凡。后来莫辞知道这件事笑我许久。
自始至终，我没有问过鱼思凡为什么执意跟着我。无论前后，这些与我无关。
她的去留是她的意志。我拦不住一个想要离开的人，更无法把一个执意留下的人赶出去。
营地巡逻的时候，我愕然发现洛歌也在。洛歌正忙着帮伤员换药，没有注意到我。
直到我走过一圈，发现他一边收拾着随身背的小药箱，一边埋头往前赶路。而我叫住了洛歌。洛歌猛地抬头，发现是我，点了点头。
“怎么是你在这里？”
洛歌看了眼我：“我怎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胡阑相国在这里啊，”我强调，“胡阑相国在我们对面。”
洛歌眉心一皱：“你怀疑我会临阵反戈。”
“不是，”我说，“我不想你为难。”
洛歌是褚地人。无论如何，再怎么说也不能抹去他身为褚地人的事实。而胡阑相国对于褚地人的象征，不亚于先帝对于我们的意义。
洛歌说我不为难。
洛歌接着提起来，说起军里只有他一个随行军医，是不能被抛下的存在。
“我没想抛……”我不耐地点点头，“行吧，那你待着吧。”
随即我问：“除了我外，军中可还有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再没了。”
“不是叫你不信任林家军，”我试图和他讲通，“这种事情总要小心些。”
“小将军别解释了，”洛歌忽而笑出声，“我能理解。”
“好吧。”我没再多说。
“很晚了，小将军不打算休憩？”
“正打算去。恰好碰上了你，就想过来问问，”我顿了顿，“我有一个问题打算问你。”
“问我？”
“书上总写不详细，”我瞧向洛歌，“胡阑相国通常是用什么计策……用何种兵法？”
洛歌似是垂下眼眸细细琢磨过，低垂着眼笑了声。
“小将军这么做有些讨巧啊。”
“不管了。我本来就是不在乎那种事的人，”我摆了摆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再说那可是胡阑相国啊。”
我难免有些慌张，更有些想要压过一头的激动。
全因为先前都是父亲上场与他们博弈。虽因机缘巧合，但如今是我，不甘于落下风实属正常。
“胡阑相国啊……”洛歌抱着双臂，仰头闭上眼想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叹道，“是个很可怕的先生呐……”
“能说的详细一点儿吗？”
“没办法跟你用言语形容，”洛歌睁开眼，瞥眼我，“你能想象吗？”
他向上伸出手，明火在旁侧炸出声响。天色正暗，溅出来的星火亮了满天星。
“对于褚地人，胡阑相国是屹立不倒的松柏，是星月，”洛歌垂下眼，垂手面向我，“胡阑相国早就撑不了多久了。”
我颔首：“极具凝聚力。”
“胡阑相国从入仕开始身体就不太好。他为褚地常年操劳，鞠躬尽瘁，身体更是差劲，”洛歌偏头告诉我，“甚至到了会偶尔犯迷糊的程度。”
我颔首。
“我见过他吐血。”洛歌的语气波澜不惊。
“你是在宽慰我吗？”我问。
洛歌看了眼我，蓦然笑出声。
“我也这么希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加油。我还想活。”
我诚恳地与他对视。
“我也这么希望，”我说，“我还没活够。”
“争取一起活到明年的今天。”
起先三天，毫无动静。
因为胡泊的关系，我在围绕城镇的山顶都安排人盯梢。生怕山头出现什么不太好的风吹草动。
又怕胡阑绕后断了我补给线，赶忙分派小队照看。
等了许久，仍无动静。我等得有些焦虑，鱼思凡把我从踱步中拉回座位。
“你冷静一下，”鱼思凡说，“你这样更容易落进敌方的圈套。”
我告诉她：“可那是胡阑相国啊！”
鱼思凡问我：“难道经过你手的敌人还少吗？”
“可是！”我强调，“那是胡阑啊！”
鱼思凡说不过我。她摇头叹了口气，没有与我相说别的。
还以为胡阑相国会派人送给我信笺或者女裙之类的……看来是我想得太古怪了。胡阑相国送给我的见面礼并非如此简单。
天色很好。晴天白云，温度适宜，没什么可挑剔的。直到我听到远处一声轰隆巨响。
紧接着我看向山头。山坡的火直往下滚，围绕城墙，像是炸起来灯花的篝火。
又是轰隆两声巨响，脚下地面开始摇晃。我闻声望向城门的方向。城门几乎要被破了一道裂缝。
这就是我在同谷听到的声响。原来竟是这样。
本想派人冲破后门，先一步撤退，却发现后门已被火封死。举目张望，环顾四周，尽是熊熊大火。城门的轰隆声如同雷震。
原来。我想，原来父亲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守住了城。
“听我号令！”我扬起手臂，披风在火焰下卷起飞尘，“随我前去守住城门！”
无一人抗拒命令。
城门难守。浓烟滚滚，等走进烟尘里方能发觉城墙依然砸出了洞。
城门破损便用母墙。城墙破了就补。连补都补不过来，就用人堆起来堵上。
火烧尽了血。火的燃料是血。伴随轰隆声砸来的也是火与血。
那时候我无暇埋怨，只顾着眼前。忽然感觉有一股微风拂面而过。虽说身处炽热的环境，却倍感温暖。
心有所感。我下意识抬起头，仰头看天。天压了下来。
风骤然往城外的方向猛吹。我眨了眨眼，眼里掉进一滴水。
大雨倾盆。雨尽撒城里。
雨明明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像是总算得以喘息，长叹一声，即后命剩下的人推开城门，拔剑站起。
“林家军。听我号令！”我抬手，“给我杀！”
看到了胡阑相国。穿着大氅，戴着纶巾，他见到我时嘴角还有血，却是笑着。
他告诉我：
“天命难违啊。”
我告诉他：“我不信命，更不信天。”
胡阑相国愣了愣，旋即笑得更深，慢悠悠地说：
“这样也很好，这样也好。”
在他们后面，我看到了戏云旗先生。后面哗然，我没来得及回过身，只听见地面震出的轰隆。烈火从身侧猛然冲向前，张牙舞爪。
随即天旋，我看不到昏暗的天。
据洛歌所言，我是被从土里挖出来的。说也奇怪。当时在靠近我的地方空了一圈空洞，恰好支撑起来供我蜷缩的小空间，避免了被挤压的风险。
“你这实在凑巧，”洛歌衷心感慨，“差一点儿就被埋进去了。“
他抽出来用于把脉的小垫子，嘴上还在说：“这一场仗也是运气好。之前无风无云，偏生在起火的时候下了场大雨。而且火灭就退了，仍然是晴天。”
似乎洛歌还说了好多。我不大记得。只是听他提起，我想起了当时的风。那般温和，不像是一股风能带来的温暖。
甚至有点儿像传说中的——父母的怀抱。
可惜我从未亲身感受过。或许不太贴切，我仅为这么感想。
可能是我多想。我没有太过在意。又想起林家军的伤亡情况，急忙问向洛歌。
“除了一开始死的那十几人，”洛歌抿了抿嘴，“倒也奇怪。其余并无伤亡。”
听完他的话，我总算放下了心，往后仰躺进床褥。
胡阑相国那边不归我管，有戏云旗先生替我兜底。不劳我费心。仅需管好自己。
回忆起不久前的事情，我仍是慨叹：“这一场仗真的好神奇。”
“可不是，”洛歌收拾好了医药箱，扣上了药箱的盖子，“外面好多人都说这是天意所为。”
“说褚地的天命尽了。”
不予评价。我看着不远处的灯火，一时间联想到山林中大火，心有余悸。
“很难想象，”我偏过头避开灯火，“先前我爹是和这类人在打仗。”
洛歌起身：“比起胡阑，我更怕城暮。”
“城暮？为什……哦，”我了然，“也是。”
难以想象，戏云旗先生他们之前的仗是怎么打下来的。更不禁遐想，当年在同谷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戏云旗先生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出城。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胡阑相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