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戏云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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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到底是谁寄的，里面写着什么，万俟义都没有说。
他只是告诉我和王辰，目前最有效的办法是联合大齐内部各贵胄的力量，把褚地的人逐出大齐。
然而这做法的弊端非常明显。
先帝对于大齐内部，主要就是逐渐削弱世家的力量，把权利握在自己和亲族手里。
先帝奋斗了一辈子就是不希望重蹈前朝覆辙，诸侯分封、外戚当政。
如果他要倚靠世家大族，必不可免还权分封，先帝估计能气到从坟里跳出来暴打他的头。
小戚乐观地提议：“我们还有机会去郦地。”
可是郦地太远了。
何况郦地仅仅是归属大齐，内部还是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当年先帝接手郦地时已经人之将死，尚要平定内乱，实在分不出心思去细致地管理。
对于郦地来说只是最后的点头人换了个名字，他们还是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更愿意信赖之前见到的人。郦帝、万俟义的大哥、还有我哥他们。
我并不清楚我哥在郦地使臣中的地位。
我哥总告诉我他的职位缺不了人，难回家。我哥在郦地的话语权大抵是难以替代。
“郦地根本不听我的。他们听州牧的，”万俟义看向我，“也就是以你哥为首那些人的话。”
那我哥还真是深藏不露。
或许父亲知道，但我哥从未和我提起。
近些年我只在哥哥娶亲时见过他。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我哥穿着一身喜服，新娘子盖着红盖头，身穿郦地的红装，在堂里拜天地。
至于我会知道哥哥在郦地身份不简单，是因为满堂宾客对他的态度。
原先以为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后来我细细观察，才了然他们是为了寻哥哥来讨几分亲近。
奈何我哥为人正直，看见了也只当做过眼云烟。他依然行事严谨，执法严峻，眼里容不得沙子。
然而我听不得万俟义这番话。
可能因为我过于敏感，我总觉得他对此情况很是不满。
所以我低下头眯了眯眼，艰难的克制翻涌于心的戾气。
就在此时，王辰忽然往我这里靠。
为了避人耳目，我们在城外的森林里驻扎，并未生火。
起先我以为他是冷了，便解下大氅给他披上。
王辰缩成一团半天没出声。
我问：“还有几个人说要起兵？”
“不知道你父亲找他们说了什么，态度大变。他们皆是同意了，”万俟义抿了抿嘴，“你晓得戏云旗吗？”
戏云旗？
哦，戏云旗。
我自然听父亲提过。
戏云旗是个奇人，原是学戏，善易容与描摹。
戏云旗多次献计策，与太子太傅路易是挚友，他更是路易的幕僚。
如今路易已死，他现在出来见天地也不奇怪。
父亲形容路易，是一个为求自保而无所不能及的人。
不过他与先帝不谋而合，才会在先帝履至尊时被提拔为太尉。
人以群分。
尽管戏云旗少有露面，又或许露面了我们都没发觉，也足以表明戏云旗不是一个可控的人物。
我点了点头：“不会他答应了吧。”
“啊，对，”万俟义再次重复，“我不知道青侯和他们说了什么，竟让戏云旗愿意过来帮我。”
王辰眨了眨眼：“现在吗？”
万俟义把信交给小戚保管，倚着树干闭目养神。
“看起来是。”他说。
因为戏云旗善易容，很少有人清楚他的真面目。甚至民间传闻连他的性别都是疑点。我
自然不信，我记得我小时候是见过他的。
戏云旗理应是位公子哥，看上去总是不显老。
王辰垂眼休憩得悠闲自在。就算知道不知根底的人过来接手他家亲兵，仍不动摇他的轻重缓急。
没等我问起，王辰便告诉我，他认识戏云旗。
他还和我说望我见了戏云旗不要惊讶，剩下的话便没说。
我心里奇怪，脑海里想了太多闲暇读的话本故事，直至听见对面有簌簌的杂响。
我看见一个外表看起来约莫三十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袭青衣，腰间挂着把玉扇。
他的声音清朗，见到万俟义先是恭敬地拱手作揖，道：“见过陛下。”
随即他抬起头，我便看到他的脸，眼睛像是泛着星光。
故而我便放松了些许，也便来了兴趣。
对于好看的人，我总是会多宽容欣喜。
在万俟义起身时一同站起，站在万俟义身后注视着万俟义虚扶起他来。
万俟义说：“先生能来，我倒很惊讶。”
“我听说陛下在此，”戏云旗看了眼我，又看了眼王辰，“便过来了。”
万俟义点了点头：“好。”
守关的人是得了胡阑亲传的魏宜，听戏云旗说，城里还有一名老将伴随。
我们一路走来，粮草不怎么够吃的了。
吃空饷容易打压军心。
我主张兵贵神速。
王辰只是朝我点了点头，而万俟义也是认同。
戏云旗正带着兵往后绕，接到消息策划半个时辰，商量好了就领兵往前。
我们对着正门，不晓得戏云旗那边的具体情况。
依照戏云旗的想法，他想要把主力都引到他那边牵制住。
不清楚他是如何以两千人造势出临近万人逼城的气势。
我依着万俟义的命令领着一部分人进了同谷就往东走，随即感觉到后背有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而我探手从旁边人背篓里抽出一支箭，挽弓偏过头往望楼拉弦。
我瞧见了站在望楼的少年人。
在我诧异时，手忽的松了。
一支羽箭堪堪擦着我的耳朵斜立进地面，蓝色的羽尾染上了一点儿红。
我仍然看着站在望楼上的魏宜，魏宜左边的柱上还插着一支箭。
看来是我技不如人。
左边的亲兵见到了，急忙把我拉到他身后，举着盾牌挡到头顶。
而我在阴影下看到他偏身，把弓给了旁人，转身走下望楼。
我看到赤色的披风扬起一角。
紧接着我就被亲兵们拉到墙角，躲过了望楼的箭雨。
“要告诉陛下，”我拽住眼前亲兵的手臂，“魏宜没有被引出去。快！快去告诉他！”
那是我林家的亲兵，只听林家人的话，只顾着林家人的安危。
所以亲兵神色间有迟疑，我便把他的盾牌塞给他，告诉他。
“我绝不会有事，”我答应他，“你快去找万俟义！记住，自称亲兵绝不信。”
而我言辞极为笃定。
亲兵愣愣地点了点头，带上盾牌就在掩护下跑远了。
我收回目光，舒了口气，转而望着望楼。
随即城墙那边有一声巨响，响到地面在轻微的震动。听声音似乎是戏云旗那边的动静。
我仰起头，发现望楼上视力好的四人执弓守着四个方向。
等到魏宜差不多走了，我倚着墙壁，指尖夹着羽箭拉开弓弦。
在我左边的亲兵自小看我长大，明白我想的是什么。他们不约而同的立起盾牌为我掩护。
我抬起手臂，看到左边弓箭手的刹那撒手。
对于我的准头，我还是相当自信的，时到今日鲜少有失手的机会。
先前我遣人自小巷绕去旁边的也拉开弓，手起弦收，对面同时倒了两个方向的弓箭手。
剩下的两位交换位置守着两角。
然而两人总有视野局限的时候。
趁此机会我挥了挥手，带人从后面绕过望楼，留剩下的几人解决完望楼便与我集合。
并非不担心王辰，早有领会王家亲兵的厉害，我不觉得王辰在那样的保护下能出事。
尽管我亦担心他，更担心万俟义。
可当我目睹魏宜手执一柄长枪站在面前时，我依然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环顾四周，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他之前也是大齐人，不可能没听过王家亲兵的厉害。
而万俟义，是我多虑了。
怕他出事，我们都分给他多数的亲兵，更休要提他本身就带着忠心且厉害的死士了。
我是三人中看起来带人最少的人。
还是有我过于自信的原因，我笃信我碰不上魏宜。即便碰上了，我也会留他一命活着。
这么一看他确实挺好看的，气质刚毅，站在那里像是一块立起来的铁板。
我远远地朝他喊：“我可以留你一命！”
他似乎看了我一眼。或是在心里腹诽我，寻思着这话理应他先说。
倒不是我自傲，只是我看见他，忽然不愿意让他死了。
魏宜立得像棵松，而他身后是残破飘摇的褚地夏国。
褚地都沦落到靠外因引内乱了，褚地长久不了，几次三番的征讨只会是续命。
瞧见他，我就容易想起父亲在小时候告诉我的，人过刚易折。
紧接着我听见风声不对，便拉着旁的亲兵往后退，堪堪躲过机关弓弩的陷阱。
随即又是嗖嗖几声。我和亲兵彻底散在阵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审视脚下的阵。
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我立时拔出弯刀横挡于前。
当的一声脆响，震得我虎口发麻。
而我循着面前闪过的长枪抬头看，看见魏宜正在我对面，被温血染红的红缨和发尾一起随风往西边牵扯。
好歹我也是被大齐的各位大将军揍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公子。
魏宜乍一看起来颇为诧异，紧接着就肆意地笑出来，偏过身朝我甩出一击振棍。
我的弯刀差点卡进枪杆上，险些拎不出来。
继而我们相视一眼，同时往手上施力共同后退三步。
他是没事。我踩中了陷阱，羽箭剌开风声撕扯着朝我袭来。
我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