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繁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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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战乱的关系，茂兴的宵禁更严格了。
我和王辰本来打算躲避开望楼的监视，打算翻墙走的。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最后我们被安置在墙角站着，醉气熏熏的面壁思过，等着家里人领我们各自回家。
本来我想着现在谁能领我回去，眼前就出现了林阳的身影。我旁边是苏芝，揪着王辰的耳朵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能醉到跳别家水池里呢？”苏芝说，“你到底是怎么翻完三堵墙之后栽进别家水池里的？”
王辰委屈地说：“我冷。”
随后苏芝就没脾气了。
苏芝把准备好的大氅裹在他的身上，揽着他的肩膀和我们打了个招呼，便把王辰带回家了。
我发觉林阳看向我，就捂住了嘴，极小声地打了个酒嗝。
林阳皱着眉打量了我一眼，帮我披上外衣，和我乘着月色往林府的方向走。
他边走边问我：“你的酒量怎么这样差？”
我不服气：“已经很好了。我喝的可是烧刀子，两坛！”
林阳反问我：“你很骄傲吗？”
所以我蔫了，我确实理亏。
听着林阳在我旁边断断续续地说，说他半夜被叫醒后就烧上了热水与醒酒汤，应该回去就能喝上醒酒汤，再洗漱完去睡觉。
他又和我说大半夜喝烈酒小心宿醉头疼，难免不忍心，便与我说醒酒汤很好，能缓解许多头疼。
听他在我旁边念叨，我难免想家，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我和他说：“我想家了。”
林阳说他也想。
从未听林阳提起过他的家里事。
我一时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问他“我能知道些吗”。
怕提起他的伤心事，我又飞快的说如果不愿意也可以不用讲。
林阳只是笑了笑，笑容与往常并无不同。
他仅仅和我说，他早就没有家了，现在林家就是他的家。
“但你也会想吧，从前的日子。就和我现在一样。”
我望着瑰紫色的夜空，上面散着满天星轨。
我听见自己说：“我现在就时常会想。要是我父兄知道我现在做过的事情，会不会飞奔过来揍我一顿。”
林阳好笑地说：“为什么？”
“因为我的做法违背了道义啊。”我坦然。
我向上张开手，欲要手握明月与漫天繁星，“现在街市上都在说我出尔反尔，是个把圣贤书读在大海里的人。”
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我感受着风自指尖流过：“他们说的都是真事。我不否认。错了就是错了。”
还是放下了手。
我远眺见明月升，又见明月落：“但我赢了。”
兴许是醉意上头，烈酒后劲太大。
我居然问林阳：“你会害怕吗？”
林阳看着我。
“我听陛下说过。他说自从参与到前线战争后，就再没有睡过好觉，尽管他说是因为需要时刻警惕，但我觉得他是在怕做噩梦。”
我含糊的袒露了疲惫与软弱。
“就像梦到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来找自己索命？我不知道我害不害怕，我现在应该是不害怕的。”
林阳问我：“你为什么不害怕？”
我答：“因为我问心无愧。”
他疑惑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也知道背地里有人在咒我不得好死。”我慢悠悠地说。
这些在我眼里就好像别人的故事。
“我认头。这也都等我死了以后才能见真章。而我们活在当下，我就是想以最少的风险获得最大的利益，而且还让我做到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果然我醉了。
我瞧了眼自己提灯的左手，恍惚间看到食指上作为林家家主的碧绿玉戒指。
我又眨了眨眼。
我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小臂也没有带护腕。
我抬起右手捂住嘴呼了口气，松开手离开一段距离问了问，浓烈的酒气差点把我给熏清醒。
我问林阳：“所以你害怕过吗？”
“怕。我一开始执行任务时很小，受到的刺激还是蛮大的。”林阳比了比手势。
接着他松了口气，舒缓地笑了，“但是现在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我不得好死。明白了自己的结局，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哇了一声：“我们都好奇怪哦。”
林阳笑着应：“对啊。”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真的想家了。”
“家主所在的地方和茂兴不远，”林阳宽慰我，“你们总是能见面的。”
我嘟囔着：“我还想哥哥了。”
“大少爷在郦地，是非常安全的，”林阳淡然地说，“郦地不会出事。等天下安定了，想必就能再见了。不需要等待那么长的时间。”
“其实。”
我停下脚步，斟酌了片刻。
最后脑子一片浆糊，我只好和林阳和盘托出。
“自从我走出家门，跟着万俟义，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出现变化了。而且还是不可逆转的变化。
我觉得我的命运发生了改变。或许我真的会如同他们所诅咒的一样。”
我淡然地笑了，轻声说：“众叛亲离，孤独地死在角落，带着永世都难以磨去的骂名。”
林阳提醒我：“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而我笑得更开心了，和他保证这话以后绝对不会随便说。
继续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我问林阳说有没有宵夜。
林阳说这个时候哪来的宵夜，有醒酒汤就不错了。
我正想类比出尚在随军时的吃食。
后来我转念一想，全部都是栗子面馒头与糙米粥，最好了才往里煮颗鸡蛋当做补充营养，哪里来的好东西。便作罢了。
走回去的路上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记得那时候我爱看自己的左手，好像能凭空盯出一枚玉戒指。
而后我回家，家在林府，许久未住，有点儿生疏。
不过我倒记得我自己的那间屋在哪里。
回来时林阳就吩咐过别人了，让他们把林府全都收拾了一遍，干干净净的，跟我刚走之前一样。
等洗漱完，喝完解酒汤，我闷头栽进枕头里，感觉到喝完烈酒后隐隐头痛，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这就是醉酒啊，我居然饶有兴致地想着。
不过我的酒量出乎意料的好，竟然喝完了两坛烧刀子还能走路。
我在枕头里闷闷地笑了声，便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昼夜。
直至骄阳初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