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伪装 ...
-
抵达茂兴，我们并未想太多。
赶路太匆忙，粮食不够吃了，吃空饷影响士气。所有的外在因素都在催促我们速战速决。
而现实很残酷，我们对茂兴的了解都在于从茂兴仓皇出逃的万俟义所知道的全部。
然而万俟义已经快半年没回去了，他知道的与现在的情况多少有些对不上。
比方说褚帝赫连成于整体的布局。
要真正收复茂兴，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给出的时间又太少，我们一时间很苦恼。
真正能给我们思考的时间，仅有一周。
支持我们一路走来的信念就只有把赫连成拽下龙椅。
万俟义偶尔会说想要斩首，被王辰数落。
王辰条理清晰地和我们讲赫连成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们手上。
他缓慢地概括出来，是说赫连家有很大的影响力，更休要说前朝灭了还不超三十年，大齐根基没有特别扎实，这样会给其他诸侯递出把柄。
这倒没错，先帝三十多驾崩，逝去得有些快。
虽说许多背地又说是因为万俟家业障缠身，但先帝还没解决完就西去了。
大齐明面上看着和睦，暗地里亟待解决的事情不少。
不然此次褚地不能这么快得逞。
“他害我做了次失地天子，”万俟义气上头，“我还要好言好语地待他？”
“哎，我只是说他不能杀，”王辰拱手，“不还有其他的办法嘛。”
我提议：“比如说每天去‘拜访’，就是去恶心他。反正谁知道你背地里做了什么。”
万俟义哑然失笑。
王辰抖了抖袖子，站直了说：“史书上还要敬你一句大肚能容，实为明君。”
而在我们继续说下去以前，有传话兵喊着“报”走进帐内。
我们皆看向传话兵。他身上所穿不像是大齐和褚地的装束。
万俟义颔首让他说。
传话兵便立正了，朗声告诉我们东盛大帝江倡要派兵十万祝我们一臂之力。
万俟义问：“谁领兵？”
传话兵说：“荼元（字寒信）上将军。”
万俟义又问：“从哪儿进大齐？”
传话兵毫不迟疑：“清河。”
万俟义沉吟片刻：“多久到。”
传话兵答：“约莫小半月。”
“好，”万俟义点了点头，“替我向大帝道谢。待一切皆安定，他日定当赠予谢礼。”
传话兵再一抱拳便离开了。
荼元是来帮忙，还是来背后捅刀，都不重要了。
前些时候就有风闻，说是江倡与赫连成本是合作攻打大齐，后来在分割利益上出现了矛盾，因而合作崩了。
目前而言，荼元来此的目的给我们帮忙大于背后暗算。
荼元曾几次征战沙场，经验比我们丰富，如今他能率军过来于我们而言也算多了些保障。
为什么是荼元来和赫连成合作？我想不明白。
要知道荼元的父亲曾经一把火烧了褚地的大半基业，而荼元的一把火彻底把褚地往东盛大的心思全烧干净了。
他们能合作，这大概就是原本定下的利益足够诱人。
不过。“赫连成是做了什么啊？这么得罪人。”我不禁感叹。
“他这个人脾性不行。”
万俟义咂舌，“要不是褚先帝只有他和赫连泽霖两个孩子。赫连泽霖更不适合做国君。这个位置还轮不到他。”
王辰说话的尾音好像能飘起来：“矬子里拔将军呗。”
万俟义笑了两声，并未接话。
“这个人我接触过，”万俟义顿了顿，“他过于激进……没法说。褚先帝至少还清楚明哲保身，他跟他父亲一点儿都不相像。”
我颔首：“但对于目前的褚地算是一个好选择。”
“是要这么看，”万俟义说，“荼元过来的话。虽说是帮忙，我们不能依仗他。”
我们共同叹了口气：“茂兴要怎么打。”
王辰说：“诈降？”
“不行，”我摇头，“都诈两回了。该不信了。”
随即我又想起来：“公子献头？”
万俟义接话：“献谁的？”
王辰则说：“诈死？”
我反问他们：“谁诈死？”
南弘能放心让我们抵达茂兴前而不攻。
思来想去只有他绝对信任镇守茂兴的那位将领，又或者文士。
这次又不能正儿八经地仅用军阵，我们还要用计略，能让茂兴城内都相信的计谋。
且先不说城内将臣。先说赫连成，赫连成也是一个多疑的人，使他相信起来颇为困难。
万俟义破罐子破摔：“要不我诈降？”
“别说赫连成能信，”我看了眼他，“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王辰捂着头，深沉地长叹口气。
忽而我想起件事，便抬手打断他们思考：“我有一个问题。”
万俟义点头：“说。”
“茂兴军呢？”我问他。
茂兴军和亲卫军一样，是棣属于皇帝的亲兵队，对皇帝绝无二心。
亲卫军主内，仅听命于大齐皇帝，守着大齐皇帝的安危；茂兴军主外，只要大齐皇帝没退位就认人，在外征战沙场，若有人趁乱造反则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这两支部队都是皇帝极其信任的人掌权。
目前我看到了亲卫军的统领小戚，另一支大名鼎鼎的茂兴军倒未曾见过。
“茂兴军，”万俟琮垂下眼皮沉默了片刻，“他们在茂兴内。”
王辰问：“被押了？”
万俟义迟疑地答：“倒也不是。”
总不可能是叛变了。我注视着万俟义。
万俟义踟蹰片刻，才说他也不知道都在哪里。
“当时太乱了。人都散了，”万俟义想了想，“我不太清楚他们都在哪里。但应该都在茂兴。他们都说等我回来。”
王辰说：“现在还能联络上吗？”
“怎么联络。我进去吗？”万俟义看向王辰，“他们只认人，不认物件。”
“这倒不失好办法，”我抬起左手，握拳抵在鼻下，“我陪你去，就你跟我两个人。作伪装过去，去直接找人。”
倏忽间，万俟义半眯着眼，转目瞧向我。
“我记得林家有自己的情报网，”他问我，“你现在能用吗？”
即后他又看向王辰，问：“青风叔也有。你能动用吗？”
“我大概能用一部分，”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茂兴内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应该都能听我的。”
然而王辰反问万俟义，语气有些冲：“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能用青风叔的情报网？”
“因为王家只有你了，因为青风叔是你的义父，”万俟义挥了挥右手，“我还有太多的解释，你确定都要听吗？”
王辰不再说话了，倚着桌子低下头，像是思考了良久。
“我能用，”王辰的语调平缓，“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些任性。”
但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的话。
直到王辰说同意万俟义的提议，并且拿出可以证明身份的玉佩，是一块纹着龟鹤齐龄的青海玉。
王辰拿出来那块玉时眼神很是怀念，像是透过那块玉回忆一位故人。
我凑过去小声地问他是不是家里人送的。
王辰轻笑着说这是他义父亲手刻的，当年庆生时送给他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极为轻快，又像是带着自豪。
我讶异地叹道：“青风叔会得好多啊。”
“他不会的东西可多了。”
王辰悄声和我讲，“我听父亲提起过，青风叔有时候真的很不在意身体。
而且他明明不善武，却总爱和将士冲在最前线，说是那样才能最真切地感受到阵法变化。”
是这个理。
紧接着，王辰说：“青风叔的武艺好像比你差。”
我闭上眼扶额：“这个就不需要说了。”
“我记得他与我父亲说过，”王辰望着帐篷的支架，“好像是守城的时候。”
万俟义收好玉佩，依靠着桌子边沿。
他听见我们的话，就继续接着：
“我记得，我听路易先生说过。当时是他们守着大齐后方，才没让大齐尽数入了敌手。”
王辰扬起眉毛，哑然一笑：
“我记得父亲和我说过。
当时青风叔披上披风，带兵前去御敌时和我父亲说过：‘幼清（王辰父亲王绍才的字），你主内，我主外，此战我们赢定了！’”
万俟义也笑：“听起来很像他。”
而我听父亲提起过青风叔，是一个潇洒肆意的谋士，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就死了。
好像青风叔家都死得挺早的。
青风叔最受瞩目的是他临终前留下的那本书，可惜让王辰父亲给烧了，至今知道其内容的人寥寥无几。
实际上我们都没见过青风叔。
或许只是装模作样地感慨起根本没有经历过的前朝旧事。
那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仿佛就能看到当时的风起云涌。
本来我以为我不需要伪装，结果遭受王辰和万俟义的强烈反对。
王辰说尽管不知道怎么回事，褚地那些人好像不太喜欢你，所以必须要掩饰一下。
万俟义在旁则说这难道还不容易清楚吗？
他看着我，把我头顶的头发给揉乱了，和我讲还不是因为我甫一出山就到处诈降，还伤了他们著名的大将。
“别，”我挡住他的手，“逄坤这事儿有你一份。”
万俟义收回手，理所当然地说：“但他们都认为你才是主要原因。”
“哪个原因？”我问。
“诈降和毒杀，还有放火，”王辰咂舌，“我也被算上了。陛下就只算上了派你去诈降。”
这把自己摘得挺干净，合着受人诟病的原因全算在我身上了。
我叹了口气，接过来王辰递给我的一张通关文牒。
王辰递给万俟义一张通关文牒。
他解释身上带着的文牒，说是当初常离家出走，怕被发现就买了许多文牒。
万俟义看着画像：“你也不担心被发现根本不像。”
“在竹川的时候，托人改了一下。不用担心，”王辰拍了拍胸口，“相信我，我可是很可靠的。”
而我们进茂兴以后，要和王辰里应外合。荼元到了也是找他。
就像他说的，我们还是很相信王辰的头脑。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伪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