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阳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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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什么倒霉运气。”
魏宜听了我的感慨，他咧开嘴倒乐着。
“怎么，你又结仇怨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瞧着魏宜，“我要是跟文盛对上，那可是九死一生。毕竟我把他仅剩的牵挂给害了。”
看来褚地是真没有别人了。那年的大战双方都损失严重。除了仅剩的幸存者，褚地再没有其他新生力量来堪当重任。
一开始我概不知情，还有心思亲征沙场去大胜丰州。听到驻守丰州的人是文盛，这样的想法就消失了大半。于情于理都是我对不住文盛。
而逄珧没有对我下死手。扪心自问，完全是因为赫连泽霖下达的命令。如今赫连泽霖已经秘密远离褚地，文盛更有可能奋起而杀之。文盛要是怒而起事发难，没有赫连泽霖的制止，想必其他人再难相劝，那我的下场不要太凄惨。
魏宜察觉到我的目光，偏头看向我：
“你看着我是要干什么。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尽管阳乡离丰州很近，”我提出自己的困惑，“为什么你这一路没有带随从？”
魏宜警惕着瞅了眼我：“这是我的私事，再说这件事也跟你无关。即便有关，也不是你能够知道的事情。”
本来我问的时候就没有期待他能给我有用的回应。听到魏宜的这番婉言拒绝，我也不觉得遗憾。我只是耸了耸肩，仰头靠着树干，合眼感受习习微风拂面。
闭上眼，我能更清楚地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缓慢地跳动，有节奏的律动中夹杂着些许沉闷的刺痛。
倏忽间，我想起一件事情。
“赫连泽霖投降了。”我说得平淡。
魏宜静默了须臾，才干巴巴地挤出来两声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最后和我说。
我抬起眼睑，留出一条小缝专门用来瞧向魏宜。
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问这个是做什么。你要报答我的救命恩情吗？”
“我只是好奇。毕竟对你而言，对褚地来说，我死了于你们是一桩好事。你们会少一个哽在喉咙的心腹大患。但唯独你救我是我想不通的，我不知道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很对。不然我把你再推下去。”
“你是在开玩笑吧，”我无动于衷，“哈哈，这个笑话真不好笑。”
魏宜说：“那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相顾无言，共同沉默了一阵子。听到远处簌簌的声响，魏宜撑着地面率先起身。
听见他要走，我对他的背影说：“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魏宜仅仅告诉我：“他们来接你了。”
我合上眼：“我耳力没那么差。”
魏宜的声音远了：“下次再见面，我可不会救你啦！”
我没有答应。
而等到脚步声远了，又有凑近的声响。我睁开眼，撑着树干回望。林觉突然从树丛中蹿了出来，直直地扑到了我怀里。他像是哭了，眼眶还是红的。我一时失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声哄着。
“喂，喂，别哭啦，”我尽量语气温和，“我这不还没死嘛。”
林觉嘴一撇，真就窝在我怀里嚎啕大哭。
紧跟而来的是莫辞和鱼思凡。他们后面跟着周昀和越小将军。
觉察到我掩藏在平静底下的手足无措，莫辞叹了口气，倒是把林觉抱给了鱼思凡。无需我多说，他直接架着我的膀臂把我撑起来。我不过刚抬头，正巧与周昀对上视线。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再一个偏头，我就看到了越小将军等在旁边。
“怎么回事儿啊，”周昀不免担心，“上山那么久都没有回声。你是碰到埋伏了吗？”
我点头：“应该是吧。”
越小将军环顾四周：“其他人呐？”
我黯然：“坠崖了。”
而我们共同陷入沉默，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去望，远望被悬在空中的断桥。
我借着莫辞给我的支撑力，一颠一颠地往前走：“你们在来时没有看到褚地兵吗？”
越小将军摇了摇头：“没有。”
周昀适时补充：“我在过来时发现上山的路不止一条。”
最有可能的推断是我登山不巧，正好对上了文盛的巡逻部队。现在文盛应是知道我的位置，这个地方更加不宜久留。文盛在褚地居住已久，他熟悉丰州的地貌。要是他领兵前来追击，我们难免会伤亡惨重。
还不想这么早就要全身心投入征战，我不太愿意在丰州多费时间。
“命全军转向，”我面向山下的郁郁葱葱，“去阳乡。”
他们同时道了一声好。
林觉抬起头来，直愣愣地问：“叔父，叔父，我们为什么不去丰州了呀？”
我探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不去啦，”我语气轻快，“阳乡有叔父的故友，趁这个机会叔父好带你去看望他。”
“叔父，叔父，那为什么就只有你在这里啊？”
“你叔父命大，”我骄傲外露，“吊桥崩断时我临危不乱，登时反手抓住了绳结。我是顺着绳索爬上来的。最后我太累了，就只能在这里休息。”
即便不是我去征伐丰州，还会有庆高领军前往。既然丰州迟早会成为所属地，早或晚都不值得在意。我不愿意在本可以省力的方面拼命，这个机会就全然让给庆高，我倒是很乐意。
按照杜康透露给我的消息来推论。假使我在褚地安然度过一年半，借于褚地休养生息。等万俟义归西，大齐内政一团乱，我就领兵前去浑水摸鱼。那个时候再拼命，恐怕事半功倍，而我也能给林觉争出一片足以保全的天地。
跟文盛对阵显然达不到我的语气。且先不论他定然会秉着鱼死网破的心思跟我搏命，我也不愿意在褚地耗费太多兵力。褚地还不值当用大军来押宝。而我与文盛对阵，保守估计不会超过半个月就揭开结局。
何况我根本不熟悉文盛的兵法策略。先前我根本就没有和他过手的经历，更不清楚他于兵法的侧重与偏好。文盛于我，是全然未知的变数。至少我跟魏宜相处过一段时日，我还对他了解些许，能有恰当的办法拖延战时而不会耽误战事。
我想不明白魏宜为什么会单独去丰州找文盛。
他们可能是在议事。但是他们能议什么事情。这令我分外好奇，而我有不能明叙。
看魏宜听得赫连泽霖受降的反应，我觉得他是在装傻充愣。他绝对清楚这件事的发生。那一瞬的慌乱，显而易见，他是欺瞒不了我当时的觉察。魏宜坚持褚地仍在的态度令我生疑，一度使我怀疑刹那间的仓惶只是我模糊的记忆。
这些褚地人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他们的大人受降了，结果还要坚持驻守褚地。
行至阳乡，不急着进兵。我抬手叫大家就地扎营，稍作歇息。
扎营后的第一天，我偷偷去找了洛歌。我警告洛歌不与其他人说。得到他的承诺后，我才把右手的护腕卸下，让他帮我诊脉看看现今的身体状况。
洛歌一边探摸我的脉搏，一边紧锁眉头。
洛歌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体表生冷气？”
我回忆了一下：“偶尔有过。”
洛歌的手指往下移了移，眉心不见松开，反而皱的更紧。
洛歌说：“你是不是有过身体如同被电击的反应。”
我如实回答：“对。”
接着我又问：“到底是哪种电击？”
洛歌呛到清咳。他平复了呼吸，和我不紧不慢地解释。
“我是说会身体不住发颤、僵硬，”洛歌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肌体会发木。躯体会不自然蜷缩。会冒冷汗，说不出完整的音节。”
我哦地点了点头。
洛歌继续讲：“还会心率过速。”
我再次点了点头。
洛歌不满地瞧向我：“你光点头是什么意思啊。”
我答：“就是有过的意思。”
洛歌松开手，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
我问他：“我还能撑过两年吗？”
洛歌说：“最多两年。”
我非常满意：“这就足够了。”
许是我的回答过于惊世骇俗。洛歌瞟了一眼我，像是恍觉我已病入膏肓，就大度地宽容了我的悲观。
可我是真的很满意。就目前而言，只要我的命能比万俟义长，我就感觉相当的满足。
洛歌说：“我会尽快研制解药。”
而我不希望打击他的决心：“那好，那我就等着。”
洛歌有些犯难：“解药最终还是要试药。我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人来助我。若是哄骗人服下毒药再吃解药，一是药可能解不了毒害人一命，二是我也良心过意不去。”
“没关系，”我痛快揽下，“试药的人我来找。”
洛歌近乎下意识问：“你是说谁啊。”
“这不在你面前么，”我指了指我自己，“我啊。我不是最好的人选嘛。”
“万一解药研制不成，反而促进了毒药发作怎么办。”
“还有能促进毒效发作的东西？”
“这是自然，”洛歌耐着性子和我说，“相生相克，当然也有相长相助。有克性，也有辅助作用的草药。”
了然情况，我点了点头：“不碍事。只要你能保证我活过两年就行。”
再说了，我本来就不在乎这些。
能多活几天算我赢了苍天，是我赚。要是少活几天，反正每天都是一样过，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
再无其他想法，我只要能活过万俟义就已经很知足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阳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