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做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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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小子，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来做什么生意啊？”
实在吃不下去了。我喝茶清口，随后用绢巾擦干净嘴，一偏头就听见后边坐着的人说了话。
“做旧，”我顿了顿，“就是把青铜器什么的做成旧品，假装古董高价卖出去。”
“诶？奸诈。你们就是捡漏嘛。”
我不否认：“这么说也没错。”
“那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干的不是赚钱的活计么。”
“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干啦，”我不禁叹着气，“连钱的门路都寻不到，哪有人来古玩碰运气。”
“啧，什么啊。你这是没碰到门路。”
我瞧见那人的恨铁不成钢，就心里一喜，面上仍然惊疑。
“这话要怎么说？”
那人朝我们招招手。我和鱼思凡一同凑了过去。
“实不相瞒，我也做古董生意的。不过我是卖赝品充数的。九崖有个地方，碰运气一打一个准，就全看你的命数。我就是在那里寻的活路。”
我咂舌：“黑市？”
“差不多，”那人扬了扬下巴，“据说那个大老板发了横财，这才把市场盘活了。”
与鱼思凡对视，我从她的眼里看到我当下的心情。
“不行。我还是担心，我们知道的未免太凑巧了。”
从如故出来，鱼思凡仍然念念有词。
“我觉得太凑巧不好。哪有那么容易知道的。如果那么容易就暴露了，怎么现在还没有传到茂兴去。”
我感觉喉头一哽，却恍若不知：“难道因为凑巧我就不会去了吗？”
鱼思凡停下脚步：“你这是在涉险。”
“这是人家专门给我设的宴，哪有不去的道理。”
“我答应莫辞要保护好你的。”
“现在莫辞又不在这里，”我看向她，“再说了，你与我同去赴宴不就好了？办法总比困难多。”
鱼思凡没再说下去。我忽而觉得膝盖一软，连忙扶住墙壁。同时眼前一黑，我意欲栽倒，却堪堪稳住身形，一个不小心就哇得往地上吐。
我看不见呕出的是什么。我听见鱼思凡在旁边倒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吼道：
“醒醒！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吐血了！”
但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在昏倒后一秒，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想着或许是老天看我前十几年走得太顺，所以那个药效在此时开始发作，想让我早点魂归故里。
又或者是觉得我活着是个祸害。因此老天想提前收了我的命，省的继续为祸人间。
无论是哪种说法，都应了街头茶摊说书先生的一拍响木。
“诸位大可放心，坏人命不长。恶人自有天来收！”
得，我是故事里的恶人了。
睁眼就瞧见天是黑的。我摸索着坐起身，一打眼就瞧见趴在床沿的背影。夜深，没有点灯。我单看见一颗浑圆的后脑勺，以为是鱼思凡，便俯下身抬手轻拍那人的肩膀。
结果一抬头，青理差点顶破我的下颚。
我捂着下巴支支吾吾：“怎么是你？”
“鱼思凡姑娘去用晚膳了，”青理揉着他的天灵盖，“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凑过来。”
“你还有理了？哪有照顾病患自己先睡着的人。”
“我只是来代班！再说了，谁让你自己吃多了撑到吐，结果把自己吐回客栈。”
不由得愣住了。我眨了眨眼，半晌没有回过神。
“鱼思凡这么说的？”
青理皱着脸，肯定地用力点头。
想过鱼思凡会帮我圆谎，却没想到理由居然这么夸张。许是鱼思凡太过声情并茂，连青理这样清明的人都信了她的胡话。我揉着眉边发胀的穴，看着天色忽然想起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候？”
青理眼眸一转：“快到子夜。”
我立时掀开被褥走下床，结果差点腿软跪在地上。青理慌了一瞬。他想要扶我，却被我推开，手悬在半空。
青理有些着急：“都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瞧了眼他，实在没什么好语气：“把你送回家。”
多少能理解王辰了。药效真正开始发作的感受真的不舒服，好像全身上下皆在昭示着命不久矣。这件事从别人口里得知倒不会有那么大反应。但如果是自己清楚的感知，就会被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所笼罩。
那就像是一个游离体外的灵魂，作为旁观者冷漠地目睹自己的死去。
这个时候难免情绪差。这件事不能怪我，只能说青理出现的时机不大好。青理被我说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原地踟蹰片刻，最后心一横要求跟我一起上路。
“你瞎凑什么热闹，”我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到面前，“你是你们青家主家的独生子，你出事青家怎么办？我怎么跟青家主和太后交代，怎么跟万俟义交代？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别出客栈，林家和青家的护卫会保护好你。”
青理撇了撇嘴，却在我身后反驳：
“那是陛下！”
合上门，我沉重地叹了口气，转去走向鱼思凡。鱼思凡站在走廊里等着我。她瞧见我并不惊奇，只是端着灯，领我走出长廊。
“你说你是做旧生意的。那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来证明？”
“我还需要证明？”
我把玉扳指戴在了右手大拇指上。
“我整个人的存在就是有力的证明。”
鱼思凡沉默地瞥了眼我。
“好吧。我从林家拿了一些东西。”
也有洛歌塞给我的一块玉。
那块玉是和田玉，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宝物。摊牌以后洛歌出奇的坦诚。他把这块玉交给我，说我到了蓟州会有大用。尽管我不太理解他的意思，饶是带上也不错。紧接着洛歌又提醒我小心戏云旗。
而我寻思着九崖离茂兴远了去，小心戏云旗有什么用。洛歌含含糊糊地说戏云旗是为了杜康。可为什么不需要警惕杜康，洛歌就没再接着往下说。我不大在意这些，好意的叮咛留个纪念，走的时候却觉着不对劲。我和杜康还好说，但是戏云旗和我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算了，”我晃了晃脑袋，“现在不适合想那么多。”
大病初见端倪。这个时候太过劳心劳神反而催命。我没觉着命不够长，还不想要英年早逝，在史书留下一笔遗憾。
鱼思凡奇怪地瞧了眼我。兴许是她想到了什么可以自洽的理由，点了点头，转回目光并没有多说。
黑市在如故的后身。
进入黑市需要抵押一个物件。不需要物品的价值贵重，只是需要一个证明，也是为了把客户拴住。富商巨贾是玉石一类，普通的或者穷苦人家大概是通关文牒之类的。黑市从来不挑物件。我掂量着手里温润的玉，在黑市门卫伸手时就抛了出去。
“你看，”我的目光转向他，“你觉得这够两个人吗？”
门卫接过玉，神情一凝。然而他没有让我进黑市，只是让我在外边稍等片刻，还找了同伴看住我。鱼思凡和我坐在墙边，仰头共同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影。
“你知道洛歌给你的玉是用在这地方？”
我摇了摇头，坦诚地回答：“不知道。”
鱼思凡嗔怪：“那你给的那么爽快。”
“他只说有用。但用在什么地方，洛歌可没告诉我。事实上，”我嘟囔着，“即便那块玉不用在这里，我也能进黑市里把它当了。因为它不能在我手上待太久。”
我有权利认为洛歌是借我这次公务出茂兴来解决麻烦。
这块玉是当年上供给前朝皇族的稀罕玩意儿。雅楠公主的玉簪和洛歌给的玉是同一材质。我认得玉石，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洛歌打算在大齐常驻，就不能戴着前朝皇族象征的玉石在街市开医馆。这等于直接把脖颈送给万俟义来砍。
他说是我带着有用。实际用处我不清楚，反正是不能留在大齐境内。或许让那块玉借势过到郦地是个不错的选择。
黑市是郦地和大齐做交易的地下市场。明面上的交易做不得，就会来黑市完成。各种东西摆得琳琅满目。毕竟时代乱了，什么人都有，什么东西都敢摆出来卖。或真或假，反正也没有人在乎。
先前那个门卫走出来，恭敬地请我和鱼思凡进入黑市。
“有失远迎，”门卫的语气不容置喙，“我家主子说是有请。”
我和鱼思凡对视一眼，跟在他身后。
“这是个什么情况。”
鱼思凡附耳过来，悄声问我。
“我怎么知道，”我嘀咕，“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门卫朝我们一偏身，伸直了手臂推开眼前的门。
不远处有张朱红长案。长案后面没有人。我正迟疑着，听到嘭的一声，寻着发声处。有个青年人走了出来。男青年穿着长袍，衣领别着圈狐狸毛，他捂着鼻子瞪了眼门卫，眼睛水汪汪。
门卫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
男青年揉了揉鼻子，即后放下手。
他的声音有些清冽：“贵客临门，有失远迎。你们来我这儿是为了干什么啊？”
鱼思凡没出声，只是看向我。
“听说您这儿有个长生不老方流传，我很感兴趣，”我扬了扬下巴，“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和我做笔交易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做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