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马最温柔》冰糖糖

3、搬水

　　顾扬笑了笑，没有因为陆骁的冷淡而带有情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了解陆骁，从来都不是个热忱的人，早上跑到跟前打招呼估计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勇气。

　　两人之间隔了三年，怎么会从一开始就回到从前呢？

　　况且，顾扬认为自己变了。

　　“还是早上跑过来跟你打招呼的人？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刘亦问得小声。

　　“朋友，以前认识的。”

　　嗅到一种八卦的气息。

　　“怎么从没听你提过，也没见你联系过？”

　　他们断了三年的联系，现在的距离也不像朋友的距离。

　　听到这个问题，顾扬睫毛颤动了一下，表情异常专注，比刚刚讨论数学题还要认真，大概过了半分钟，他解释：“我跟他的关系，不是那种需要靠联系才能维持的关系。”

　　刘亦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什么、什么关系？！”

　　被吓到的还有于思齐，他侧头，一脸讶异地盯着陆骁，刚刚顾扬帮他换筷子，他就该看出两人有猫腻。

　　陆骁同样怔住了，他没想过顾扬会这样形容他俩的关系。

　　不过，因为这句话，陆骁心里感到很开心，跟着默念了一遍：他们是不用联系也能维持的关系。

　　直到用餐结束，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过第二句话。

　　一个不知道肉麻的话后面应该接什么，一个不知道如何做出回应，索性，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前后脚出了食堂，刘亦没吃饱，吵着身边伙计一起去教育超市，在听到顾扬要走的时候，陆骁回头朝他的方向望过一眼，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原因。

　　两人视线触碰上了，顾扬一副了然模样，微微一笑，比着口型，朝陆骁的方向报备：“我去超市了。”

　　八月尾的风掺杂着燥热，吹过来也没办法驱散暑气，可陆骁却感觉到舒心，他紧紧地盯着顾扬离去，眼睛一眨不眨，这一次，不会再找不到他。

　　高中进展很快，午睡过后，全体新生换好军训服，到操场集合。

　　一中在节约成本方面可谓登峰造极，新生入学大会与军训动员大会整着一起办了。

　　学校领导在台上轮流畅谈理想，丝毫不关心台下逐渐被太阳烤得焦熟的劳苦大众。

　　整个下午都在站军姿，汗水沿着睫毛直往眼睛里掉，陆骁努力让自己分心减轻肉|体上的酸痛，可思维无论如何发散，最终都回到度日如年这个词上。

　　他想起三年级写过一篇作文，老师教他们描述时间，小孩子简单直白，如箭，如风是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轮到他发言，脑袋里空空如也，舌头打结，顾扬坐在旁边给他递过一张纸条。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他与顾扬共度十二载，从稚嫩到懵懂，从童年到少年，如今再见了，脑海里却将同一个人割裂得厉害，说不上那里变了，又好像全变了。

　　队伍里有女生晕倒，班里乱做一团，教官三两步背起她去医务室。

　　看着人走远了，军心瞬间溃散，大家七倒八歪，看见有班级开始休息，其他班心里不平衡，操场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上演大型卖惨哭坟现场。

　　上午按照成绩，班里选了班委，班长是个皮肤有点黝黑的男生，名字特别好记——苏辙，他自我介绍完，男生们便唤他苏轼弟弟，很欢乐地打成一片。

　　他找班里男生商量，买三箱水下来，还需要两个人跟他一起，大家都很累了，嘻嘻哈哈互相推搡，于思齐禁不住忽悠，三两句话就被拐跑，顺便还捎上陆骁。

　　遭天杀的！

　　教育超市说是一家超市，但更像一间杂货铺，货架于货架之间过一个人都感觉困难，陆骁跟着阿姨从里间仓库抱出一箱水。

　　大部队陆续跟上，本就不富裕的入口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顾扬也在里面。

　　“让让，让让。”

　　陆骁抱着水，动作笨拙，小心翼翼地在人群缝隙间挪动。

　　男生之间肢体碰撞到实属正常，加上过道狭窄，一路碰撞到了许多人，快到顾扬了，陆骁心里很不踏实地筹谋着跟他的擦身而过。

　　顾扬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很想知道他会怎样与自己擦身而过。

　　陆骁被看得生出窘迫，表面上强装镇定，埋头走路，假装视而不见。

　　顾扬眼睛弯曲的弧度带着语言无法表述的笑意，他想逗一逗他，早上他就发现陆骁逗起来特别好玩，所以他故意朝过道挪动一步挡在他面前。

　　“让…让…”

　　陆骁睫毛翕动，两个字便透露出他已经方寸大乱。

　　顾扬眸色很深，见他那副禁不起逗弄的模样，他轻轻问：“真的打算不认识我？”

　　心跳如擂鼓，陆骁感觉脸烧得厉害，紧张急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打算什么时候认识我？明天还是后天？”

　　后面有人催促。

　　“不知道！”

　　顾不上失礼，陆骁迅速扒拉开他，逃离现场。

　　外面天气爆热，连带身体都开始发烫，他觉得胸膛里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急需冲个冷水澡平复一下。

　　“砰！”的一声，手里抱着的矿泉水箱，底部漏空。

　　……轱辘……轱辘……

　　一瓶接一瓶矿泉水四散而开。

　　陆骁：……

　　有好心的同学帮他去捡，陆骁蹲下，在箱子前面整理矿泉水，每接过一瓶他都会礼貌回声“谢谢”。

　　有人递过来最后一瓶，陆骁伸出手接，可那人玩闹一般又迅速收回，他仰头，瞧见顾扬弯成月牙的笑眼。

　　两人几乎发梢挨发梢，陆骁皮肤很白，稍微沐浴阳光就被晒得红透透的，顾扬看进眼里的正是他此时的模样，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距离很近，身体反应比大脑迅速，他立即和顾扬拉开距离。

　　顾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笑，蹲下来替他将矿泉水整理好，他一只手护住破箱子底部，一只手将整个箱子圈在怀里。

　　“这箱归我，你拎我的。”

　　语气带有命令的味道，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骁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

　　从小到大，顾扬一直扮演着哥哥的角色。

　　还记得小时候，他明明不爱甜食，却会为了满足陆骁一块钱买三个蒸蒸糕的愿望，匀出每天的五毛零花钱；明明不爱跟院子里小伙伴玩耍，却会为了不让陆骁被欺负，坐在一旁看他们玩。

　　陆骁至今没弄明白顾扬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顾扬是不一样的存在。

　　到了操场，分发矿泉水，三箱水刚好够班里人分。

　　赖不住于思齐手快，顺手给不在范围内的隔壁教官递了一瓶。

　　“于……”

　　已经迟了。

　　全部分发完毕，于思齐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不够。

　　“骁儿，我们是不是少买了一瓶？”

　　“我是真好奇，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教官他们不是有学校后勤队买水吗？你凑上去管什么闲事？”

　　骂他也无济于事，终究少了一瓶水，不愿再跑一趟教育超市，陆骁只能等下次休息再去。

　　于思齐将开盖喝过的半瓶水递给他：“骁儿，不要生气嘛，你要是渴了，可以喝我的，我没病，真的。”

　　“不喝！”

　　陆骁凶了他一眼，发了点小脾气，理都不想理他。

　　橡胶场地发热发烫，陆骁又累又渴，顾不上那么多，挑了个地儿坐下去，他只想好好放松一下腿脚。

　　面前投掷下一片阴影，一瓶水放置到身旁。

　　“喝我的，没开过。”

　　这道声音今天已经听过很多遍了，陆骁倏然抬头，神情懵懂又迷茫。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我出现的及时吧。”

　　他嘴角挑起一抹笑，语气甚是骄傲，陆骁并不清楚，此刻自己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明显的欢喜与依赖。

　　顾扬顺势揉了揉他头，为了让陆骁适应他回来了，顾扬可谓见缝插针，狂刷存在感。

　　集合哨音响。

　　刘亦在隔壁的隔壁，一班的位置喊他，顾扬回头望了一眼，应着声： “来啦，来啦。”

　　阳光透过矿泉水瓶在橡胶场地上映射出微漾的波光，陆骁拿过那瓶水，没有喝，只是那样拿在手里，隔着塑料层感受它带来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