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马最温柔》冰糖糖

2、不认识

　　嗯？

　　陆骁猛然推开他，低下头。

　　真穿反了！

　　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

　　周围路过几个女生附耳交流，纠结于他是穿反了还是当下流行最新款。

　　顾扬的目光黏在他身上，笑容里带着几分调笑玩味的味道，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陆骁的注意力全放在换裤子上，没等到顾扬开口，找着借口：

　　“我、我突然有点急事，等下见！”

　　话音刚落，他转身，撒腿就跑，留给原地那人一阵疾风。

　　找进厕所，陆骁锁上门，背靠墙，胸口激烈起伏着，还没从尴尬中缓过来，他很努力地平复着呼吸。

　　“骁儿！骁儿！你没事吧？”

　　于思齐在门外喊，看见他冲进厕所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我马上出来！”

　　抓紧时间，陆骁低头换裤子。

　　他实在无法容忍自己在顾扬面前洋相尽出。

　　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面，唯独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就这样了呢？

　　陆骁两手抓住头发，一派大厦已崩的颓然。

　　——

　　市一中的教学楼呈半口状连体式，楼层转角之间可以通往另一栋楼，陆骁所在的三班位于二楼，阳光班在对面六楼，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小操场。

　　于思齐从背后将手搭在陆骁肩上，猝不及防，重得人差点嗑了出来。

　　“啊！成功的花，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陆骁默默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诶，骁儿，我这样是不是特有文化！”

　　他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谁特么想听你念诗，陆骁头也不回地进教室了。

　　班上座位是随便挑的，还来不及排座，陆骁挑了倒数第四排，不过分消极也不过分积极，等到全班陆续坐满，班主任进来了，一位斯文儒雅的男老师。

　　“我叫李恒，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同样也是你们高中三年的班主任。”

　　班主任按常规流程走着程序，让大家先做自我介绍，陆骁名字在前面，很快轮到他，结束以后，他打算睡了，在趴下的同时，前桌站起来一位扎马尾的女生。

　　“我叫冯茜，附属初中毕业……”

　　话到这里掀起惊涛骇浪。

　　“豁！附属初中！”

　　附属两个字实属牛逼哄哄，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底下有人议论她就读那么牛逼的学校怎么连市一中阳光班都没考上，听着他们的议论，冯茜深深埋头抠着桌角，感觉自己丢脸了。

　　讨论到阳光班，他们又顺带讨论起另一桩事。

　　“你知道吗？今天市一中有全市第二。”

　　“第二？！这都不去附中？”

　　“安静。”

　　班主任反手敲了敲桌面，语气温和却极度具有震慑力，他让冯茜坐下，没有再让她继续自我介绍。

　　“骁儿，今年市一中薅羊毛这样厉害的吗？都薅来了全市第二，这人不去附属一中来咱们市一中，图啥啊？月亮圆吗？”

　　于思齐很小声地问他。

　　陆骁回答的优雅。

　　“不知道，别他妈烦老子睡觉。”

　　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他侧趴着睡着了，教室没开空调，脸上的汗水顺着脖子流到桌子上，恍恍惚惚间，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从前酷暑时分，他和顾扬扯了张凉席一起躺在上面，顾扬躺在枕边拿着手摇扇轻轻给他扇风，哄他入睡。

　　站在学校食堂打饭的时候，他都还沉浸在那场梦里，他想，世界上除了父母不会有比顾扬对他更好的人，他们陪伴了彼此十二年。

　　“你暑假到底去那儿旅游了？干了些什么？我再缺觉也不会缺成你这样子。”

　　于思齐舀了一大瓢饭装进银盘。

　　陆骁打个哈欠，眼角挂着生理性眼泪，回他：“故事太长，不适合你。”

　　身后有人不小心踩到他，陆骁转身看见位眉清目秀的男生，紧接着便看见了顾扬，他们之间隔了两个人。

　　“对…对不起！”

　　男生过于紧张。

　　一看到陆骁，顾扬就满脸笑容，陆骁脑子宕机了半分钟，没有回应男生的道歉，耳边自动回荡着那句提醒“裤子穿反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怔怔地望着他，然后，顾扬的笑容愈发粲然，是那种很开心，少年心性的笑。

　　时间分秒流逝，这样的对视下，陆骁招架不住了，手心不自觉分泌出一层细汗，他匆忙撤离视线，慌不择乱地转身，狼狈又尴尬。

　　惯于逃跑的他，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埋起来。

　　再迟钝的人也瞧出不对劲，于思齐盯着顾扬，小声问：“那人谁呀？你认识？”

　　“不……不认识。”

　　陆骁否认的时候，白皙的皮肤下面渗出淡淡的红。

　　时间是一枝向前蔓延的藤蔓，过往的事不必回头，但他到底还是贪恋那份十二年的感情。

　　整个暑假他都在找人。

　　他去了顾扬的家乡—合翎县。

　　由于人生地不熟，走岔了许多路，加上性格原因，陆骁不太能主动和当地人交流，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他谁都没找到。

　　唯独路过镇上一所初中，横幅上那个名字—顾扬，让他有了一瞬的恍惚。

　　可他要找的是杨柳青青的顾杨，而非尘土飞扬的顾扬。

　　他呆呆地望着那个名字，最终也没让他们在脑海产生联系。

　　——

　　食堂座位有限，陆骁和于思齐打完饭，找了半天才找到两个人的空位。

　　顾扬他们有三个人。

　　身后一桌起身，腾出四个人的座位。

　　陆骁生怕顾扬看不见，一直远远看着他，提醒他，谁知顾扬也正在往这边过来。

　　老鼠见到猫，他呼吸一滞，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右手不自觉蜷缩成拳，放在桌角边，又迅速低下头，假装没有看他，吃起饭来，实则手里连筷子都没有拿。

　　“咱们坐这儿吧。”

　　清澈的声音掠过耳畔，顾扬经过的时候，陆骁放在桌角边的手触碰到他的衣摆，很软。

　　他俩背对背坐着。

　　意识到这点以后，陆骁全然没了吃饭的心思。

　　顾扬没有丝毫不自在，正在和同伴东拉西扯，陆骁偷听着他们讲话。

　　他在和同伴讨论：当p点在椭圆上运动时，以MN为直径的圆是否经过定点？

　　“……”

　　为什么吃饭的时候还要让智商受到碾压？

　　对于结论，顾扬是自信的，不用纸笔，脑海中也已经验证了过程。

　　“这题太简单了，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刘亦，你买的都是些什么辅导资料？”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刘亦带了点脾气，紧接着，他被气笑了， “顾扬，你到底是什么人间极品？初中三年竟然自学完了高中所有内容！有时候我还真想知道，你要是能和我姐同班，你跟她究竟谁更厉害？”

　　顾扬嘴角带笑，毫不谦虚地收下这番夸耀，毕竟在刘亦眼里，他姐是这辈子都翻越不了的高山。

　　”扬儿，我真搞不懂你，你初中那么拼命，最后成绩也挺好，附属一中，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了？我跟季闲好歹还能理解，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你，我可是真理解不了。”

　　“我喜欢，你管不着。”

　　他的语调随性，欠揍，以刘亦的角度，还能听出点儿张狂。

　　学生时代，谁能掌控得了分数谁就掌控了选择权，外加还能得到很多附属品，父母的偏爱，老师的关注，同学的艳羡，顾扬是拥有无数选择权的人，他完全能选择最好的。

　　“我是管不着，我看，你这种人就是欠揍！”

　　顾扬一直是笑着的，只是这个笑容越到最后略显有些苦涩，陆骁没有看见，但他听见他说： “或许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太好的东西，我不值得。”

　　“不值得？你不值得？你，顾扬都不值得？！谁值得！”

　　刘亦对顾扬无疑是崇拜的，他没见过他的不自信，也不允许他表现得不自信，所以顾扬笑着将话题糊弄过去：“你呀！我要是去了附属一中，你还不得把我哭死？爸爸心疼你，不舍得！”

　　“滚！少占老子便宜！”

　　“骁儿、骁儿。”

　　陆骁思绪飘了很远，突然被于思齐拉回注意力，“你又在发什么呆？拿筷子，吃饭。”

　　陆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接稳他递过来的筷子，突然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几乎与顾扬同时。

　　触碰到顾扬的指尖，温热的触感，强烈到他迅速收回了手，显得刻意。

　　“筷子脏了，换一双吧。”

　　他听见顾扬说。

　　“我去给你拿。”

　　未曾得到允许，顾扬站起来跑到筷桶面前，换了双新筷子，重新回到他面前。

　　陆骁不知道怎么回应，从再次遇见开始，自己总是慌乱着，不自在着，他找不到合适的姿态与顾扬相处。

　　“谢……谢谢。”

　　这是唯一觉得合适的话。

　　顾扬递给他筷子，自然又亲昵地叮嘱：“好好吃饭，吃饭不要发呆，这个习惯要改。”

　　陆骁接过筷子，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安静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