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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为他人作嫁衣裳 ...

  •   四爷一夜没有回来。天亮后,德妃院中。我站在水池旁的大桑树下,心魂不宁地看着屋子里。三爷在画舫上受了惊,身子也不大爽利,老爷子带来的御医都被叫到那边,年晚卿这里都是各宫主子自带的大夫。等到老爷子带着一大帮子人呼啦啦过来,德妃迎出来,我只隐隐听到一句:“醒不过来。”御医进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出来了,等到老爷子走了,十三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我,神色凝重地走过来:“命是能保住,只是,怕是不能生了。”

      我单手抠住树皮清理思绪,十三叹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四爷和八爷一起出来,看到躲在桑树后的我,八爷转头看了四爷一眼,又是一声叹息,同十三一起离开了。四爷的脸臭得不得了,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回。”

      我便灰溜溜跟着他回到我们的院子。

      他一进前庭就喝退众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自知理亏,大话不敢吭一声,乖乖地跪在他脚边。本以为他会责怪我瞒着他到处乱跑,谁知他问的第一句话就跑了题:“你的生母祖籍金陵?”

      我傻眼:“四爷,我只记得从咱们府里的柴房醒来后的事情,之前的所有事统统不知道啊。”

      他恩了一声,又问:“你昨夜是怎样得知皇上在那一条画舫之上的?”

      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那一条画舫最大最气派,我就上去瞧瞧,之前并不知你们在的。”末了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句:“还说是正堂议事呢。”

      四爷也不说什么,伸出胳膊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抱在腿上:“赶快回京吧,住进府里就没这么多事了。”我僵直地窝在他怀里,觉得无从适应。他也发觉我身上发硬,拍拍我的头:“若是再有旁人问你关于你生母的事情,你只说她死得早,什么都不记得。明白不?”

      我终于忍不住发问:“四爷,年晚卿她······”

      “红豆,在我心里,她是个寻常的女子,并不及你。昨晚我带她出去,是奉了皇阿玛口谕。京城来了密报,查出年氏生母是前朝长公主的小女儿,而且自幼流落到秦淮画舫,直至十六岁被年遐龄纳入府中。这几年朱三太子的事情闹得正凶,皇阿玛此次南巡就是为着这事。现在年晚卿生母已死,皇阿玛怀疑年晚卿与那画舫的前朝逆贼仍有牵连。不过看昨日的情形,是我们冤枉她了。”

      我终于理清楚了,哭笑不得:“你们本是去试探年晚卿的,正巧我也去逛窑子,皇上就连我也一并怀疑上了?”

      他斜了我一眼:“怎么样,窑子里好玩吗?”

      我立马服服帖帖地不做声了。

      要说年晚卿是前朝余孽要造大清的反,那是不可信的。可是她昨日竟然替我挡刀,在旁人看来,好像可以消除她的嫌疑,撇清其与刺客的关系,但在我看来,实在是耐人寻味。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情敌啊!她不捅我一刀就不错了,还替我挨一刀,未免有点矫枉过正。退一万步,那一刀并不是太难躲,她不挡上来我也能躲开,这不是毫无价值的牺牲嘛。不过我当然不会傻到给四爷说这些话。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在他看来,把年晚卿领到画舫中,令她无辜中了一刀,已经够他歉疚的了。

      三日后,事情的发展超乎我的预料。圣驾改走陆路返到杭州,还未进入浙江省境,浙江巡抚年遐龄便带着一家子老老小小来“迎驾”了。上至八旬老太,下至六龄女童,一家人跪在皇帝銮驾前,那个哭啊,真真是歇斯底里,惊天动地。年晚卿在秦淮画舫里中了刀,被抬着回来,搞得随驾的主子奴才都听说了,大伙当然不清楚她是前朝余孽,更是被皇帝故意带去试探的,只知道她一个姑娘家逛了窑子,还受了伤不能再生育,各府的公子都生怕皇帝把她指给自己。这对一个未婚待嫁的秀女,自然是毁灭性的打击,也难怪年遐龄的八旬老母数次要一头磕死在圣驾前。

      住进年遐龄安排的俞园中,刚收拾安顿好,老爷子就把各院的主子全都召去了。我自然知道是为了年晚卿的事情,禁不住溜过去和众多好奇的下人一起躲在假山后面凑热闹。年家的人又是一顿寻死觅活之后,老爷子下令,禁止任何人再提起此事,违者杀无赦。年父已经三跪九叩谢主隆恩了,只是年家的二公子年羹尧仍是不肯让步,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来,非要说他家小妹嫁不出去,逼着皇上给指一门亲事。这话刚落地,在场的几位适龄的名门公子不约而同地低头,其中竟还有一个吓得向后跌了一步,令年家很是难堪。不巧的是,就在这个双方都下不了台的时刻,年晚卿一身白色中衣,带着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道她听了多久,只是她幽幽地站出来的时候,嘴唇都紫了,蹒跚着走到众人中间,又瘦又小,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的身躯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躲在假山后,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单薄得像片纸,偏偏又生了副我见犹怜的姣好容貌,那些公子哥儿指不定得多后悔。四爷就在老爷子的下手,侧着身子,看不清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不知有多愧疚。年晚卿撑着伤口跪下行大礼,被年羹尧扶着,老爷子叫她起身她也不肯。我将身体往假山石后面掩了掩,就听到年晚卿的声音:“二哥,不要让皇上为难。是小妹福薄,怨不得他人!”她话音未落,竟然闪身扑向不足十步之遥的水池子,那周围的人都不料她会在皇帝面前寻起短见来,就连离她最近的年羹尧也未曾反应过来。待众人惊醒,虚张着手要拉她,早已听到“噗通”一声,人已落水。

      年家两位公子先后跳下水把人捞起来,只是暮春时节,湖水彻骨,任凭年家父子如何哭喊,地上昏睡的人就是不肯转醒。年父跪坐在地上,老泪纵横,放声嚎啕:“妙儿,谁把你伤至如此,她要遭天谴的啊!”在场的各主子无不唏嘘,都围了一圈劝着年遐龄。我左手死死抠着假山石,右眼皮突突跳得不停,莫名其妙地心虚。纵然人并非我伤,却是因我而伤,怎能不心慌忐忑。

      宫人手忙脚乱地去请大夫,几位阿哥扶着年父,还有一位新晋的嫔蹲在地上掐着年晚卿的人中。只有四爷站在那,偏头看着地上忙乱的人群,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袍子一撩跪在康熙面前:“皇阿玛,儿臣愿娶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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