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淮兰

27、二十五

　　说也奇怪，自从那天碧云格格见过我之后，她在长春宫谒见德妃时便常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又想起那个叫做夜雪的宫女，私下里到处打听，可别人只告诉我夜雪原是前些年进宫的宫女，后来被人打死，就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一天，流烟回到长春宫给德妃请了安后，叫过我来：“佩兰，格格要见你呢。”
　　我笑道：“知道了，你知道格格找我去有什么事情？”
　　流烟摇摇头，笑道：“肯定是好事。”
　　我心里想着雪湘临走前的劝告，小心谨慎地跟着流烟去了。
　　碧云阁依水而立，周围景色秀美，水榭清幽。我们默默地在其中穿行，知道来到一处幽雅小宅。流烟在门外通传了一声，我们就都被叫了进去。
　　碧云格格的脸比上次多了些红润，流烟笑吟吟伺候在旁边。碧云格格叫我上前去，拉了我的手，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许久，她终于松了手，笑道：“还真是像呢，佩兰。你进宫才没几个月吧。”
　　“回格格，佩兰是今年三月进来的，”我微笑道。
　　“今年十三岁？”
　　“是，格格。”
　　她笑着微微叹口气：“都是一样的好年纪，一个在这儿，另一个却没了。”
　　书桃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格格，今天大好的日子，就别说那些了。佩兰姑娘每天忙着给各处点香，想来一次也必定不容易。佩兰，你多陪着格格聊聊天，说说话，格格虽有我们几个在眼前，到底孤单些。”
　　我连忙笑着应了。
　　我临走前，碧云拿出一个精致的宫制荷包送给了我，又拉着我说了好些话才放走了，之后隔三差五又叫我过去陪她说话解闷。我对德妃说过，德妃怜悯道：“碧云确是孤单，佩兰，你偶尔去看看她。”
　　我注意到她的用词，是“偶尔”。碧云身上有什么秘密或潜在的危险呢？
　　这天，我又陪着碧云说话，碧云问起各种香料的用途，我也一一解答，又取出几块随身带的给碧云瞧。正说着，门外流烟通报：“十三爷到了。”
　　我高兴地抬头，又看了看碧云。奇怪的是，碧云却满脸忧色，似乎不愿见到她的同胞哥哥；而十三阿哥同样脸色不虞。他走了进来，流烟奉了茶，他却一口没碰，却对我冷淡地说：“娘娘那里正叫人去，你在这里闲着做什么？”
　　我简直莫名其妙：“格格说烦闷，我就——”
　　他一挥手：“这里没有你的事，格格又自有人服侍，不必你来。”
　　这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让我不得不走了。我匆匆一福，离开了碧云阁，满心不快。

　　我在各处点完香，便回了屋子。十三阿哥的反常让我十分不高兴，我禁不住把现在的他和围猎时的他相互比较，想起他当时是多么的温柔细致。我想也许那些阿哥们都是这样，今天风明天雨……
　　门响了。我没动弹，仍然偎在榻上，翻着百花谱。
　　然后，门被轻轻推开。我瞪眼看着来人，淡淡道：“今儿我不当值，你要是有事，请找别人。”说完，我依旧往榻上一歪，把百花谱挡在眼前。
　　他伸手拿过了书，笑道：“佩兰，不是生气了吧。”
　　我平静地说：“才没有，把书还给我，老册子不经扯。”
　　他把那本书递还给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惹麻烦。”
　　我心里一紧，问：“和碧云格格说说话会有什么麻烦？”
　　他正色看着我：“你知道碧云为什么和你如此亲近？”
　　这已经不是我的困惑了。我回答：“大概是因为死了的夜雪。”
　　“那你知道，夜雪是怎么死的吗？”他问。
　　夜雪是康熙三十五年进宫的，三十九年被人活活打死。她和碧云情分最好，也是因为保护碧云格格而死，还是因为八福晋郭罗洛氏；在这宫里，没有硬主子的宫娥太监的命，似乎还不如御花园中一棵普普通通的花草。
　　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那天流烟被掌嘴，碧云格格会哭着下跪。她必定想起了为她而死的夜雪。十三阿哥说：“第一次看见你时，我也以为是夜雪复生，但后来我看得出，你和夜雪虽然容貌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大为不同。”
　　我饶有兴致地问：“如何见得？”
　　十三阿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夜雪性子里颇有几分冲动，你可没有。”
　　“还有呢？”我追问。
　　他笑了：“你不生气了吧？”
　　我一愣，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