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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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我们军人家庭的基本形体准则！这才走多久就和没了骨头一样，像什么样子！”许老爷子操起墙边倚着的拐杖，轻轻在许戎秋的膝盖上敲了一下，把半大的小伙子打得颤了一下，膝弯往里一折，又如装了弹簧一般反弹回去，绷得笔直。
“哎爸，差不多行了，”许平适时地打断自家老爷子对自己儿子的斥责，非常有眼力劲地用书桌上的茶换走了老爷子手里的木棍：“我也就带小秋出去玩了半个月，哪那么快就把您老的形体准则忘得一干二净啊，您这鸡蛋里挑骨头未免就有些太过分了啊，”观察到自家爹有反驳的嫌疑，许平立马又插一句嘴：“况且小秋从小在您手下长大，他什么性子你能不知道啊，您这下马威也得看对象啊，好歹是您亲孙子不是。”
许老爷子见惯了自家儿子油嘴滑舌的这一套，压根不买帐：“他出去就代表我们许家的脸面！人不能忘本！你以为个个都和你似的不成器？”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许老爷子把孙子和儿子放一起一比较，愈发觉得孙子更赏心悦目，于是原本含着的教训也不说了，大手一挥：“行了你们出去吧，别在这让我心烦。”
得了豁免的许平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儿子拎走，一边推搡他一边还和自家老爷子笑呵呵：“行爸，欣儿做好饭我们就叫你哈，这大下午的您看要不要休息一下睡个觉什么的......”
清风透过薄纱，被风吹起的帘子鼓动了一角，院子边缘种的一排白玉兰开了花，花香顺着开了半边的窗柩缝里溜进来，挑起了明媚的阳光。
同样是一个相似的夏天。
“小秋，”许老爷子岁数大了，拐杖搭在餐桌旁边，脸上肆虐的皱纹暴露了他的老态：“你和你们寝室的一个孩子走得挺近的是吗？”
彼时眉眼已经完全张开了的许戎秋顿了顿筷子，看着碗里的饭没说话。
“我人老了，听了些流言蜚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需要你来帮我解答一下，”许老爷子放下了筷子，看向桌对面：“是朋友关系吗？还是别的什么关系？”
许戎秋沉默着，指尖微微泛起白色。
“其实问这些也没有多大意义，”许老爷子把饭碗往前一推，话语中没有预留任何商量的余地：“保持距离吧，你和......那个孩子。”
许戎秋垂着头，没给任何回应。
“我自认不算封建，但终究免不了俗，”许老爷子有些怅惘地看向院子外围的那一圈白玉兰：“你奶奶走得早，甚至没能见到孙子，她走之前我就承诺过她，孙子，曾孙子，曾曾孙子，如果有机会，我都会替她照看着。”许老爷子回过头，看向把下唇咬得泛白的许戎秋：“趁还来得及，该断的就断了吧，虽然爷爷并没有指着你抱曾孙，但你也不能直接把爷爷的希望断了呀，是不是？啊？小秋？”
许戎秋的脸色白得像被雨浸透了的纸，眼眶周围隐约泛出一层青色，愈发显得眉眼深沉锋利。在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抬头看向许老爷子，哑着声音道：“我没答应他。”
许老爷子在短暂的愣怔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白玉兰的香气有些沉了，沉得人心里发苦。
夏天的夜晚若是暴雨倾盆，也是会带上一些凉意的。江罄抱着手机站在某酒店的楼底，第九次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不出意外地，仍是无法接通。
鳞次栉比的灯光把集装箱一般的房间点亮，江罄没带伞，过重的雨滴顺着衣角坠下，在脚边打出坑洼。他抬头往上看，从下往上数，从第一层数到第二十三层，又从左往右数，从第一列码到第十一列，数完后把手机上的水抹开，再次拨出那个氤氲在眼泪中的号码。
这次通了。
“求你，”江罄的声音发着颤，阵风吹过把他的声音打得模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关碰撞的声音：“就两分钟。”
原本以为电话那头至少会有些温度，不料许戎秋的声音比扑打在自己脸上的雨丝还要凉上数倍：“别再打给我了。”
江罄急着抢白，在自顾自地说了十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电话那头原来早已是断开连接的“嘟嘟”声。
他有些颓然地垂下手，眼神却有些固执地定在明明暗暗的酒店方块里。在半晌的搜索无果后，他终究是回过头，沿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地踩了回去。青石板的路不平，他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脚步一个踉跄就往前趔趄了两步，没能站稳，摔在了粗糙的人行道上，手掌边磨出了血丝，又被无情落下的雨水晕染开，冲刷走。
熄灭的阳台灯光无法照亮那个藏在墙角的身影，一如形单影只的路灯无法映出瓢泼雨幕中那个渐行渐远的人。
过重的雨滴打在白玉兰的残花上，已经显出颓态的花枝经受不住这场洗礼，在挣扎了两秒后终是带着粘连的雨滴撞在地上，碎落了数片晶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