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芳龄二十五》白猫我

53、入狱

　　“公章……就这样，给我了？”只一瞬间，袁晓京就反应过来，厉声质问面前的男人，“开保险箱，烧文件、拿现金，你是要跑路吗？”
　　“对。”杨志博毫不避讳地笑道，他拾起办公桌上的皮包，继续将保险箱里的钱塞进口袋，“上面有人栽了，要追究，新账旧账一起算，我肯定是躲不掉了，所以我得走！终点是塞浦路斯，我在那边有几个亿的存款，要跟我一起去吗？”
　　“塞浦路斯？”袁晓京吃惊地复述，这个地方，她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他在那一叠文件中翻找，终于，抽出其中一份，推到袁晓京面前：“这是绑架案的调查报告，这份是孤本，烧了就没有了。”
　　他说着，点燃打火机，焚烧纸张一脚，不过几秒钟，熊熊火光，消耗殆尽，只剩下片片黑灰。
　　“杨志博！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突然，袁晓京挡在他面前，把那男人的手腕按在桌子上，皱着眉头规劝，“去国外逃亡，一辈子逃亡，那边不是你的家，就算你有的是钱，你也不会好过的！”
　　“不走能怎么办？！”杨志博急喘着，颇有几分歇斯底里，“我说过，我不会，也不可能坐牢的，袁晓京！我是优秀企业家，是民族之光，我得过的荣誉，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我也是苦出身，我是靠我自己奋斗出来的，我牺牲了多少才走到今天这步，你不是不知道！”
　　“是，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搞成现在这样！”
　　“富贵险中求，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守规矩，还做什么生意啊？！”他一边说着，手上还不停地忙活，“为了谋生存，求发展，我是有走后门、通路子、钻法律空子，可那又怎么样？从结果来看，创造就业，创造GDP，推动经济发展，二十年的时间，把一个小门脸发展成上市集团，我哪里又错了？！”
　　“去自首吧，大表哥！”袁晓京拉扯住他的手臂。
　　“不要废话了！要么，跟我一起走；要么，就快点给我闪开！”杨志博拎起皮包，快步走向门口。
　　袁晓京却还拉扯着他，与他纠缠到门口。
　　终于，他发狠地推开她。
　　袁晓京的后脑重重在墙上磕了一下，正磕在那老旧的伤口上。
　　刹那间，她眼前一黑，身体绵软，缓缓滑落在地上。
　　杨志博顾不上关照袁晓京的伤势，翻开护照看了一眼，拎着包，快步走出写字楼。
　　机场，
　　凭借一本虚假护照，顺利出关。
　　杨志博手上，握着一张去香港的机票。
　　只要顺利抵达香港，再去任何地方，都会非常方便。
　　排队登机，本想提前关掉手机，却是收到一通杨明安打来的电话。
　　犹豫了一瞬，终究是接起来听，对面传来杨明安急迫的哭喊：“爸，你在哪儿啊？表姑她后脑勺撞在钉子上，在医院里开刀做手术！”
　　听闻此言，杨志博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妈妈做手术的时候，你就借口说有事，没有过来……这次换表姑了，你是不是也有事来不了？！”杨明安声泪俱下，“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快点过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挂断电话，杨志博垂下手臂，他顺着人流向前，检票的地勤小姐正冲他微微笑着。
　　左拐，向前，顺着通道走进去，就是自由的空气，那样香甜！
　　可是，心里面却空落落的，像是缺了点儿什么。
　　是的，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再伤害她，可他却食言了，又一次把她推向危险的边缘……
　　袁晓京——她可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先生，请您出示登机牌！先生……”
　　那女人连喊了几声，杨志博才反应过来。
　　他望向那美丽的地勤小姐，再望向左手边的通道，和那块头很大的飞机，他紧握住拳头，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终于，还是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径直向右拐，快步离开出发大厅。
　　袁晓京，这血缘关系稀薄的半个表妹，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在那个时刻，他做出了，他认为是对的选择。
　　医院，
　　杨志博按照杨明安提供的位置找去，拉开隔帘，却不见袁晓京，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宽厚的壮汉。
　　“不许动！”床上的男人举着枪翻身坐起。
　　一声呵斥，埋伏在此的警员一拥而上，把杨志博按倒在地，上了手铐。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面对如此讯问，杨志博垂下眼眸，不再挣扎，顺从地面带笑意。
　　他们压着他站起来，一回头，竟看见袁晓京安然无恙，只是头上缠着一圈绷带。
　　是啊，他真是傻，明知道可能是局，却还是一脚踩进来！
　　“大表哥……”她轻轻唤他，心里的苦，说不出、道不明。那一双眼眸含泪，闪闪发光。
　　他被左右两位警官押解，经过她的身边，笑得有些勉强，却还是红着眼眶，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杨明安就站在袁晓京身边，可他面对他的时候，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司法判决，
　　原“宏齐集团”主席杨志博，因非法经营、内幕交易、单位行贿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街知巷闻，铺天盖地，全都是这个消息。
　　经济新闻，头版头条，报道记者是那个朱悦姐姐。
　　这怕是杨志博留给她的最后遗产。
　　监狱，
　　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如今也像个落魄的中年大叔，剃着光头，胡子拉碴，隐藏了锋芒，不见了骄傲，却还是温文尔雅，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仍有几分姑姑年轻时的模样。
　　“真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他拿起听筒，隔着玻璃，望向对面的女人。
　　“当然了，你始终，都是我大表哥嘛。”袁晓京微微笑着，轻声安慰，“14年嘛，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眨眼也就出来了！”
　　“是啊，出来的时候，60岁，刚好退休，还得指望你给我养老呢！”虽是微微笑着，言语中，竟是有些苍凉。
　　“别担心了，我会常去给姑姑烧纸，也会帮你照看好杨明安。”袁晓京打趣地说，“在监狱里劳动，一样可以创造GDP的，你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听到没有！”
　　“你还是不要对我太好吧……”突然，杨志博冷了脸色，转移开话题，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声，“我推的……”
　　“什么？”袁晓京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翁雅婷，她不是自杀死的。”玻璃那一头，杨志博红了眼眶，沧桑的脸上刻录着忧郁，“是我把她从天桥上推下去的，和我们的孩子一起。”
　　袁晓京愣住了，她拿着电话听筒，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威胁我，她说，如果我不肯和安萍离婚，她就去告诉全世界，杨明安不是我儿子……”他哽住了，说不下去了，只是呆呆望向玻璃对面的袁晓京，苍凉、无助，像是想要听她说两句安慰的好话。
　　可袁晓京也只是呆呆望向他，一言不发。
　　“我本来，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深吸口气，垂下头，自言自语，“可是，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啊……”
　　她抿起嘴唇，微微蹙了眉头：“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有，当然有。其实我有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可以有一个女儿，她一定，像你一样漂亮，一样聪明，一样喜欢读书。我一定会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我会让你做这世界的公主！”杨志博哽住了，半晌，方才抬起头，一只手贴在玻璃上，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颤抖了声音，“可是，我没有勇气，我很害怕，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有时候，一个人在家里，面对那么大的房子，面对窗外那一片黑漆，真的很害怕……我总是梦见她，听见她在对我说话，问我为什么害死她，为什么不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机会，让他看看这世界，我没办法回答她，我……”
　　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拧成一团，眼泪鼻涕一同流淌下来。
　　她不敢面对他，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现在这个结果，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他终于平稳了情绪，抹去眼角的泪水，低沉了嗓音，“得到就意味着失去——这是代价。”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你……”她抬起头，渴望听他说一个忏悔的答案。
　　“也许……”可是他愣住了，他垂下眼眸，无奈地扯动嘴角，说出了那个恐怖的答案，“我还会那样做。这就是我，为了金钱和权利，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牺牲一切。翁雅婷也好、牛俊涛也罢，就连你也是……”
　　“不，不是这样的！”袁晓京拼命摇头，眼泪滴落在台面上，“如果你真有那么狠心，你现在应该在塞浦路斯！是非黑白，只是被功利眯了眼睛，没有看清楚，因为正确的路和错误的路，就只是差了那么几步！我知道，其实你也有温柔的一面，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已经忏悔了，你会改变的，对吗？！”
　　杨志博没有回答，他不顾袁晓京的哭喊，挂断电话，缓缓站起身，回到那黑暗狭小的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