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Debuff制裁了》七个咚咚锵

1、第 1 章-V2

　　午后一场暴雨来得匆忙，水汽裹挟着暴烈的阳光，将城市变幻成一个巨大的蒸笼，空气里糅合着泥土的气息，令人难以呼吸。

　　祁韫连举着手机，时不时盯着地图上隐匿在迂回小肠中的蓝标，绕过一条条逼仄小巷，三轮车碾着聚在凹陷路面的水洼擦肩而过，浊黄的水珠被迫翻起‘细浪’，从鞋尖掠过稳当地落在鞋面，落下密密麻麻的泥点子。

　　转了很久才找到在安置区内某栋二层网吧。

　　网吧很小，只有一间大厅，站在门口足够一览无遗。

　　路宁正猫在大厅顶头的角落里，沉浸其中。人们被包裹在四四方方的暗盒里，鼠标和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杂糅着少年们言语里激烈的厮杀，像极了斗兽场里沉闷的撕扯。

　　路宁整个人几乎被吸进屏幕里去，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跳动，又不时激动得直嚷，俨然已经与这真实又虚幻的环境融为一体。

　　祁韫连站在另一头，像一只蛰伏的猎犬，眯着眼细细窥探，可他看不清路宁的脸，昏黄的灯光稀稀疏疏地洒下来，交织着弥散开来的烟圈儿，衬的视线模模糊糊，险些将他也拉扯进这虚虚实实的氛围里。

　　心像脱了僵般剧烈跳动，夺走他平稳的呼吸。他用力吐了口气，手按压在胸口平复了一会儿，屈指弹走飘落在袖口的烟灰，才慢慢朝路宁走了过去。

　　祁韫连站定在离路宁一米开外的地方，极尽全力将眼前的人纳入眼底。尽管灯光昏暗，那张侧脸上细白的绒毛却根根分明。多久没有离他这样近了？他想。路宁的呼吸声似乎穿透了嘈杂的混响，有节奏地律动着，拍打在他被捣乱了的心上，如同落入碧波上的冰雹。

　　6年的寒来暑往并未在路宁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棱角分明的脸，依旧清透白净，那是连女生都歆羡的皮肤，那会儿他总喜欢借着玩笑捏上一把。

　　“牛逼啊，宁哥，这把完了也带咱们飞一把呗。”路宁身边半蹲着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一脸雀跃，推推搡搡一个劲的往他身边拥。

　　“没时间，且等着吧，哥这单着急交货呢。”他嘴里回应着，说话间已经切入敌军后排击杀了对面双c又丝血而退。

　　“满血的上哪儿逛街呢，赶紧上啊，磨磨叽叽，浪费爸爸时间。”正是奋起直追的时候时机，队友却在野区逛起了园子，他有些急躁，鼠标抬起又拍下，震得桌面咚咚响，终于忍不住开麦吆喝，才召集了队友，像红了眼的猛兽，堵着高地一通虐杀，层层蚕食掉敌方水晶。

　　“全都姓菜的，毫无意识，混都不会，小学老师没教过时间就是金钱吗？”路宁嘴里不满地嘟囔着，鼻孔发出粗重的低鸣。大概是已经鏖战了挺长时间，他的眼周泛起了一圈棕青色，皲裂的嘴唇边生出了浅浅的胡渣，他有些烦躁，只粗略地瞟了眼对局结果就退出界面，迅速又点了匹配。

　　他泄气了般撒了手里的鼠标，够了桌边的咖啡咕噜一口气牛饮下去，腿抬起来前后抻了抻，伸了个懒腰，偏头蔫在了椅背上。

　　屋子里浓烈的烟味儿熏得祁韫连有些头晕，他掩嘴咳了几下，趁着空档靠了过去，几个孩子们瞅见这么个格格不入又一脸严肃的陌生男人，从路宁身边退开了些。

　　“路宁，好久不见。”他平静地打招呼，视线越过昏黄的灯光落回到路宁身上。

　　声音似乎是被嘈杂的环境瞬间湮没般，并没有落入人耳，路宁依旧纹丝不动地瘫坐着，直到身边的孩子推了推他肩膀，附在耳边告诉他有人找，才懒散偏过头，眯着眼看着祁韫连，好一会儿才顿悟般一屁股坐起来，大腿拍的老响，“诶、这不是老同学么，祁、嘶、祁、”

　　“祁韫连，高中同桌。”他心下沉了一截，贴在腿侧的手攥成了拳头，关节拧的通红，骨节摩擦地咯吱声掉落在嘈杂的空气里。

　　“三年。”他艰涩地补充，像是有一把尖刀从舌苔上生出来，一寸寸延伸到喉头。

　　路宁揉了揉鼻子，半搭着的腿不自觉地抖动，他不动声色地将腿按在掌下，身子一点点往下陷，打着呵呵说，“对对对，祁韫连，卡壳了，你别跟我计较，毕竟我是连自己亲妈的名儿都记不得的主儿。”

　　“毕业这么久一直没联系过，你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也很正常。”他嘴角抽了抽，自嘲地笑着。

　　“是挺久，六年了。”路宁嗫嚅着，声音被嘈嘈切切的环境模糊了大半。

　　可祁韫连觉得他就是这么说的。

　　祁韫连这才发觉路宁的眼神似乎有些呆滞，或者说是飘忽不定，几乎一刻也未曾停留在自己身上。

　　“我的意思是，仔细一算没想一晃都毕业六年了。”灼热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穿透，路宁声音不自觉高了八度。

　　“是吗。”

　　路宁抬眸看到祁韫连微微上扬的唇角，心虚地低了头。

　　他猜不到祁韫连时隔这么久突然找上自己的用意，至少他这一身正装，任谁也不会觉得会是来这偏僻的小网吧里冲浪与他偶遇这么简单。

　　视线越过祈韫连，他迅速地估算了从起身至跑到大门侧面安全通道的时间，即便加上祈韫连的反应时间，最后还是得出完全没办法跑掉的结论。

　　高中时，他曾被迫补位参加过运动会的400米短跑项目，那一次，祈韫连是全校第二名，而他是所有参赛人员里的最后一名。

　　逃避的大门已经被锁上，与其被牵着走，索性主动出击。

　　正打算开口，身边的孩子推了推他，提醒游戏开局了，因为空ban加上开局还在泉水罚站被认定是挂机，公屏已经骂起来了，一秒钟的深思熟虑告诉他，天塌下来都不能耽误这单生意的进度，不然晚上又要少睡个把小时，为了赶这单他已经近30个小时没合过眼了。

　　前些天邻街网吧猝死了个高中生，据说是高考完终于能放纵了，泡了两天爆肝上分没回家，半夜突然就趴倒在桌子上了，旁边的人只以为是累了休息下，等第二天发现异样时人都凉透了，家属拉着横幅在网吧楼下哭哭啼啼，指责网吧只为赚钱罔顾人命，放任未满十八岁的孩子在里头折腾两天，闹的街头街尾沸沸扬扬，还上了政法新闻。

　　他可是惜命的，还没过上舒坦日子呢，可舍不得呜呼哀哉撒手人寰。

　　于是路宁告知祁韫连自己得先把这单生意给做完了，一边刷野偷野游走抓人，嘴里问着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是等着累的话可以改天再约，毕竟这网吧也顶的上他半个家了，不愁找不到人，他‘应酬’得相当顺口，好似对着的只是来找自己接单的客户。

　　祁韫连却告诉他没什么急事儿，只不过愿意在这儿等，说是老同学难得见面，等等而已算不得什么事儿，毕竟来都来了，总得唠上两句才过得去。

　　路宁没再多问，实则也料到是这个结果，只觉得祁韫连愿意等那就等吧，总归无聊的也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