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了猎杀时刻》兔马

3、Chapter3死生（三）

　　Chapter3死生（三）

　　隆冬天气，接连数日的阴冷小雨让本就处在湖区的阳城更加湿寒，几乎不适合人类居住。于是当春节还剩下一个多月的时候，在阳城工作的外乡人便脚底抹油纷纷赶早回了老家，过年就在阳城的本地人则紧紧关闭门窗，打开不下三十摄氏度的空调，能不出门一定缩在屋内不动弹。

　　在强冷空气长达两星期的肆虐之后，已经被雨雪泡发的阳城终于迎来了珍惜度堪比大熊猫级别的冬阳。闷出霉来的阳城居民于是纷纷敞开大门，裹紧厚重的棉袄，个个顶着一张冻得通红的脸兴冲冲奔向户外，想着在下一个大降温黄色警报来临之前好好把自己晾晒干燥。

　　此刻距离阳城中学学生连续惨死的事件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星期，当初闹得满城风雨的案子也慢慢随时间从人们的嘴边淡去，只是偶尔会有人想起尚未破案的种种蹊跷而讨论几句，而后因再一次得不到答案便将其抛诸脑后——金色的阳光散落一地，明亮得让人根本记不起黑暗。

　　萧瑟了十几天的马路再次迎来出行小高峰，哔哔啵啵的喇叭声一直从日出响到日落。

　　作为标准的三线城市，阳城坚决秉承着历来小城市的传统，主干商业区装潢华美，恨不得把所有琳琅的好东西全部堆在行人眼前，好让人们对其繁华程度表示惊叹。然而商铺之后则是数不清的破旧小巷，老砖房塑料棚和不超过三层楼的危房应有尽有，各自昂首挺胸，在不远处的高楼衬托下，显现出一副世人皆醉而我独醒的清高姿态，两者差距之大好比相机下的网红光艳照人，卸了妆便亲妈不认。

　　在商铺后头的小街小巷四通八达，连接着整座城市的核心交通线，向来是阳城本地司机为绕过早晚高峰时最喜欢的地方。沿途陈旧的小店几乎都散发着一种自古以来就经营不息的古老气息。

　　最右侧的那条巷道弯弯曲曲通向一个在樟树层层映衬着的小区，小区格局规整，五六栋楼环在中心小花坛的周围，墙体虽早已斑驳，但却显得干净，和这条街上的老油条们比起来算是一股清流般的存在。

　　小区内部灯光设备不可避免的落后，每一栋楼房间隔处就只有一盏年久未修的老路灯照亮，太阳落山后便是黑洞洞的一片，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最靠内侧的两栋楼房之下，一个黑影缓缓沿着墙角移动，向其中一栋楼走去——昏沉的灯光隐约照出那是个高耸肩膀，双腿内撇，走路姿势极为扭曲的女人。

　　在阳城居民欢天喜地迎接冬阳的日子里，阳城市警局则与之相反的整天都沉浸在一片低气压中。

　　“周副队，具体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你也知道其他队伍能力欠缺，拖了两个星期还是处理不好，所以只能转交给你们了。”张复酌伸手递过一叠厚厚的资料，深深叹了口气抓抓头顶仅剩的几缕斜搭着的碎发，继续发表洗脑言论，“眼下我们已经尽可能封-锁消息，没让人在网上乱传些乌烟瘴气的谣言，但毕竟阳城就这么大，这案子拖久了人们总还是会惦记着。”

　　那犹如未发酵成功的黄面馒头般的圆脸拧了拧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被横肉挤细的眼睛里透露出几丝“我们也很为难”的意味来。

　　“放心吧，张局。”接过资料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白净的脸庞，五官明丽，有一种不失英气的俊俏。他弯起眼，嘴角始终弯着礼貌的角度，“七队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张复酌听了这话，绷得僵硬的脸终于松弛下来，面颊上深刻的皱纹浅淡了几分。他立刻大手一拍男人的肩膀，豪气地说：“七队的实力那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们尽管去做，咱们市局是最坚实的后盾！你们等陆队身体转好后就开始吧——放心，有需要直接找局里要人！”

　　男人笑容深了几分，显得既真挚又客气：“自然，一家人最是不会客气的。”

　　男人话里有话，但张复酌没听出里头的意思，只当他在套近乎，于是又大义凌然的保证了一大堆好处才肯罢休。

　　“张局，这事耽搁不得，那我就先告辞了。”

　　张复酌正乐，一听这话便立马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男人点头示意以后转身走出办公室。窗外的日头已经沉沉落下，天空顶部开始呈现出灰色，这是天黑的前兆。

　　男人甫一出门，就被面前猛地冲上前的东西撞了个正着，他躲闪不及踉跄着向后退，面前响起一个略带急促的声音：“晟哥，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可别是我听说的那样！”

　　周晟站定后看清了眼前的人，还没答话抬手便是一个暴栗：“说了多少遍别到处野蛮冲撞？这里是警局不是动物园！”

　　周晟面前是一个身量稍矮的卷毛头，穿着一件加长的黑棉袄，整个人裹得就像一条待切的寿司。

　　寿司卷额头接下一记暴栗，疼得一歪嘴巴，他委委屈屈的嘟囔道：“晟哥，我这不是担心嘛！经侦科室那边的人说咱们队的时候我碰巧听了一耳朵，好像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霍王不愧是七队里团宠般的存在，无论怎么莽撞也让人生不起气，周晟看着他那双湿润的大眼睛，莫名联想到某种软乎乎的小动物。他放缓语气，点点头回答：“阳城中学的案子正式转入我们队了。”

　　“哈？我就知道没好事——”霍王一瞪眼，音调陡然拔高，“这案子那么棘手，他们也好意思拖这么久才转交给我们？况且陆哥身体还没好呢，可真是会给我们找事做！”

　　周晟没有打断霍王一长串的抱怨，反而是任由他的音量大到确定张复酌在里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等霍王说完，他才优哉游哉拉长声调道：“得了吧，案子不棘手能转来咱们队？还是老老实实承认擦屁-股队的殊荣吧。别忙着抱怨了，赶紧把你哥和盛梵叫到陆队办公室去。”

　　霍王点点头，还是有点不放心：“陆哥他？”

　　“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周晟瞥他一眼，不知喜怒的低叹一声，“工作比命还看重的疯子一个。”

　　阳城十市第七中队，即第七擦屁-股队，在市局是一个很特殊的独立存在。虽说烂摊子没少一个，但至少待遇还是好的，名头叫中队，实际待遇直逼科级，与其他部门单独分离开，有一栋专门的办公楼，每个人都有独立办公室，室内基础设备一应俱全，办公楼正门口还设置着人脸识别门禁，哪怕是编内人员也不能轻易进入，算是要啥有啥。

　　局里其他人倒也没有话说，毕竟七队是大爷，接手的都是别人无法企及的案件，里头卧虎藏龙，混着招惹不起的主儿。

　　周晟踏着傍晚的残阳回到办公楼，整栋办公楼昏暗无光，静静地融在一片渐浓的夜色之中，像是没有人在的样子。他皱着眉快步走到第一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前，抬起手不轻不重敲了三下。

　　“陆队？”

　　门缝下没有光透出来，隐隐渗透出些许压抑的气息。

　　半晌，门内响起一个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进来。”

　　男人的嗓音比一般人更低，有种说不出的深沉，宛如陈年葡萄酒倾入酒杯，不消摇晃，本身就有着醇厚的韵味。

　　周晟按下门把手，将门缓缓推开。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落地窗淌进来些光亮。空荡的办公室只有正中间摆了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身形被靠墙的高大书柜投下来的阴影挡去大半，只隐约见他用手撑着头。四周充斥着让人感到压抑的气氛，仿佛空气都沉着。

　　周晟嗅出空气中混杂的中药气味。

　　“什么事？”陆溪行放下手，抬起头看向周晟。

　　周晟靠近办公桌，递过去新接的文件：“阳城中学的案子转到我们队来了。”

　　陆溪行伸手接过文件。不甚明朗的光线下，他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微黄。眉深锁着，嘴唇抿成一道线。

　　周晟转身打开灯，日光灯雪白，猝然打开显得有些刺眼。陆溪行的疲态一览无遗，周晟被他青黑的眼圈吓了一跳，觉得自家队长这会儿可以直接去扮演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僵尸，妥妥的本色出演，都不用另外化妆。

　　“陆队，您这心痛的毛病不是小事，还是先缓几天——”

　　陆溪行摇头打断周晟的话，开始一页一页快速翻看由之前接案的部门记录在上面的情况。

　　他细细看着，本就无甚血色的脸上表情越来越严肃。半晌，他说：“阳城中学早在先前半个月就已经有一名女学生失踪，至今搜寻未果。在距离第一具尸体于公共卫生间被发现也已经过去两个星期，此后的两天内又在已经派遣了警力排查的校园内依次发现两具新死亡的尸体，第三天最后一名死者在家中自杀，四名死者全部是该校高二在读生。”

　　他抿起隐约有些发乌的嘴唇，手指摩挲着纸面，像是在思考什么。

　　周晟叹了口气，拉过身旁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后来出现的两具尸体分别发现在操场和美术教室，这两处地方没有任何实质联系，不过有一点便是能够确定两名死者都是自己独自前往，并且由于各种状况导致较长时间内没有人经过。我特意去问了之前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王队，他说他能确定那几天根本没看见任何学生进入校园，两具尸体都是在二次排查时才被发现的，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进入学校并且死在了里面。”

　　陆溪行看着记录上密密麻麻记着的笔记：“打电话通知全队集合。”

　　“已经通知了。”周晟回答。

　　“你和我今晚先去一趟校区，这个案子确是由鬼怪所为，且等级应该已经超过B级，甚至更高。”陆溪行手支着头，一副强撑着的模样，停顿片刻才说，“它应该现在还在校园内。”

　　“今晚？会不会太急了些？”周晟顿觉不妥，开口反驳，“这可不是普通鬼怪，别太莽——”

　　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自己真蠢，陆溪行怎么可能和“莽撞”二字联系起来？周晟毫不怀疑陆溪行是那种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有条不紊分尸的变态，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不过他不喝咖啡，看着也不像变态。

　　陆溪行听罢抬眼望他，突出的眉骨和微陷的眼眶衬得那双眼越发深沉得可怕，犹如一潭沉默的湖水，里头隐藏着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的东西。

　　周晟有点儿怵，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好在陆溪行并没有表示不满，只是按下性子与他解释：“不算第一个失踪的女生，后面的四人都是在短时间内连续死亡，但是现在距离最后一具尸体被发现已经过去九天，期间它再无动作。如果不是有尸体尚未被发现的话，那么它的目的应该已经早在九天前就已经达到了。”他低下头反复翻看开头的几页死者信息，沉吟片刻道，“它在重塑肉-体。”

　　“什么？”周晟愣了。重塑肉-体这个词他极少见人提起，实战更是从未经历过。一般的鬼怪几乎不可能拥有这项能力，重塑肉-体意味着已死之躯能够将他人的躯干强行替换掉自己坏死的部分，完成后即可再次行动自如，甚至大大优于从前。

　　他凑上前重新查看资料，有了陆溪行在旁边的指导，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四名死者死亡时间不同，地点不同，死因不同，但每个人都有部分躯体不翼而飞，若是将这些失去的部分逐个联系起来，当真可以拼凑出一个破碎的人形。

　　因为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周晟倒是根本没在意这个细节。他深吸一口气，感到胸口有些沉闷起来。

　　周晟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对陆溪行说：“陆队，最近它们越来越活跃了，我怀疑出了什——”

　　“陆队，周副队，不好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赫然从两人背后的门口响起，打断了周晟的话。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长发凌乱的女人大喘着气，嘴唇失了血色。她稍微平稳呼吸后上前将攥在手中的一台移动设备递给陆溪行说道：“城东疑似鬼怪正在大量聚集，速度十分之快！”

　　两人看向设备上的屏幕，只见屏幕上绿色雷达扫过之后，在最右侧一块小区域出现大量红点聚集，并在不断收拢——

　　陆溪行迅速站起身，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两把匕首插-进大腿两侧的皮夹便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匕首随着动作闪着泠泠银光，扣在皮夹中也藏不住那股子凛冽。

　　“盛梵，收拾好装备，叫王霍现在开车过来！”周晟跟着走了出去，回头提醒女人。

　　盛梵点点头，拨通队员的电话小声但迅速地说着什么。

　　门外已是夜色渐浓，稠云低卷，天际仅存的一点橙红也褪得泛灰。凉风刮擦而过，带起融化在黑色中的树木沙拉作响，一派山雨欲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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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