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启》方不懂

2、第二章

　　耐西斯每天都在强撑着，我们都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他每天都吃的很少，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发呆。有的时候，他会让我给他讲讲，吸血鬼，讲讲初拥。我对这方面的了解也只限于书上的记载。
　　血族创造下一代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吸血鬼男女结合，将下一代生出来。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小吸血鬼的地位比较尊贵，力量比较稳定。还有一种就是初拥，这也是大多数低等吸血鬼的来历。初拥的过程是吸血鬼将人类的鲜血吸净，将自己的血注入到人类体内。人类在初拥过程中将承受万蚁噬心的痛苦，有很大一部分人类承受不住过程的痛苦，选择自尽；或者承受不住强大的力量，血肉飞溅，爆体而亡。而经历了初拥后的吸血鬼，他们的地位比较低，力量及其不稳定（通常与他们的主任的力量有着直接的关系），因此大多数都被当作是低级的血仆。
　　那，耐西斯如果是人类和血族的混血，为什么还要初拥呢。
　　我不解，继续翻遍图书馆内所有跟血族有关系的图书，对于混血儿的记载少之又少。书中所说，人类若与吸血鬼□□，男性将精尽人亡，女吸血鬼即便怀孕，所生的大多也是死胎；女性在怀孕过程中，胎儿不断吸食母体精气，产子之日，母体丧命之时。那，耐西斯优势怎样被生出来的呢？
　　太多疑惑了。
　　我想不出怎样替耐西斯解决当前的麻烦，我也想不出该怎样去帮助他。耐西斯是我唯一的朋友，无论怎样，我也要尽力帮他的。从藏书馆出来，天已经黑了。小镇一到晚上就寂静无比，尤其是最近镇上的居民听到敏阿姨去世的消息，晚上更是将大门紧闭。
　　“唉，今天应该早点回去的。”我有些懊恼，虽然我很喜欢黑夜，但我并不打算成为某只吸血鬼的饱腹之餐。我加紧脚下步伐的速度，匆匆回家。
　　晚风吹过，我裸露在外的皮肤感觉到凉意，紧接着，这股凉意钻进皮肤，浸入骨髓。树叶沙沙作响，仿佛窃窃私语，诉说着他们站在这小镇成百年所看到的，经历过的。我感到有人站在我面前，我抬头，对上了一双红色眼眸。那眸的主人生得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狭长，微微上挑，摄人心魄。
　　我后退了一步，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兴奋。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在听到什么召唤，不收我控制地沸腾起来。面前的人的十分高挑，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帽檐下几丝受不住的银色发丝坠落下来。虽然只能看的到脸，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你...你要干什么？”我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他逼近我，我想逃跑，却发现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我说过，你逃不掉的。”他说，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语气很平淡，可其中仿佛蕴含着高兴的意味。
　　我的大脑仿佛又无数个声音告诉我“离开他！离开他！”我的身体却不听我的使唤，终于，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大步跑回家。进了家门，我瘫坐在地上，虽然身上的力气都已用光，却感觉，心更是没了力气。他没有追上来，我能感受到他一直在注视我的背影。耐西斯没有出来，我调整好自己，看到他躺在我的床上，眼睛大睁。
　　“卡尔，我其实早就知道，我是不一样的。”他说。
　　“敏妈妈和伊诺克以为我年纪小，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他顿了顿，“其实我都知道。”
　　“妈妈是巫女，却爱上了吸血鬼。她怀着我的时候，从村子里逃出来，被追杀。她为了我，吃人，饮血，生下我已经让她的身子被掏空了。伊诺克在她的尸体旁边捡了我，丢给敏妈妈。她是妈妈的妹妹。”
　　“伊诺克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小镇，威胁敏妈妈从小就教我，我有一个仇人，是伊诺克，他的爸爸。我的一切都是伊诺克造成的。可是敏妈妈没有，她一直拿我当她的亲生儿子。”
　　我坐在床边的地上，静静地听他讲述。
　　“伊诺克想让我杀了他，他在世界各地有无数个私生子，而我是他最有潜力的孩子。”
　　“他真的很变态，很残忍。”
　　“卡尔，你说我该怎么办。妈妈和敏妈妈，还有无数无辜的女人，无辜的孩子，那么多条性命，都因他而葬送。”
　　“他该死。”
　　“可我若杀了他，便辜负了敏妈妈，也遂了伊诺克的愿。”耐西斯的声音有些哽咽。“卡尔，我不愿意变成一个永生的怪物。”
　　我无言许久，脑子空白。
　　“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敏妈妈有一面镜子，可以反射出我的过去。”耐西斯坐起来，“敏妈妈去世后，我没有找到它。我不知道那面镜子是被敏妈妈藏起来了，还是被伊诺克带走了。”
　　“镜子告诉我，你也是吸血鬼。”
　　我愣住，缓慢地转向他。好像是我的错觉，耐西斯蓝色的瞳孔变了一下颜色，很快又变了回来。“镜子告诉我，我的朋友也是吸血鬼，但他却没告诉我为何你的行为、身体跟人类无异。”
　　“卡尔，你要帮帮我。”
　　我从没想过自己是异类，虽然我在人类种显得格格不入，虽然我会没来由地畏惧阳光，畏惧响声，但我从没想过我是只吸血鬼。那一刻，我只觉得耐西斯疯了，他受的打击太大了。我想冲出卧室，自己静一静。耐西斯看破了我的意图，拉住我。
　　“卡尔，你要不要...喝一点我的血...”
　　我回过头，发现他的双瞳已变成红色，嘴中长出獠牙。我有些害怕，抓住身边的蜡烛对着他，“你疯了...”
　　他叹了口气，“对不起卡尔，我瞒了你这么久。我不想变成鬼，我也不想你变成鬼。但是我没办法，我拿不定主意了。他们都不知道我的血统已经开始觉醒，镜子帮了我。”
　　乱了，一切都乱了！
　　我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蜡油滴在我的手上有些炙热的疼，疼痛感使我冷静一点，我说：“我不是吸血鬼，我帮不了你。何况，就算我是吸血鬼，我又能怎么帮你呢？”
　　耐西斯也愣住了，显然他也没有想好，我更觉得他刚刚是在胡言乱语了。
　　“你脑子不太清醒，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留他一人怔怔发呆。
　　我并没有完完全全觉得耐西斯在说胡话，我身体的异样我自己清楚，那个男人更是让我觉得自己跟吸血鬼似乎是有着某种羁绊。我照着镜子，镜子中的少年有些瘦，面色有些苍白，看着有些病态。可...我对着镜龇了龇牙，牙齿洁白整齐，没有獠牙。眼睛是琥珀色的，不是红色。指甲是整整齐齐的，干干净净的。
　　我叹了口气，耐西斯瞒了我这么久，我既怪他，又不怪他。怪他没有将事情告诉我，可是细想想，即便是他告诉我，我也不会信的。那现在该怎么办呢？他到底该不该杀了伊诺克？
　　一夜无眠。天还未亮，公鸡的叫声响破天际，小镇开始有了生气。
　　血族像是一个笼罩在小镇上空的魔咒，时时刻刻提醒着大家，他们是多弱小。小镇人不多，家与家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大家经常走动，也都是热心肠。虽然我从未真正融入到大家，但在他们的关怀中我还是感觉到温暖的。我的牛奶便一直以来都是依赖着罗伯特爷爷的接济。
　　凯蒂喜欢穿花裙子，经常咋咋呼呼的像只花蝴蝶。虽然孩子们都叫我“怪人”，但我也并不介意。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耐西斯没有再来跟我说奇奇怪怪的话，我们只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他整日在房间里，不知在干什么。晚上，我陪着耐心西斯来到敏阿姨的墓前，耐西斯献上了一束鲜花，黄色的菊花在黑夜中格外耀眼。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转头看向耐西斯，昔日神采奕奕的少年这几日憔悴了很多，仿佛老了好几岁。他看向我：“对不起，我把你拉进了这趟浑水。”
　　“你相信宿命吗？”我轻轻问他，“或许正如你所说，我也是只吸血鬼，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把手扶在他的肩膀上，“耐西斯，我会陪着你的。”
　　耐西斯看着我，没有说话。朋友真是很神奇的存在，彼此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彼此依赖，信任。在我这短短的生命里，能给我留下记忆的，除了母亲那个已经模糊的身影，便只有耐西斯了。人啊，总还是要有点牵挂的。
　　天哀婉地叹息着，细雨打在身上，耳边仿佛听见女人在幽幽地哭泣。我们四周一片虚无，雨打花落，万物寂寥。伊诺克来了。他的身后长出了一双展开有四米多长的棕色骨翼，随着他降落到地上，骨翼便收回到身体里。耐西斯脸上露出了些许厌恶，伊诺克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哈哈大笑：“小子，你想好了吗？”
　　“伊诺克，”耐西斯昂起头，少年骄傲的神色浮现在脸上，“你听好，我不愿意变成像你一样恶心的生物，敏妈妈一直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也是为了不让你如愿以偿。你想要我杀了你，那么，我偏不杀。”
　　伊诺克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忽然，他像疯了一样仰天大笑，翅膀随之展开。强烈的劲风将我们吹的往后推了两步，他向我们逼近：“耐西斯，你以为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她生下你后，其实还有一口气，他扒着我的腿，求我，让她见见你。”
　　耐西斯攥紧了拳头 ，“我想，那怎么能行呢？肮脏的巫女，怎么配看我的儿子呢？她却还用她染了血的手，蹭脏我的衣服。我就将她的头拧了下来，将她的身子丢在山下喂了狼。”
　　他掐住耐西斯的脖子，指甲刺破了他的脖子，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禽兽...”耐西斯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我看到他身后背着一把形状奇怪的刀。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说不明的意味，似乎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个子很高，将耐西斯拎起来，我看着耐西斯的脸变得通红，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从他背上拿下那把刀，紧接着他的翅膀将我扇出去好几米远。我不顾身上的疼痛，努力站起来，捡起刚刚滚落到一边的刀。耐西斯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那把刀周身黑色，煞气很重，双手拿起它，一股煞气冲入我的全身。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控制住，四肢不听我的使唤。刀仿佛再告诉我，它饿了，要吃东西！要喝血！
　　我感觉自己冲了过去，伊诺克正背对着我，我的速度要比平时快很多，我来不及多想，手臂高高扬起，对着伊诺克的头狠狠削了下去。“咻！”伊诺克的头被我削去了一般，鲜血溅在我和耐西斯的脸上，耐西斯瘫在地上，我却来不及看他的死活。
　　刀感受到了伊诺克的血，它兴奋起来！刀身在我手里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在告诉我，“还要！还要！”我两眼血红，举起手中的刀，想砍向地上的耐西斯，一瞬间忽然感觉身上的力气好像全部被抽走，所有阳气被吸干，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