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深情共白头》三两南枝

3、铭记

　　之后他每周五都会在旁边的教室搜寻她的身影，有时能看见她，有时候看不到，偶尔他会甩开那群人去偷偷跟着她，还是坐到那个站又下车，他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不自觉地会在人群里搜寻她，又或是在经过二班教室时不自觉地往里面看，即使她根本不认识他，也从来没有注意到他。
　　他就这样偷偷关注了她很久，有事也能看到她一个人走在学校的路上，周身的气质将她和其他人隔得很开，只有偶尔她旁边会有一个女孩，听别人说好像是叫姜悦之吧，他也没在意，还是一如既往地目光偷偷放在她身上。直到有一次，他一个人路过学校后面的小花坛，那个花坛平时就人迹稀少，但是那天他一下就注意到了花坛另一边有一个人，或者说是正在抽烟的谢惟，她正夹着烟放在嘴边，烟雾围绕在她周身，整个人看起来既颓废又孤寂，带着一种冷颓痞气的美，她的侧脸被烟雾熏染，像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眼神却还是无波无澜，就好像她此刻在做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而完全不是一个好学生会做的事——尽管他早就察觉到了她并不是表面上的乖巧的三好学生，反而他一直觉得她内里就是这样张扬不羁，乖戾又冷酷。
　　他一直觉得她心里藏了很多事，谁也别想走进去，她不会放人进去她心里的禁区。他就这么站着没发出一点声响，就这么看着她抽完了那支烟然后又坐了会就离开了，他就在不远处看完了全程，然后也没事人一般地抬步离开。
　　其实后来或多或少他都会遇到她，或者是说当一个有心地去搜寻另一个人的身影时，总能透过所有人群发现和周围人都不一样的她。她还是常常一个人，还是对什么都淡淡的不放在心上，还是眼里总会带着化不开的忧伤和孤寂，她就兀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所有事物都像是她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过客，遗世而独立。
　　裴明川每次看到她都会有种心疼的感觉，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正值青春活力年纪的人活得这么无欲无求，对比周围的同龄人，她已经像是心理年龄完全超出了实际年龄，不会故作无病呻吟，反而像是看透了世事，因而对万事万物都不在意。但是当时的他并没有资格，因为谢惟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有一个叫裴明川的人一直在偷偷关注她，更何况，她确实是对任何试图想要靠近她的人给出了拒绝的姿态：她不需要，也不想要，所以，别来试图接近她。
　　裴明川觉得自己其实在这件事上很胆小，从小肆无忌惮的他，遇到她以后才会觉得做任何有关于她的事时，都会变得小心翼翼，唯恐踏错一步。当时还不够成熟，只觉得这是一个莫名吸引了自己的有些漂亮的女孩，过一段时间慢慢淡忘了就好了。那时的他还不明白，当你被一个异性吸引时，首先这就是好感的开始，当你会不自觉地心疼对方时，就是喜欢的开始，而后多年来总会在梦中见到她并至此念念不忘的，大约就已经是一种近乎执念的爱了。
　　后来的后来，裴明川终于下定决心，决定等高考结束以后，不管她接不接受，他都要去和她表明心迹，就算是被拒绝也没关系，哪怕是能让她记住他也好。但是他没能等到那时候，等到的只有高三下学期她就转校了，听说是出国了，裴明川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打篮球，听到后僵住了一瞬，篮球就这么从手里掉了下来，砸到地上，“咚”、“咚”、“咚……”，一声一声 ，像是沉闷地砸在他心上，然后他捡起衣服，“不打了，走了。”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走了，也不管身后的询问和呼喊，留下身后的队友面面相觑。
　　那天后面的记忆其实很淡薄，他只记得他那天好像喝了很多酒，不知道怎么到嘴里的酒怎么就变得有些苦涩，明明感觉什么都没有开始，但是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他彻夜没睡，也没回宿舍，就坐在马路边的椅子上，喝完了所有的酒，然后看天光慢慢大亮，一夜之间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宿舍洗了澡去上课，因为成绩优异平时也没犯过什么事，老师没有过多为难就放他进教室了。他杜绝了所有好友的询问，一个人消化那些莫名的情绪，他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只是那晚过后，他原本就少的话就更少了，大多数时间除了沉默就是学习，做的最多的可能就是倚在在教室前走廊的栏杆上望着楼下一动不动。
　　身边的好友大概是察觉到了一点，但是最终是忍住了什么也没问，除了某一天前桌一个男生突然望着他说，“咦，川哥，你现在这样子不得不说和原来校花的样子还挺像的耶。”周围的人闻言都看着说话的人，又看看他，这时说话的人才似乎意识到这句话出口以后气氛不太寻常，于是赶紧噤声转过头去了。只有裴明川听到这句无心之语心神大动，恍恍神似乎又看到了她。几息过后他仍是默不作声，继续做完之前还剩下的一道题，而周围的人也在这刻开始不再在他面前提有关她的事了。
　　再慢慢的，就这么平淡地过了这么多年，他考上早就定好的大学，毕业再创业。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记得她，可偏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从始至终就没能忘记她，反而是时间越久，记忆却更历久弥新，清晰地连当时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午后的阳光有多么明媚，微风是多么和煦都记得一清二楚，一幕幕仿若昨日。
　　再就是今晚再次遇到她，她还是那么漂亮。似乎变了也似乎没变，变得更漂亮了，没变的是那双清清冷冷的眼，那双令他神魂颠倒念念不忘的漂亮的眸，望向他的时候，时隔多年依旧会让他浑身血液沸腾，心脏高速跳动，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