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霉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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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抬头后冷不防地同语文老师对上眼，瞬间回神坐正。老师在远处冲他抬抬下巴，示意他站起来。
这节课丽丽讲的是文言文字词，讲到重点处时，一脸哀怨的江凌正双臂交叠环于胸前，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在一群唰唰埋头写笔记的同学中显得格外惹眼。
教语文的王姓老师一贯干练，她在讲台上环视全班，锁定目标后一眯眼睛，便将角落里这个格格不入的江同学点名叫起。
“第五页。”前排邱盛楠回头道，又飞速转过身去。
收到热心支援后，江凌偷偷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开始淡定翻书。
江凌就着他那站着的姿势微微俯身，他撑在桌边的左手腕骨突出，颇具少年人的风韵。
额前几根头发过于长了，在俯身的同时，细碎地耷拉下来，戳在眼里有些痒痒的。他伸手把头发从前往后随意地抓了一把，骨节匀称的手指衬着黑发，干净而好看。
嘿！混小子无意间还耍了把帅。
这悠闲的回答姿态看得台上的丽丽单手叉腰，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全班同学看着班草刚刚理完发型的右手自然地垂到桌旁，手指“哗哗”地随意拨了几页书，突然怔愣了一下。
江凌同学呆滞地望着书本第五页上孟德尔与他那亲爱的豌豆，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接着“啪”地一声合上书
——封面绿得发光的生物必修二好像也在挤眉弄眼嘲讽着他。
服了——
天要亡我，我不得不亡。
“问你呢江凌，在后排听不清吗？’稔字’怎么翻译？”丽丽扬声问道，女中音一如既往的洪亮。
眼看丽丽蹙着眉，即将踩着高跟鞋沿过道走来，江凌眼睛一闭，张口就来：“忍耐，隐忍，忍受，俗话说得好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老师：“......我踏马还忍个屁！”
“稔！是庄稼成熟的意思！江凌，不用解释了，这篇古文的原文注释各抄一遍给我。晚修正好我轮值，过期翻倍。”冷酷无情的丽丽掐着下课铃声，合上了书，给江凌下达一道死亡命令。
江凌：“......”
反正直到放学，江凌同学也没搞清楚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忍”字坑害了他。
他只是在心里合理推测：黄历上写着今天不宜上学......顺带暂时把老王拉进了黑名单。
不不不，此老王非彼老王。
老班姓王，教数学，全名王国强，这名字颇具年代特色。
他深藏功与名，在外班同学眼里是个再和蔼不过的老头儿——俗称班主任群体中的“软柿子”。
真相如何只有天知道，哦，忘了说，被老王用心“呵护”了高一一整年了，苦逼的七班同学们也渐渐知道了所谓真相。
老王面相和蔼，平时说话时温声温气的，却极少与同学们直接开玩笑。至于今早怼江凌的一幕，大概他是吃错药了罢。
而且，原则性很强的老王对待同学向来是奖罚分明，别班同学对于拥有弥勒佛脸蛋却能管住一大班学生感到匪夷所思。而本班同学却万万不敢踩到老王的底线——轻则挨骂，重则挨打。当然，这指的是在一场愉快的见面会之后，被自己的亲爹亲妈打。
而教语文的王老师，全名王丽丽，微胖，但据说学生时代很瘦，她的同班同学赐其外号“圆规”——两条腿又瘦又直形如圆规。
丽丽是个说一不二的干练女老师，语文课上抽背和默写是七班同学噩梦的两大源头。当然不只是诗歌和必背课文，还有文言文字词，阅读诗歌大题模板，范文事例......总结起来就是——应有尽有。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修，看着同学们埋头狂写理科作业的丽丽在讲台上无聊到抠脚，在放学前五分钟临时起意，自爆名字来源。她难得温温和和地当着全班的面道：“其实吧，我名字也没啥来源。当时邻里取名盛行叠字，我爸妈从众。我上头有个姐姐，叫王美美，我就顺便被叫成王丽丽了呗。”
全班同学私底下一直“丽丽长丽丽短”地直呼名字，明面上又怂得不行。
而老王是江凌给丽丽的特称——只有被罚抄后极度不爽时，丽丽才在他心里默默享有和老班同等名号。
那晚江凌斗胆问了一句：“您妹妹或许叫薯片吗？”丽丽在全班的哄笑声中愣了愣神，反应过来之后，恩赐江凌同学一个大礼包——《荆轲刺秦王》抄两遍，明儿一早交。
江凌：“......”
丽丽秒变老王——配方一致的毒，毒得让他心绞痛。
“放学吃饭了，江同志。嘛呢？”纪博洋看着在座位上愣神的江凌，不免有些想笑。
江凌和纪博洋、程飞几个狐朋狗友们勾肩搭背，“噌噌噌”飞速地下了楼，雄赳赳气昂昂地随着人流往食堂方向走。
“诶，我就说当时高一你应该选个同桌的——这样就有人在课上救你了。”程飞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滚滚滚，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王见安排谁来和我坐我都能搭上话，才让我单桌的呗。”
江凌曾在高一年因为太过闹腾，一度进入老王的黑名单。老王试着把他拎到第一排来时刻盯着，但是江凌一米八的个头实在不讨好——支楞着脑袋发呆都会挡住后排女生的视线。
况且这闹腾性子催使江凌天天上课和科任老师插科打诨。发展到后来，老王一进年段室就被漫天狂舞的投诉声砸得头昏，头大了几个星期之后终于忍不了了。无奈之下，只能把江凌安置在最后一排vip养老座上，颇有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反正我也不想管你了，你要咋咋地吧！
“今儿周三，还是沙县？”
“行。”
食堂窗口，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江凌几个在人群中直冒热汗，也没了斗嘴的心情。
好不容易慢慢挪到前排去，大叔刚好揭开大锅，用漏网捞混沌，热气无法避免地迎面扑来。
“大叔，来一碗——”
“一碗扁食泡面，一碗排骨拉面和一份大份福鼎肉片，是不是？”大叔狡黠地冲着江凌眨眨眼。
这操作直叫江凌目瞪口呆——好家伙，居然过了两个月假期还记得“熟客”的惯用菜谱。
生活不易，这年头连开沙县的都有牛逼技能了。
好不容易在挤得满满当当的食堂里找到个风扇底下的座位，仨人坐下来呲溜呲溜地吃起面条，还是热出满头大汗，连发梢都有点潮。江凌冒着汗吃到一半，胳膊肘被程飞捅了一下：“你那兜里那手机好像在响。”
“这个点，谁啊？”江凌咕哝一声掏出老人机按下接通。
“儿啊，老妈前几天在淘宝上买的闹钟不错吧？我看那评论里都说这闹钟叫起来势头可不错——连家里的狗子都不想听。”姜小青女士没有一丁点自知之明——听她那自豪的调调就知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问自家老娘的爱为何物，直叫人愁成秃驴。”江凌想到这一整个早上霉头的起源，顿时白眼翻上了天。
“是很不错，咋滴还定个七点呢，黄花菜都凉了吧。”江凌阴阳怪气地说道。
“......什么？你在哪啊，怎么闹哄哄的？”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姜女士的大嗓门凭借实力压制住食堂里的聒噪声响，径直穿过江凌的耳腔。
“食堂啊，您每回打电话前能不能稍微看看表？”江凌右手半掩着老人机，头疼地对着收音处加大了音量。
记得去年期末考，姜小青女士在他考到一半时播了个电话给他，回家他还被追问为什么早上手机关机。
“吃饭呢，没事挂了，至于那闹钟到底咋样，您心里能有数不？”江凌大声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啥闹钟？女魔头的电话吗？”对面纪博洋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问道，嘴里还挂着半根面条，停顿了会儿又道：“牛......牛啊凌哥，女魔头电话也敢挂了。”
“滚滚滚，说多少次了，女魔头是你叫的吗，那是你奶奶好吧？”江凌应道。
“我可去你的吧。”纪博洋闻言斯斯文文地翻了个白眼。
“凌哥，开学第一天校徽就不戴啊？下午开学式啊？”已经吃完，等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程飞突然开口道。
他指指自己胸前印有“崇光中学”那金闪闪的校徽继续转头问道，“昨天老王在群里可特地强调了。”
“没事儿，我下午又不上台受表彰，谁管我戴不戴啊？”江凌满不在乎地应答着，继续埋头吃碗里的馄饨儿。
“而且，你们不觉得这个制度不合理吗？”只安静了一小会儿，话唠江凌又上线了。
“明明当时发给咱们的时候就说是校庆纪念品。现在倒好，叫我们每天都一定要戴，又不升旗不干嘛的，每天都佩戴校徽，衣服换洗多麻烦啊？”
“反正我不想戴。”找了一堆借口，最后江凌还给自己来了个“升华主题”的华丽收尾。
真相很简单：江凌早上出门太赶，忘记了别校徽这回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霉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