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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翻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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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班级内部已经进行了一轮自我介绍。老王采用的是按照座位顺序,一个个轮流上讲台的传统模式。
显然,一下子记住所有人是不可能的,或者换句话说,大家在短短半天里混了个面熟,但是名字和脸总对不上号。
江凌是个例外。
在文理分科前,大家都知道年段里有这么一号人物。首先,是个帅哥!虽然学习不怎么样,但是长得帅“包治百病”啊!
众所周知,这是个颜值至上的时代。除了稳居红榜上的那几位,他们妥妥的凭借实力“成名”。年段其余的近千号人里,大众能叫得出名的都是帅哥美女,几乎无一例外。
我就问一句,谁不爱高瘦白净的帅哥?有谁??嗯???
江凌拎着黑色人字拖大摇大摆地回到座位上,旁若无人地把湿掉的球鞋换下来。
这个旁落无人的“人”字,主要针对的是老王。
说到老王,可怜的老王早晨醒来,就疯狂打喷嚏,骑着小电驴到学校的路途中心里惴惴然。他端着啤酒肚坐在办公桌前,撩起半边眼皮,划着鼠标,极随意地浏览了一下群里新鲜出炉的分班结果。
不出十秒,他就有点坐不稳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转头发现:座上的老王手捂着胸口,脸色发青。吓得隔桌五六班的数学老师抖着手在抽屉里翻出了急速救心丸。
一切只因为,七班那一长串名单的最下面,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江凌”。
老王瘫在椅背上喘着粗气,心里哀嚎道:“我的命好苦啊——”
命,这世界上最玄妙的东西。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躲不开的。其实,这说起来与“薛定谔的猫”有点像。
江凌果然没有辜负老王的期望——开学第二天,挑了个好天气,顺顺利利地迟到了。
纵使江凌湿答答地进班时,老王还臭着一张脸。在现场观摩了江凌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后,叉着腰的老王也快被气笑了。
更别提江凌在换好鞋后,自觉起身,懒懒地加入后黑板那行浩浩荡荡的罚站队伍中。
老王顶着啤酒肚,大嘴两侧的弧线提溜到一半,似笑非笑。“今儿这么自觉?”他声线和悦,却暗藏杀机。
江凌在老王说出“交反思”这三个令人头疼的字之前,飞速堵住了老王的话头:“老师,我心领了。”
接着又嬉皮笑脸地凑到老王跟前,降低了音量:“新同学面前,给点面子呗。”嘴上说着,眼神还一直斜着瞟到角落去——想看看那个冷冷清清的背影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一无所获。
那片热闹吵嚷中,那人的沉静冷清又好似天外来物般,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其实老王早上没课,他只是来探个班,顺带在头天吓唬一下这帮小兔崽子。
最后,老王竟然真的顺着江凌的话,轻易放过了他,甚至所有迟到同学都被减罚了——只需八百字检讨。
江凌合理推测老王是在憋大招,毕竟大清早动怒着实不太好看。
第一节是英语。
分班后,英语老师也换了新。听娄文说,之前那个胖胖的好脾气女老师,到楼下去教文科实验班了。新来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地中海,姓林,架着幅老花镜,稍微有点驼背。瞧这架势,不说还以为是历史老师。
台上老师刚开口,台下同学们心里就响起一片“卧槽——”
哎呀我去,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那英语还得了?
果不其然,这林老师念起英语来可毫不含糊,漏风不说,“胡建”特有地瓜腔也不先提。重点是,这老师格外自信,边叨叨着没几个人听得懂的英语,边在讲台边凹造型。可不知为何,激情澎湃中总是夹带着点土味。
可能同学们脸上的表情过于一言难尽,老师挺起胸脯,把早早准备好的证件拍在了讲台桌上,颇有底气地说:“我仄个坡通话可四考过证的,在我们辣个连代可四蓝得,算得上威哼了......”
于是全班同学彻底麻了。
英语课,陈宇人醒着,却没在听课,肉眼可见。台上老林——胡建地瓜腔十级的英语老师,他的暗红厚唇张张合合,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江凌百无聊赖地撑着头,余光瞥见身边人正“唰唰”写着什么。
林老师在台上“自嗨”了大半节课,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台下歪歪斜斜睡倒了大半班。
他也不恼,慢悠悠从教案中抽出月考试卷,随意点了D篇又臭又长的科普文,要求同学们逐句翻译,全班范围内接龙。
同学们:“......”
我要是看得懂,还至于四错三吗?
多数人站起来后,本来就一片空白的脑子就是更加一片空白,翻译得坑坑洼洼的,活像是火星上的陨石坑。
明明陈宇只是把卷子随意摆在桌角一隅,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在还差两三个人的时候拿过卷子,上下扫视了几秒,站起来之后就快速流利地翻译出整个长句——还是结构复杂如鸡屎的那种句子。
于是全班的表情也同吃了一口鸡屎一样——和学霸呆在一起,总感觉自己和菜鸡是同一个物种。
“明亮和煦的阳光洒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晕,透过纱窗并不刺眼。宽大的校服随微风拂过而略微瘪下去,难挡清瘦挺拔的少年骨形。”
如若是女生写日记,大概会这样描绘教室里刚刚的那幅场景。
江凌心里的夸赞版本是这样的:“草,好快!牛逼!”
然后没等这一波感叹完,突然发现自己是“蛇形走位”顺序的下一个受害者,反正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凌站起来,倒也翻译得很流利,就是这“流利”基于他的脑洞,反正叽里呱啦讲了半天,没有一个字是和英文对应上的。
台上的老林本应在短短一分钟内,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但他听完陈宇翻译的两三个长句后高兴坏了,智商直线下降。哎呀妈呀!反正他激动得大脑有点失灵,硬是被江凌满溢出的自信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没仔细听都说了些啥,就摆摆手让江凌坐下了。
“很好,很好啊!”满面红光的老林撑着讲台,还随口夸了两句,一看就没走心。台下知道内情的同学们憋笑憋得满脸通红,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一上午的课麻溜地下来,江凌总算摸清了陈宇的脾性,或者应该说上课风格——英语课醒着,理科课睡觉......或者写英语。
“等到下午丽丽的语文课再观察观察。”江凌心里暗道。
江凌光明正大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正巧亮着,界面上是老纪发来的微信——“中午一起吃饭吗?我下楼找你?”
江凌长腿微弯着搭在桌杠前面,懒懒地靠在椅背打字:“还是老样子,等几分钟再下去。”
那边的老纪几乎是秒回了个“好”,还附赠了一个欠嗖嗖的熊猫头表情包。
吵囔的说话声与欢笑声逐渐远去,热闹剥离褪净后,教室里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多数都埋头写着作业。江凌本来手痒痒的,想打把游戏,又觉得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发挥,“啧”了声把横过来的屏幕又竖了回去。
陈宇貌似写完了一篇英语阅读,合上书起身从后门走出教室,江凌终于看到了陈宇断断续续写了大半个早上的书的封皮——最新版《试题调研》。
“人与人的差距真是条鸿沟......”江凌看着那厚厚一本英语习题不禁咋舌。
可能是周二的课表过于魔鬼,除了教物理的刘老师,其他老师都在课上和同学们见过面了。扪心而论,除了英语老师,其他看起来都还算正常。晚自习开始前,黑板左侧的作业栏被科代表填得满满当当。
语文科代表是个小个子的女生,性子有点泼辣。她踮着脚努力了半天,在黑板最上方巍巍颤颤写了排东倒西歪的大字。可能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她搬了个小板凳过来,边踩上去边骂骂咧咧道:“真是操了,整那么高干啥啊?”
最惨的还是英语科代表,老林在打铃前说了一大串作业,但显然没几个人听得明白。下课后,那个看起来有点木讷的男生挠着头问了小半圈人,得到五六个不同的答案。最后只好综合综合,闭上眼往黑板上列了五项作业。在一片“虚假”的哭嚎声中,又默默用手背抹掉了最后一项,手上蹭出了一片白灰。
老师你别问了,问就是没听到。
周二,晚自习照例是老王看班。
自习了三五分钟后,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劳动委员以及科代表们就通通被老王喊出去开小会了。
走廊比较狭窄,老王的声音从拐角处悠悠荡荡传过来,讲的内容却听不太清。老王前脚刚出门,下一刻,教室里就响起一片嗡嗡嗡的说话声。大约三分钟后,班里的同学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了,声音没有经过刻意压制,直接盖过了教室外走廊拐角处的老王。
教室里吵嚷声突然变小,最后稀拉人声都归于虚无,全班彻底安静下来。
可已经晚了。
“都反了天了吧?”其实倚靠在后门边的老王语气算不上凶,仿佛暴风雨前宁静辽远的海面。五十几个人噤若寒蝉,埋着头默默做自己的事情,没人敢出声。
“晚自习延长到十点。”老王头也没回,朝身后挥了两下手,示意门外的那小撮班委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一阵椅子擦着地面滑过的错落声响过后,教室又重归寂静。沉默悄无声息地蔓延,窗外不时传来轻灵的鸟鸣声,头顶上老旧的风扇“吱吖吱吖”有节奏地响着。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老王在讲台上悠悠踱着步,同学们低头写着作业。与其说画面和谐,倒不如说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偏偏有个人不懂得看眼色,堂而皇之地伸了个懒腰,大幅度抬手蹬腿。最后,他头微微后仰着,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还满意地发出吧唧嘴的声音。
班级里紧绷的氛围就在这瞬间缓和下来了,宛如急湍的溪流终于汇入烟波浩渺的大海,变得沉静辽远。
课桌上突然落下一道黑影,是老王“屈尊纡贵”弯下了腰。
“原来你学得这么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