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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兽篇:梅子林 ...

  •   团子笑嘻嘻地走在前头,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最信任的村民抛弃了,东城一百四十人,竟无一人为好汉。甘棠村百来人,竟无一个敢赴死。

      走着走着,小团子提出了自己的小疑惑:
      “姐姐,你们是姐姐对吧?”团子突然发问。
      “额,呵呵,嗯…内个……”惊梦瞬间结巴。

      “猜的不错,但我是神,我的信徒建造神庙时建过男相的我们,所以我们可以说是雌雄同体了,我们可以化男相,叫哥哥也没有什么问题。”萧烟倒是无所谓,女的男的有必要划那么仔细嘛,况且论打架,男的还不如她呢。

      “神和仙有什么区别吗?”

      “哈哈哈,别纠结这个了,小朋友……”

      “团子”叫团子的孩子无情打断惊梦想通过聊天缓解一下被拆穿的尴尬。

      “神是天上最高的职务,拥有最强的法力,最巧妙的法术,仙则低一级。”

      “那人有什么不同,普天之下,皆为生灵不是嘛?”

      “行行行,团子,你怎么发现我们的女儿身的?”

      “那个姐姐戴了香囊,那个花香是山栀的花香,姐姐说话铿锵有力,不可能是个娘娘腔,眉眼没有什么温情,凶巴巴的,所以定没有什么姑娘敢送香囊,”顿了顿,又说:“至于你,你的头上还插着冠呢,冠上的簪子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个男子会佩戴的,而且你腰间还系了个禁步!”小孩子发现了一点点就喜悦得不行,稍微发现一丢丢端倪就迫不及待想放肆张扬。

      “额,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真有趣,不错不错,瞧你仙姿聪慧,不如拜入哪个仙门世家试试能不能飞升什么的吧……”还待胡说八道,萧烟一把拉住惊梦向前走,惊梦只好就此打住。

      走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团子大叫一声:“看!梅子诶,姐姐我们摘点梅子吃吧,我已经渴了很久了……”可怜巴巴的团子说着可怜巴巴的话,嘴里的口水都不知道吞了多少。
      “行罢,就摘一点点,留些银两在这里,这梅子林一看就知道是有主的”惊梦道。
      小孩子天性使然,一会儿跳一会儿爬,爬到树上下不来了忙呼:“姐姐!金蒙姐姐,我下不来了怎么办啊啊啊!”呜咽起来。

      “嗨,屁大点事!我接住你,你往下跳就是了!”说着惊梦就跑到团子所在的梅子树下做一种像要接什么东西的姿势,萧烟看到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头有些痛,好像是以前忘记了什么东西。

      “嘿哈,看!接住了吧!你这小家伙别那么顽皮,我们是来找年兽的好吧!别到处乱跑,被年兽吃了看你怎么办!”惊梦装作有些恼怒。转身看了看萧烟,看到她没有什么反应,神色僵硬了一下,不着痕迹。

      “才想起来,姐姐你叫金蒙,那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小孩子的问题时刻!

      “哈哈哈哈哈,这个……嗯,哈哈哈哈,那个姐姐呀,嗯,叫萧烟,我也不叫金蒙好吧,我叫惊梦!记住了你个混小子。”

      突然,惊梦也爬到了树上也下不来了,团子在一旁无情嘲笑:“哈哈哈哈哈,神仙姐姐自己下不来了哈哈哈哈,神仙也不过如此嘛…”

      “不准笑!萧烟!公主殿下啊啊啊,快点过来接住我啊啊啊,帮忙啊啊啊!”慌慌张张。

      殊不知远处有一女子颔首低眉悄悄看着,看着一个孩子从梅子树上跳下去,看着一名女子接住她,又看着那个女子爬到树上下不来,看着远处冷冰冰的女子过去接住她。

      眉眼间尽数温柔。

      远处的女子轻笑一声,丝毫不介意三人在她的梅子林玩闹嬉笑。

      好像……就这样看着,好像就真的回到了以前……

      “谁在那里!”萧烟意识到远处好像有人。

      “什么!谁!出来!”惊梦立刻认真起来。团子呆呆的,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姐姐们突然变凶了,呆呆的站着。只知道姐姐们发现了什么人。

      被……发现了呢。

      无奈呀,女子慢慢走了出来,皮肤白皙,毫无血色,纤纤玉手,身姿曼妙,步伐并不像寻常女子般轻,眉眼也不是什么温柔,只是坚定,盯久了还觉得有些杀气。

      “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礼了”说着便施了一礼,“不知各位来我这梅林摘梅子是做甚?”

      “原来是主人家,我们才是失礼,没经过您同意,实在抱歉”惊梦带头回了一礼。萧烟瞥见也跟着一礼。多谢主人家没用“偷”这个字啊。

      “摘了您辛辛苦苦种的梅子实在不好意思,这孩子玩心大,姑娘看您的梅子多少银两,我们赔给您。”萧烟道。

      “不必啦,一点梅子而已嘛,不知能否有幸请三位到寒舍歇歇脚?”那女子举止言谈都像是很有教养的,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但现在还是得先办正事。

      “抱歉了这位姑娘,我们此番前来收为了年兽为祸人间一事,实属不能多做停留。”萧烟盯着那位姑娘的瞳眸。

      “年兽吗?我应该能帮到你们,她时常在我这‘朝夕’梅林停留歇脚呢,两位姑娘说它为祸人间,这一点我还真不太信呢。”那姑娘道。

      “姑娘,年兽作乱人间多年,姑娘竟是一概不知?”惊梦道。

      “哈,实不相瞒,我几年没过问过人间之事了,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确是不知道,新奇有趣儿的我却是知道不少,她不伤人的,从不。”那女子道。

      萧烟好像意识到什么了,不经意望了一眼惊梦,使了个颜色,惊梦便不再说话。

      “那便多有叨扰了,还不知姑娘姓名?”萧烟道。

      “我吗?”那姑娘顿了顿,回答道:“我姓氏为苏,名瑶,叫我苏瑶就好。”

      “有劳苏姑娘”

      路上,惊梦用灵识和萧烟说话:
      “诶,萧烟,你想干嘛?你怀疑这女子是年兽幻化出的吗?”

      “先别急,这女子来历不明,身上没有半分杀气戾气,甚至,甚至连一个世人素有的怨恨他人之气都没有,是一丝一缕都没有,根本就不像活人了。”

      “年兽吃过太多人,不可能没有怨气,那这姑娘?会不会是年兽太强,幻化人形,还隐藏了杀气怨气?”

      “尚且不知,那年兽身上的怨气太重,杀气太盛,烟舟与它打斗时,杜若花纹泛黑,不应该会被藏住,姑且试一试她,一会儿你用法力把石子扔她脚边,我去扶她,烟舟与年□□过手,能认出。
      “咻-”石子飞出
      苏姑娘踩到那颗石子向前一倾,萧烟见状赶忙拉住她的手腕,烟舟剑身的杜若云烟花纹闪了一下,又消失殆尽,萧烟神色一紧。

      “苏姑娘,走路可要小心些”萧烟道。
      灵识阵内:

      “如何,那女子可是年兽?”

      “非也,不过,她的手,没有起伏,没有一丝一毫怨气,只是执念和那年兽一般深重。”

      “啊?这怎么一回事!”

      没等她们弄清楚,苏姑娘的住处就到了,屋子不算小,有四个房间,一个是主屋,另一个是厨房,还有一个是苏姑娘的闺房,还有一间……那间是谁的呢?

      竹舍青绿,让人觉得很安心很惬意。

      “姑娘,请进,这是我酿的梅子酒,不比什么佳酿,姑娘可莫要嫌弃。”

      “多谢。”惊梦道。

      几杯酒下肚,小团子直接睡着了。苏瑶请了清嗓子,道:“两位姑娘绝非凡人吧,把话挑明说好一点。”

      没想到苏姑娘会这么说,两人惊了一惊,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

      “是,我乃天神庭杀伐殿战神萧烟,她是乐神惊梦,这位姑娘,你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罢?”

      “自然,姑娘刚才不也把过我的脉了?毫无起伏对吧?方才也提过,年兽伤人我不知,新奇有趣儿的事,我知道不少,不多废话了,在说我之前,我想跟你们看一样东西,讲一个故事,若是讲完,你们还觉得年兽该杀,那便先过了我这关。”

      见她话语没有余地,也不知她身手如何,两人也不愿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苏姑娘锤一顿,毫无怨气,那这姑娘定然是没害过人了,听个故事罢了,那年兽虽然逃走了,但是肯定受伤了,烟舟也不是吃素的。

      默许,微一点头。

      “那二位姑娘可是答应了?好,那便先请这位小公子睡一会儿,这故事可就开始了……”

      苏姑娘走进她的闺房,拉开梳妆台下的暗格,拿出一面镜子,向萧烟惊梦走来,语气还是很温柔:“此乃‘观前尘’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经历,或者一段回忆。两位姑娘放心,我的酒里什么都没有,那位小郎君没事,就算有什么,二位姑娘是神,自然也不怕这酒罢。”

      “姑娘开始罢,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故事。”萧烟道。

      “苏姑娘竟有此等宝物,我能先问问哪里来的吗?”惊梦的职业病又来了,萧烟悄悄扶了扶额,叹了一口气。

      “这面镜子是一故人所赠,听完这个故事,姑娘自会明白。”

      “那便劳烦姑娘讲这个故事罢。”

      “我觉得还是看好一点,劳烦二位姑娘进入此镜,更能体会一番,一丝灵识便可。”

      惊梦点头,萧烟也跟着点了点头。“好,那就开始了。”苏瑶道。

      ……………………………………………

      中原有一古国,名为须秦。
      国主名为秦景,有一日,国主醉酒强行要了一名女子,后来那女子怀胎,国主不得不许她安心养胎诞下龙子。
      后来,女子诞下一女,国主为她取名为秦念夕,再后来,她六岁了,她的娘亲死了。那个可怜的小公主就留给了国主的奶娘照顾。

      七岁的时候,公主那个小包子就生的极为好看了,皮肤白皙,红唇不需再染口脂,脸上也不需再施粉黛,眼睛又大又有神,只简简单单绑条发带,戴个珠饰就美得恰到好处。

      “喂,小不点儿,过来帮我写今早太傅留的功课!”小公主不敢反抗,乖乖地拿着兄长的功课和自己的回奶娘为她布置的房间写到半夜,奶娘向来不太爱管她,她只能一个人边哭边写。

      第二天早上呢,她的兄长叫她把功课拿出来,她拿出来之后,希望能得到兄长的一点点目光,兄长分给她了,说着:“不错,算你识相,一个婢女的孩子能给我写功课是你的荣幸。”周围的人都在笑,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笑,她不知道婢女是什么意思,她跑去问太傅,太傅告诉她婢女是奴婢的意思,是没有自由的,太傅对学生一视同仁,在课堂说不能欺负他人,妹妹就是妹妹,一个爹生的,不能有偏见。

      那个兄长很没有面子,因为他早上还跟别人炫耀来着。所以他就去找那个小豆丁,他的亲妹妹的麻烦。

      他拉扯她的头发,他说她狗屁不是,他说她卑贱不堪,他说她出生低微。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忍受着。

      她默默想着:太傅说过,我们都是人,我们都一样。

      第二日,那个皇子去找他的父皇告状,国主直接下旨把那个太傅斩首,念在她是公主的份上,暂时没对她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自己的骨肉下杀手,于情于理,不足以让子民信服。

      毕竟,他可是个伪君子,在外都说他是明君,他不会轻易杀人,全都是假象罢了。

      念夕哭了,念夕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太傅,她一个人蜷缩在空荡荡的房间的某一处角落,她悄悄重复着太傅对她说过的话:你记住,你是秦念夕,你来决定你的命运,你来决定你是谁。

      “太傅说过,大家都是人,生而平等,以后会成为什么人都是只有自己才能决定的,可是……太傅死了……呜呜呜”秦念夕哭着说,没有一个人听见,也不会有会听她诉说苦难。

      因为红墙之中,有人抗命,欺君罔上,有人遵旨,摇尾乞怜。

      自然,没有什么人有空听她诉说。

      “所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嘛太傅!太傅!!!呜呜呜……太傅!”

      秦念夕才七岁就见识了皇家的薄情,经历了两次看着身边的人死去,她明白了生命的渺小,明白了只要自己的父皇想要自己死,自己就一定会死。但是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想,父皇既然让她读书认字,那……应该还是爱她的罢……

      十四岁,她学着隐藏自己,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有一天,城南的荷花开了,王上去赏花,公主最近都很听话,也就和所有的皇子一起跟着父皇去赏花了。

      公主十岁就学着做糕点了。

      这一天,她兴致勃勃去做荷花酥,弄得满脸都是面粉,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想过不做了,她亲手做了一盘荷花酥,她想:

      是不是父皇吃了之后就会更喜欢她一点,是不是她就不用被人说成婢女之女,是不是她就不用被人说得卑微了。

      于是她兴致勃勃跑去清荷湖,她看到一个一身皂衣,配着镶嵌一种很特别的花的长剑,剑柄是刻着父皇最喜爱的清荷的,可她没在意,她发现那人轻轻望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是谁呢?不知道呐,没事,给父皇送糕点最重要了!

      “父皇!儿臣为您亲手做了荷花酥,儿臣做了好久呢,父皇要不要尝一尝呀?”小公主满脸的期待。

      “哦?是吗?我的女儿亲手做的糕点,我倒要尝一尝了。”国主满脸的慈爱,让公主再次感觉到了亲情。公主注意到父皇的眼睛有点泛红了。

      应该……是湖边露水儿大很了,湿了眼角而已嘛!

      公主把荷花酥端到父皇跟前,放在桌子上,左手拿着一束花藏在身后,踌躇一下,好像下了什么决心。
      “父皇”
      “嗯?”
      “儿臣最喜欢你啦!”说着,公主拿出了手里的花冲向她最喜欢的父皇。

      “你这丫头,谢谢你的花,快去玩吧”一瞬间的温情,让公主开心了好久,她觉得父皇心里一定有一点点她的位置,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

      她开始试着敞开心扉,她试着爱每一个人,有一天,她的皇兄拿她撒气:

      “你会女工,功课也不错,也会做糕点,那又怎么样,你就是个杂种,你母亲是个奴婢,婢女诶,哈哈哈哈……她你怎么配站在我们身边啊,哈哈哈哈”,说着转身她呆住了,她第一反应是找父皇哭诉一顿,她也这么做了。

      “父皇!皇兄说我!她骂我是奴婢的孩子,她说我是野种,是个不能见光的人……呜呜呜……”

      “没事没事,父皇替你收拾他,一个小兔崽子敢这么对我的宝贝女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国主好好说教了一番皇兄,念夕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还不错呢。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儿臣想学武,儿臣以后想保护父皇!”念夕十五岁生辰时,许了这样一个愿望。

      呵,黄毛丫头,那国主身边那么多人,需要你保护吗?

      “好好好,都依你,明个儿就安排你去百战司去昂,其它的你都自己来,父皇怕安排的你不喜欢。”

      小姑娘十五岁便习武,只为博父皇一笑,她以为父皇就接纳她了,她以为父皇是爱她的,殊不知这不过是国主一点点的愧疚和温柔,这不过是因为国主心里还有一点点的温情,不过是因为国主以前有个女儿和她一样,可最后,那个女儿被送去和亲,死了。最宠爱的公主都会这样,更别提她了。

      十七岁,那年大旱,那年边疆被犯,那年战事被触发。

      须秦国有一习俗,若是出征,必须要有一皇室子弟出征,鼓舞士气
      父皇召见她,她进了一扇门,一扇可以看到父皇的,以前敲过很多次的门。

      她看到父皇锁紧的眉头,看到兄长们一个个的低头,看到姐姐们的眼泪,看到喝茶的杯子里的茶已经冷了,而且少了一半,看到他们跪在软垫上,桌子上的糕点已经动了少许,都是她亲手做的。

      “念夕来了啊,快来吃些糕点罢,好久没这样说过话了,儿女齐坐一堂,我们聊聊家常罢。”
      念夕乖乖坐在父皇旁边的位置上,专门为她留下的位置,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大皇兄坐的,对她不抱有偏见的大皇兄,或者小时候欺负她的三皇兄,而今天却轮到她坐了。

      闲聊几句,绕回正题。
      “我们须秦有一个规矩,打仗必须要有一皇室子弟出征,鼓舞士气,依朕看,三皇子武功上乘,最适合罢。”

      “父皇不要啊,儿臣虽然武功算过的去,但是出征肯定得有些文韬武略,儿臣对此一窍不通,父皇还是另寻他人罢。”

      “哎,”父皇叹了一口气:“难道我须秦就找不到皇子出征了是吗?”

      忽然有人来。

      “父皇,”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身红衣,绣着白色的小花和鸟雀,眉眼俊俏,柳叶眉轻挑,字腔正圆:“父皇,朝安愿往!”

      “你不许去!你都才豆蔻余二,怎当得了这大任!”

      “看来,我得亲自前往了,我须秦皇儿竟无人愿赴,无人能赴!”

      不是啊,父皇,除了朝安和三皇兄有的,大皇兄文韬武略,文武双全,二皇兄早逝,四姐姐也会些武功的……想着想着,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如果不愿意让她去,为什么她会被传召到此,刚才的一幕幕都是在骗她罢,应该是为了让她同情心泛滥,为了让她主动提出来,不过是演戏罢了,为了维护住他的高大形象,为了不被人诟病绝情,联合起自己的骨肉去逼另一个亲生骨肉送死,那喝到一半的茶,那吃了一些的糕点,那假惺惺的眼泪,低头酝酿情绪的皇兄皇弟,以及她觉得对她不错的大皇兄。

      哈哈哈哈哈,都是这样的对吗?太傅,太傅你说错了太傅,人与人直接永远不存在平等,永远不存在!出生就是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我生来就卑微啊,娘亲你当时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有些记忆原本是尘封起来的,但此刻好像又活了过来,她想起,六岁那年,听见的惨叫,七岁那年,父皇的不耐烦,十岁的时候父皇一眼都没分给她,父皇眼里的温柔和愧疚根本就不是对她的,是因为……因为她的母亲的亲姐姐是那位早逝的皇妃,她的眉眼像极了她,糕点的味道也与她相差无几!

      她恨,但她不死心,她说:“父皇,请您让儿臣出征,儿臣功课都很不错,儿臣也会不少武功,儿臣可以!”

      她当然可以,不行也得行,她得回来,她觉得是不是这次出征顺利回来之后,父皇是不是就能不在她身上找那个影子了,父皇是不是能睁眼看看她,是不是她就能被捡回来……

      “我儿念夕好胆识,此去一定要万般小心。”

      呵,假惺惺。

      “是,父皇,父皇,儿臣此去若能归来,还请父皇能赐我三个愿望。”念夕道。

      “好,父皇允了”她的父亲笃定她回不来,很快便答应了。

      进了军营,她看到一个将军,将军很高傲,桀骜不驯,很英气。将军指着一个方向的帐篷说:“那边,是你的居所,公主殿下,末将带您去罢。”

      “什么公主?我只是个被抛弃的人罢了,现在开始,我只是你的下属。”公主满脸都是懊恼和失望。

      “好,那公主殿下的名字是?”那位将军问她。

      “念夕,秦念夕,不,苏念夕。”公主一脸的冷漠。

      公主应该姓秦才对,将军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再问什么,因为那个公主眼睛里面很空,内心的失望和伤心将军感受得到。

      “好,苏念夕,苏姑娘,这个称呼如何?”

      好像以前没有人会这么温柔地对她,除了那个从她身上找影子的父皇,呸,提他做甚。

      “……好”

      第一战,胜

      不过,念夕受伤了,战场之上,念夕险些被敌军一名前锋刺中心口,她视死如归,躲也躲不掉,她瞥见那把刀的时候已经准备好死去了,但是,那名大将军却把对着她的那把刀挑开,一剑杀了那个前锋,但他自己却被敌军的弓箭射中。

      第一次,念夕发现真的会有人为她付出生命,那一刀要是没挑开,大将军冲到她面前就会被那本来要刺向她的刀刃刺死。

      “将军!”念夕冲进大将军的帐篷:“将军,您没事吧?”念夕满脸都是担心。

      “您觉得呢?那一箭没有穿入骨头,放心,还能再战……嘶,不是我说,你轻点啊……”将军道,他旁边的侍从不过也是个士兵,怎么会知道下手的轻重。

      “……我来吧,你们都退下吧,我来给将军上药。”念夕实在忍不下去。闻言,将军僵硬了一下,连手臂上的伤也忘了。几名士兵也都出去了,一个帐篷里,只剩下了念夕和大将军。氛围开始变得暧昧,公主一生都在思量,此刻却突然很紧张,心里发痒。

      “将军,我来给你上药,忍着点罢。”

      “行,我在军营里训练五年有余了,不怕痛的。”

      上完药,念夕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其实她早就有些心动了,将军英姿飒爽,战场杀敌所向披靡,一天将军穿着军装,手里停留了一只蝴蝶,玉轮高悬天空之上,将军眼里的温柔实在叫人沦陷。

      原本已经走到帐篷口,念夕实在忍不住了。

      “将军”

      “苏姑娘”

      几乎是同时开口,念夕很不好意思,红了脸:“将军先说罢,我的事并不着急。”

      “不必,我也没什么事的,你先说罢。”

      “将军,我……我心悦你!”再绝望的姑娘扛不住心动,脸红得不像样。

      “姑娘,不是,公主……不是,姑娘,我……我其实……”将军少见的手足无措。其实将军也想过告白的,只是他们之间有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将军……好,我明白了……将军就当我没说过罢……”掩饰不了的失落在念夕脸上氤氲开来。将军也是失落不已,可惜没被念夕察觉,幸好没被她察觉。

      此事之后,连着打了两次仗,将军受了不少伤,念夕身上也多了不少疤痕。再打一次,就能凯旋而归了,再打一次,就得回去看看父皇和兄弟姊妹那令人作呕的脸,和将军就得分开了罢。

      “诶,七公主,公主殿下?”

      “啊?嗯,你在叫我呀,有什么事吗?”念夕回了回神,看到一个士兵在她面前,跟她说话。

      “最后一仗,这仗简单!我们须秦国的习俗还记得罢?最后一仗前得去河边沐浴一回,这里河流挺多的,您自个儿占一个小点的,也可以和我们一起,站远点就是了。”士兵道。特意来提醒一番,这士兵估计是大将军喊来的,那件事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多谢你,我知道了,那,麻烦你在那个时间的时候喊我一声,我怕我忘了。”念夕道。

      “好,属下知道了,您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兄弟嘛,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噶。”士兵笑着走了,毕竟不知道皇城之内的事,估计那士兵只觉得自己和公主聊了天,被公主拜托了一件事,高兴罢了。

      转眼未时,士兵前来提醒,公主便抱着衣物来到几处河流,城中大旱,围墙之外,荷花池塘,小溪小流比比皆是。

      城墙之中,有人想要逃出来,逃不开,有无形的羁绊把他绊住出不来,城墙之外,有人拼了命都想爬进来看一眼繁华,哪怕只是一眼假象的繁华。

      不知她该庆幸自己逃出来了还是该悲哀自己被扔出来了。

      城外的表面繁华,实则如临深渊,水深火热;城外表面贫苦,实则世外仙源,乐在其中。

      念夕摇了摇头,庆幸还是悲哀这个问题不愿再想,这次池中沐浴,免不了碰上那位将军罢,避无可避,那就不闪躲了。

      念夕还是不能接受男女士兵都一同沐浴,虽然女子一边,男子一边,于是念夕挑了个有荷花的池,把换洗衣物放在池边,只穿着中衣便下了荷花池。殊不知,有一位将军也看上了这个荷花池,也只着中衣下了池水,池水并不十分清澈见底,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水底。公主躲在荷花之中,把头淹于水下,忽一抬头,瞥见那位大将军傻傻地看着她,心内一惊,就要大叫,生生憋住。仔细一看,嗯,这位大将军怎么……前胸是凸出的……嗯?这位大将军怎么那么像……!?胸还是……平的吗?!

      “将军……”念夕惊讶,眼睛瞪大了。

      将军直接抓住她的手放在充斥着热血的胸膛上。

      “苏姑娘不知道罢,我是一女子,我们之间有一座不可逾越的鸿沟,你是公主,我只是个将军,况且,我们可都是女子,注定是两路人罢,我们……可都是女子。”将军抢先开口。

      念夕下了什么大决定,脸上全是笑。

      “将军……我们很般配,”念夕顿了一顿,痴痴望着将军,你个傻子,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我爱你无关男女,只因我爱你,将军愣住了,看见她愣住,笑意更甚:“我爱你,将军,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我的大将……”“军”字还未说出口,只觉得有一个人冲过来抱住了她,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笑意盈盈。

      她听见她的大将军说:
      我是个被抛弃的人
      我从没被人喜欢过
      很多人只知道依靠我
      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关心我
      我叫年瑶
      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大将军
      是一个胆小鬼……”

      许久,年瑶听见公主说:“
      我叫念夕
      我找不到家了
      我也是一个被抛弃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了
      我找不到方向了
      我以前觉得很不公平
      因为我被扔出来了
      但不知为何如今觉得很庆幸,我从城内逃出来了
      我找到你了……”
      “很庆幸,我遇见你了,年瑶,我的大将军。”
      “我也很庆幸,我遇到你了,我的公主殿下。”
      “很庆幸?”
      “很庆幸。”

      只因为年瑶罢,她原谅了世界对她的一切不友好,一切一切,兄长的不友好,父皇的刻薄,或者是,母亲的离去。母亲,如果你看的到,请你让我和她一直在一起,不要分开好不好……
      可能只因为她罢,年瑶原谅了世间对她的一切不公,只因为是个女子,被爹娘抛弃,进入军营,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痛啊。

      她们躲着旁人的目光相拥,她们爱地懦弱却深沉。

      微微一笑,念夕对年瑶说:“年将军,你可要记得这场仗打完了向我父皇提亲,你得做我的驸马!”

      “好,我答应你。”

      一场注定会打赢的战争如期而至,意料之中的胜仗,不知胜了是喜是忧,大胜归来,公主和将军面临的大问题才刚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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