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之庆历年间王府景》木鱼叮咚

38、037怜取眼前人

　　会遇见徐行辉这事儿，裴景全然没有料到。如今细细想来，不难瞧出徐行辉大约是中意她的，求亲，不全是父母之命。
　　裴景觉得有些麻烦。徐行辉那双含着情谊和期待的眼睛，让她很不好受，总觉得像是亏欠他似的。

　　赵简看着洗漱完就坐在梳妆台边上发呆的裴景，有些不放心，关心道：“你没事吧？”
　　裴景回神，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徐公子”
　　赵简不解：“为何？”
　　裴景解释道：“徐公子之前见过我，说是两月前放榜前后我给他递过伞”
　　赵简：“也不是他动了心，你便一定要回应他的”
　　裴景：“我知道，就是觉得有些辜负他的心意。他跟齐师兄那样不同。”
　　赵简叹气，也是。
　　齐桓这样违背家里的安排跑来问裴景的意思，总有些私相授受的嫌疑。可徐行辉却是禀了家中的长辈，正正经经走的商议亲事的流程。若不是今日恰好碰上，他和裴景根本不会私下见面
　　赵简想了想，问裴景：“你家里人为何瞧上他了？”
　　裴景和盘托出：“他家中人口简单，又是次子，能留京。”
　　赵简倒是觉得裴家长辈想的很是周到，道：“那倒是挺不错的。最难得是他自己十分愿意”
　　裴景摇头：“不行，我的身份，对他来说成不了助力，反而是负担。裴家没法儿帮他，若是我们这边有了什么差错，还会让他的身份变得尴尬。”想了想又道：“我这两天还是抽空回家跟我哥商量商量，早些让徐公子歇了这份心思才是正经。”
　　赵简点点头，觉得既然裴景不喜欢也没必要勉强，就道：“也行。那就早些睡吧，今日忙了一天了，别再累病了”
　　裴景乖顺地点点头，吹了灯，和赵简各自上床休息。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了半晌的呆，突然想起来她还没给王宽换药，一激灵就坐了起来。
　　不知为何，裴景直觉王宽肯定会等着她，看了看对面的赵简，轻声唤了两次赵姐姐，没见赵简应声，想着她大概是睡着了，便自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准备去男寝看看。

　　王宽那边的确一直在等着裴景。
　　其他人跑了一晚上，都累得倒头大睡了，只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上甚至已经整整齐齐备好了东西，裴景特意拿给他养伤的那个雕花檀木盒子，和一壶晾好的开水。
　　王宽觉得裴景最念他的伤，就算是一时忘记睡下了，等想起来也该会来寻他。
　　他倒也还是真没猜错。

　　裴景走近的时候，就看见王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院子中央，脊背不如早上见的时候绷的那样紧，一只胳膊撑在石桌上，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裴景嘴角不自觉沾染了些笑意，走近了些轻声唤他：“王公子”
　　王宽一回头，见裴景一头青丝松松绾着，身上裹了个轻薄的披肩，再是温婉不过的样子。
　　他笑着开口：“来了”
　　裴景闻言微微有些脸红：“对不起，一时忘记了”
　　王宽笑笑：“不妨事。今日确实跑得辛苦，大家都累了，元仲辛回来就倒在床上睡了。”
　　裴景微笑：“劳王公子等我了”说着，很熟稔地拉过王宽的伤手，准备给他换药。
　　王宽任由摆弄，一只手撑着下颌，侧过脸望着她温柔的眉眼，难得有些懒懒地道：“跟我，不必总这样客气的”
　　裴景听着他又沉又柔的声音，不自觉翘了嘴角，眼神却依旧落在他手上，跟他道：“不是客气，是觉得过意不去。逛了一天，你也该累了才是”
　　王宽微笑：“无妨，就算你不晚，我也睡不着”
　　裴景有些惊讶，觉得自从认识王宽开始，这人就总是一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模样。这样的人，也会失眠？能让他这样的人辗转反侧的，又会是什么样的麻烦事？
　　她抬眸看向他，有些好奇，问他：“为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王宽看着裴景温温软软又带些好奇的眼神，觉得可真是漂亮，也不知道这样一张脸做别样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这么漂亮。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去逗弄她：“是有些烦心事。”
　　裴景果然上了当：“什么事？我可能帮你什么？”
　　王宽沉吟了一下：“嗯，还真是跟你有关。”
　　裴景怔了一下，眼睛因着惊讶睁的越发大了：“跟我有关？是什么事？”
　　王宽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星星点点都是细碎的光芒，促狭的笑意几乎已经掩不住。
　　他轻声道：“我在想，该怎么让你还账”
　　这下，裴景是真的愣住了。
　　她有些迷茫地看向王宽，觉得这个事怎么可能是个值得烦恼的事？下一瞬，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戏弄她，顶着一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戏弄她，让她连脾气都生不出来。
　　王宽看着裴景呆愣愣的样子，笑意更盛，缓着声音跟她解释：“逗你的，可别当真”
　　裴景被王宽的笑勾的挪不开眼。
　　她心头狠狠划过一丝异样，闹得她有些心悸。她看着这样的王宽，脑子里冒出红颜祸水四个字，觉得他今夜这副形容，有些媚。
　　要说媚这个字，本是形容女子的。可她一时间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合适的词来。就是觉得他勾人，眼神勾人，笑容勾人，声音也勾人，最后勾的人一颗心乱七八糟地砰砰跳。

　　好半晌，裴景才勉强回过神来，看着王宽，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感叹道：“王公子，你这样，可真是好看。”
　　王宽显然没想到裴景会说这样一句话，他当即愣在了那里，眨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
　　半晌，他终于回了神，垂下眼，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

　　大概是想找回场子，王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向裴景道：“别总是唤王公子了，生生叫出几分疏离来”
　　裴景显然没料到话题会转的这样突兀，顿了一下才答：“那要如何唤你？王宽？”
　　她这一声王宽唤的轻巧，却在王宽心上盘着，绕出几丝缠绵来。
　　王宽喉头不自觉微动，垂着眼：“有何不可？”
　　裴景却没察觉到，摇摇头对他道：“不好。王公子明明大上我好几岁，我怎么能随便唤你的名讳”
　　王宽抬眼看向她：“我不介意”
　　裴景接着摇头，十分坚决：“那也不行。”
　　王宽有些气馁：“总比王公子要强。天下姓王的公子那样多，谁知道你唤的是哪个？”
　　裴景总觉得他说这话时的语气颇有几丝胡搅蛮缠的意味，忍不住侧着脸瞥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居然挂了几分委屈的神色，心头便登时一软，轻声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唤你？”
　　裴景不晓得她方才那样半侧着脸看人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像是裹着一层水光，让人光瞧着心神便能晃上几晃。
　　王宽喉结微滚，闭了闭眼睛，将心理那股悸动压下去，才回她的话，道“嗯，让我想想”不知想到什么，王宽嘴角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眼中带着几分忐忑的期待，特意放轻了声音，商量裴景道：“不如，就唤王宽哥哥好不好？”
　　裴景手上一顿，心头猛地跳了一下，握着王宽手的那只手有些使不上力，也不敢看他，只能颤着声音说：“不好”，语气中带着些恼意，继续小声咕哝：“才不要叫……”，才不要叫‘哥哥’的哥哥两个字却始终说不出口
　　王宽看着她，却是觉得异常愉快，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她笑，也不恼：“是你说，叫王宽不敬的”
　　裴景好容易将帕子裹好，打了结，闻言抬起头瞪了王宽一眼，转身就走。
　　王宽看着姑娘有些着恼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起来。
　　他伸出那只伤手去拉裴景，握着她的腕子微微用力往回拽。
　　裴景感觉到手腕上的热意，有些羞，又不敢用力挣，怕伤着他，无奈只能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
　　王宽的手沿着裴景的腕子轻轻地下滑了一点点，松松地握住她的半个手掌，收了笑意，决定换个话题。
　　他看着裴景，柔声道：“别担心，就算你哥哥那边办不成，也还有我。”
　　裴景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他知道她为什么烦心，为什么差点儿忘了给他换药。
　　裴景刚才生出的那点儿小脾气这下全没了。
　　一双眼睛湿漉漉地娇娇软软地看着王宽，看的王宽想去吻她的眼睛。
　　王宽压着想抱一抱她的冲动，接着哄她：“别想太多，不是什么大事，嗯？”
　　裴景继续软软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你？”
　　王宽摇头，声音很笃定：“不会”说着，很自然地拉了裴景在石凳坐下，他自己却是半坐在石桌上，垂着头跟裴景面对面地说话：“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给徐公子找一个更合适的亲事，或者，找出一个不合适结亲的理由。就算是定了亲，也有办法推掉，更何况，还没有到定亲的地步。所以，不必担心。”
　　裴景被他哄得服帖，完全放松下来，有些烦恼道：“可是，到哪儿去找更合适的亲事，或者不适合结亲的理由啊？”
　　王宽微顿了一下，道：“亲事可能还要再瞧一瞧，不过不合适结亲的理由可是多了去了。比如，有家世更好的人跟你提亲。”说着，半开玩笑似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说是不是？”
　　裴景却是若有所思，琢磨着道：“是倒是，就是这样的人要哪里找去啊，更何况，我又不是真的想嫁人”
　　王宽看着她，一双眼睛幽幽地，嘴角微微翘起，道：“小景姑娘当局者迷了，要记得怜取眼前人啊”
　　裴景闻言倏地抬眸，对上王宽似笑非笑的眼神，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王宽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接着道：“这都是下策，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还是要先花了心思看看能不能有机缘给徐公子做一桩姻缘。”顿了顿，又宽慰她道：“我说这些不过是给你宽心罢了，就算都不行，也有我这条后路可以走。”
　　裴景闻言很是动容，跟王宽道谢连声音都有些哽咽：“王公子，你人真好”说着，起身给王宽行了个福礼：“多谢了。”
　　王宽连忙伸手去扶她：“刚说过不要同我这般客气。”顿了顿，低下头去寻裴景的眼睛，看着她道：“要是真想谢我，不如……叫一声王宽哥哥让我听听？”
　　裴景完全无法形容自己此时内心得感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宽，那人眼里却都是戏谑的笑意。

　　王宽倒是没想着让裴景真的那样唤他，不过是不想让她不开心，逗趣罢了。却没想到，半晌，他真的听见姑娘很小声地叫了一声：“王宽哥哥”

　　这一声，让他整颗心都酥了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