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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得不到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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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转让合同的签署和公证,曲忆浓顺利得到了汤奕杰的股份,坐上了汤成集团一把手的位置。
汤成集团突然而迅速的内部变动令竞争对手们感到担忧。橙光珠宝相对于汤成集团只是一个曾在部分业务上成为合作伙伴的小公司,汤成集团除了珠宝业务还涉足了百货、地产、娱乐等多个领域,财大气粗,并不是橙光一个珠宝企业能够与之抗衡的。正因如此,程岚并不明白此前曲忆浓为何要亲自管理奢侈品部门,与橙光展开商业竞争。疑惑未解,曲忆浓便从离奇瘫痪的丈夫手中夺取了大权,程岚预感到自己将面临一场恶战。
这天晚上,公司下班已有三个小时,曲忆浓才走出办公室,不料竟看到接待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面带忧郁的美丽妇人。
曲忆浓放慢了脚步,回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道:“已经下班了,若有私事,出去谈便是。”
方巧珍走上前来,问候道:“好久不见了。”
“是吗?没觉得。”曲忆浓一脸冷漠地说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方巧珍低下头去,跟着曲忆浓一路乘电梯下楼,两人走在傍晚的街道上,闪烁的路灯并未使二人之间僵持的气氛回暖。
思虑良久,方巧珍主动开口道:“我听说,汤先生……”
“原来你是来问候他的。”曲忆浓截断了她的话,“我丈夫在医院里,正好,我现在要去看他,不如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是……”方巧珍犹豫道,“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曲忆浓觉得有些好笑,道,“你认为我有什么不妥吗?是不是觉得我结婚没几年,就要守活寡,没有你幸福?”
“说话何必那么刻薄呢?”方巧珍说,她叹了口气,道,“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因为你不肯告诉我……不过,汤先生在外面找女人的事,并不是秘密。依你的性格,你不会……”
“程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曲忆浓抬高了音量,冷笑道,“您不要以为天下每个女人都像您这么狠心……没错,我丈夫是有外遇,那又怎么样?我就要不开心,就要报复他了吗?他出事以后,是我没日没夜地在医院照顾他,医院整层楼的医生、护士和病人都知道……哼,您现在不会是觉得我丈夫把公司给了我,是他脑子病糊涂了吧?我在公司里的这几年,成绩有目共睹,我的下属们还没有不服我,倒是您这位外人先来挑刺了……”
“你总是这样,不肯好好听我说。”方巧珍语含怨气地说道,“好,既然这样,我也没话说了。不过,我希望你能知足常乐,明哲保身,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这是我对你最善意的提醒。”
“那我真应该多谢程太太。”曲忆浓笑道,她转头看向方巧珍,又道,“我也给程太太一个善意的提醒,趁着程先生身体还好,多陪陪先生享受一下退休生活,没事儿,也别管那么多闲事!”
一辆汽车驶过,响起一声尖锐的喇叭,方巧珍没有回话,转身上了路旁的出租车,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曲忆浓收敛了那早已令方巧珍生厌的笑容,恢复了冷漠的神情,走到停车场,驱车驶向医院。
方巧珍坐在出租车里,回想起曲忆浓句句带刺的话,心感不妙,当即让司机调转方向前往橙光公司。
曲忆浓的车子停在医院外的十字路口,望着闪烁的红灯,心中忽而泛起一丝酸楚之意,她已无力再去医院扮演虚伪的自己。绿灯亮起,她转动方向盘,往与医院相反的方向驶去,游荡在行人车辆日益稀疏的街道上,穿梭于颜色变换的夜灯中,让悲意随窗外的冷风飘洒。
兜兜转转,终是来到了西山脚下,沿着曲折的盘山公路向上驶去,停在了半山腰的空地上。
远远望去,半山诊所已关了灯,这个时候,的确不会再有灯光亮起。曲忆浓靠在驾驶位上,解开束缚已久的安全带,霎时放松的身体仿若触到了一把冰冷的利刃,置于心尖的痛楚令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沉默的黑夜平静地注视着她无声的哭泣。
“忆浓。”
在某个心颤的瞬间,她突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耳畔左侧传来,一个黑色的身影挡住了车窗外昏暗的灯光。
曲忆浓睁着泪眼转头看去,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她总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候遇见卓海明,他是她心中最崇敬和热爱的人,她岂不想以自己最美的姿态面对他?然而思来想去,她活到今日,有几时曾是美丽?虚幻的容颜掩盖不了内心的丑恶。
卓海明万分担忧地看着她,心中生起一丝疼惜,打开车门,扶着踉跄的她从车里走出来,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曲忆浓哽咽道:“我见到我妈妈了。”
“然后呢?”卓海明又问。
“她不爱我。”曲忆浓的泪水染湿了他的衣衫。
寂寞的山路上,卓海明牵着曲忆浓的手,绕过诊所,走到了一闪棕色的门前。几分钟的路程,令她在悲伤中回忆起那个雨天,她从精神病院走出的日子,她贴在他的身旁,将一生的希望和快乐交托于他。
门内,是整齐的家居,温馨的空间。这房子原本与诊所是连通的,但时间久了,卓海明受不了满屋子的消毒水味,便找人将诊所与所居住的房子隔开,自此,这里便有了家的感觉。
卓海明递给曲忆浓一盒卫生纸,她只抽了两张,擦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脸上依然因泪水的侵染而灼热,她从对面柜子的玻璃中看到自己的眼睛已是遮不住的红肿。
“你之所以难过,是因为你还爱她。”卓海明轻声说道。
“我不想这样。”曲忆浓微微摇头,“我觉得我被困在千层恶网之中,负重累累,无法解脱。”
“什么才算解脱?”卓海明问。
“是忘记,还是不在乎?”曲忆浓怔然道,“我不知道。”
“这都不容易做到。”卓海明叹道。
曲忆浓眼睑低垂,心道:或许,唯一能使我解脱的方式,就是亲手毁掉方巧珍所珍视的家庭。她为了她的幸福,自私地将她推入黑暗的深渊,每每想起那段与疯人共处的疯狂日子,都会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她战栗着、瑟缩着,绝望地在噩梦中寻找黎明,却始终与曙光缘悭一面。这一生,她都无法觅得心灵的平稳。
良久,她抬眼看他,问道:“你的妈妈爱你吗?”
“她走得很早……”卓海明低声道,“但是,她爱我。”
曲忆浓对这样一个早逝的母亲充满了温柔的遐想,“她一定是个很好的母亲,太好的母亲,连上天都要跟提早抢去。”
卓海明心中生起一丝伤感,道:“忆浓,不要太过希冀旁人的爱,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够爱自己。”
“我明白。”曲忆浓垂下眼帘,眉头微蹙,眼底划过一丝哀怨,道,“可这世界如此复杂,如此冷酷,一个人的爱总是不够的。”
一份孤独感从她的身侧传来,卓海明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垂首问道:“再加一个人呢?”
曲忆浓轻轻靠在卓海明的肩头,抬眼望着玻璃柜门后的门,道,“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留在这扇门里,永远只见你一个人。”
“这不切实际。”卓海明失落地说。
“会有这一天的,我相信。”曲忆浓说,她转头望向卓海明,问道,“你会等我吗?”她咬了咬嘴唇,又道,“你知道,汤奕杰出了事,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他,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卓海明沉吟片刻,叹道:“‘等’这个字太沉重了,我不敢向你许诺什么……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得到了解脱,到那时,你仍未忘记我,便来找我吧!我想,我会一直在这里。”
曲忆浓感动地点了点头,这夜色变得温暖起来。
这时,方巧珍已回到公司,将橙光珠宝近期的业务单细细查看了一番,而后又上网搜索了汤成集团旗下的各公司企业近半年来的活动轨迹。她眉头紧锁,连办公室的门被风吹开了也未察觉。
程岚站在门口,问道:“妈,还没走呀?”
方巧珍回过神来,笑道:“哦,是,事情有点多……”
“您看什么呢?”程岚走进门来,在她身旁坐下。
方巧珍提前关闭了搜索页面,笑道:“今天收到的业务报告。”
程岚看到她关闭页面时手指微微颤动,心下生起一丝怀疑,但并不戳破,反而转移话题道:“对了,妈,您不是说要去接程峰回来?什么时候走?”
方巧珍听到此话,眼神黯淡下来,心中想起方才与曲忆浓的谈话,不禁对自己和程家的未来感到一丝担忧,她犹豫半晌,道:“我想,还是算了吧。让你弟弟在外面多学习几年,他现在回来,也帮不了你什么。”
方巧珍的态度转变令程岚感到惊讶,她问道:“您上次还说,让程峰回来帮我……”
“我也是随口一说,你这么能干,就不用那小子回来添乱了。”方巧珍笑道。
程岚点点头,尽管她并不相信方巧珍的话,但也知道自己很难从方巧珍的嘴里问出什么来。无论如何,程峰不回来,总是好事。
翌日,曲忆浓照例到医院看望汤奕杰,刚出电梯,便看见凌立正站在走廊尽头盯着她。
曲忆浓走过去,两人避过人群,进入安全通道的步行楼梯。
“我早跟你说过,不要主动找我。”曲忆浓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我找不找你都没关系了。”凌立满脸愁容地说,“程岚已经发现了,她念在公司损失不大,便给了我个机会,不告我,让我引咎辞职。”
“原来是这样。”曲忆浓道,“你应该能够想到,这是早晚的事。”
“你说过,如果我离开橙光,你会聘用我。”凌立说。
“如果我现在就用你,是明摆着跟程岚作对。”曲忆浓说,她笑了笑,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找不到工作,没饭吃的。”
“如果程岚把我的事抖出去,我在这整个行业里都不再有立足之地。”凌力说。
“她不会的,你无需给她这个机会。”曲忆浓冷声道,“我要你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不论成败,我都会把汤成集团广州商贸分公司总经理的位子给你。”
凌立知道汤成集团在广东刚刚扎下根来,商贸公司是他们在广州的第二个大型投资,他有些惊讶于曲忆浓的许诺,随即便想到这可能是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犯法。”曲忆浓笑道,“今天下午,我回公司拟一份文件,发到我们联络的公共邮箱里,你把这份文件打印出来,然后去交给方巧珍。”
“是什么文件?”凌立问道,“如果她问我……”
“她不会问你的。”曲忆浓接道,“文件上的内容也不犯法,只是普通的业务交易记录,你看了便知。”
“那好吧。”凌立答应道。
“这件事以后,我就会把邮箱注销,从此,你再无后顾之忧。”曲忆浓笑道。
凌立按照曲忆浓的吩咐将打印出来的文件交给了方巧珍,方巧珍看了一眼文件,又抬头打量着凌立,欲言又止,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终如曲忆浓所说,一句话也没问他,便让他离去了。
方巧珍看着文件上稀疏的文字和日期,愈发不懂得曲忆浓的用意,来来去去地思索了两个小时,也没得出答案。
而此时,程岚的秘书已经将凌立进入方巧珍办公室并交给了她一份文件的事告诉了她。
程岚放下手机,思索片刻,立即想到此事应与曲忆浓有关。她站起身来,下楼到何志康的办公室找他,推门便直接说道:“陪我到楼下喝咖啡。”
何志康抬起头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程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渴了。”
何志康不敢多问,急忙从命和她一起乘电梯下楼。两人来到咖啡店的一角,坐下来四目相对。
程岚看着何志康,严肃地说道:“这次是关乎公司的大事,也是关乎我们程家财产的大事,你要想清楚点,别跟我耍花样。”
“我什么时候敢跟你耍花样呀?大小姐。”何志康笑道。
“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你从来没跟我讲过实话。”程岚说道,“我妈跟曲忆浓是什么关系?”
“这……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何志康疑惑地说道。
“你不会忘了吧?曲忆浓就是被你送进精神病院的魏芳芳。”程岚道。
“怎么可能?”何志康笑道。
“说实话。”程岚语气凌厉地说道,“这很重要。”
何志康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犹豫片刻,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看着程岚转怒的眼睛,忙道,“你别生气,我说的是真的……当初,妈就跟我说,从楼梯上掉下去那个人脑子好像有问题,让我去给她检查检查。”
“她真的有问题吗?”程岚道。
“有……是有一点小问题。”何志康吞吐道,他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了让你爸妈喜欢我,做什么事都要顺着他们的意思。”
程岚想了想,又问:“你还知道什么别的吗?”、
“就这么多。”何志康道,“舞会上那个女孩原本应该就是去找妈的,她们以前应该认识,具体什么关系,妈肯定不会告诉我……不过看起来,关系应该不大好。”
“好,我就暂且相信你。”程岚道。
翌日,程岚突然接到四个辞呈,四个部门经理都提出辞职。她心感不妙,派人一查,果真是曲忆浓高价挖人。她想提出更高的工资挽留,但橙光本身在财力上无法与汤成相比,因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也只留下了一人。
程岚一脸沮丧地找到韩伊雯,将近日的困惑与苦恼告诉她,问道:“你说,汤成那么大一个公司,为什么要花大财力跟我这个小公司过不去?”
“你不是说曲忆浓跟你妈有仇?”韩伊雯道。
“这太难懂了,不论是我妈,还是何志康,我都难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来。”程岚叹道,“难不成,我还要去问曲忆浓?”
“这也不是不可能。”韩伊雯笑道,“我想,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