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夏沉

8、第 8 章

　　后宫的流言，也终是渐渐起来。
　　——因了那年轻的帝王总是留那人用膳，而后便见养心殿彻夜亮起明灯。点灯添油的宫人早已是不堪其负，而更多的，却是早早的碎了嘴，把早前刘辉总是找人陪睡的事粘连起来，生生把那人说成了蛊君魇国的恶鬼。
　　每每见那些宫人一副津津乐道的模样，扶伯只能作佯怒呵斥，却也丝毫无法。这深宫，却是离人间离得太远，便也只有靠这点伶仃的乐事为生。而那后宫的正主，却是越发的沉默起来。扶伯每日去问安，都见她眼睑下阴影越发浓重。有几次，他也曾试探的问，“皇后娘娘若是有什么烦心的…像是哪个丫鬟不顺心，御膳房的口味不对，还是那个宫人说话恼了娘娘…尽管告诉老臣。”而那被华服包裹的女子，却也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丫鬟都很贴心，御厨的手艺也好。”
　　饶是口上如此，扶伯却也见那女子一日日的枯萎。有许多次，他都怀疑那华服下的身体，是否已失了内核，只是一个空洞无物的外壳。现在的红秀丽，早已失却当时初入后宫时的风华。哪怕是伺候过两朝君王的扶伯，也只见过那些妃子在后宫倾轧权力争端间枯萎，却未曾见过这样特殊的情境。后宫除她之外，并无其他妃子。她虽尚是完璧之身，可刘辉也是日日来探望。这一切，看似都如此完美。
　　——可扶伯也是日后才知道，那女子是为了什么而枯萎。
　　那日朝上，刘辉忽然从大袖中抽出诏书，冷冷一笑，“扶伯，麻烦你了。”
　　不知为何，他心里便有了不详的预感。他窃窃地向下一望，却见出身红家分支的几个大员，早已是惨白了脸。
　　“朕多年不理朝政，亏赖诸臣勉力相支，朕心甚愧。然，朕惊闻此数年间，祠部司、仓部司亏空数犹巨。朕疑，令御前将军茈静兰深查此案，其果之巨，朕哀其心术，怒其恶行，念罪者为皇后之亲，皇后贤德，遂轻其罚。革祠部司、仓部司当守之位，削爵，发配西域。”
　　待扶伯念完诏书，朝野之下已是一片死寂。那几个惨白着脸的大员，早已是被近卫拖了下去。而大殿内却龂龂地回荡着哀嚎声。而此时刘辉却用冷然的口气淡淡的开了口，“此次肃清，概是警示之意。诸卿不必多疑。退朝。”
　　百官先是一片寂静，后不知是谁先警醒的对着空荡荡的御座高呼万岁，而后其余人才随之应和。扶伯这时也才被惊醒，急急地跟了上去。
　　扶伯急急地走了几步，却见刘辉跟那人在前面私语。扶伯也只好放下步子，在后慢慢地踱步。
　　从大殿通向养心殿的路平时本就少人经过，此时更显寂静。就算离了数十步的距离，扶伯也隐隐的听得到两人的对话。
　　“爱卿这次成果尤佳…朕深感欣慰。”刘辉的声音不带一丝喜色，冷冷的响起。
　　“…哪里。臣不过奉诏行事…陛下谬赞。”
　　“爱卿是个聪明人。”刘辉的笑声朗朗的，却莫名的让扶伯觉得胆寒。“朕这御座，怕还要需爱卿帮忙才坐得正。以后还多亏爱卿了。”扶伯遥遥的看见刘辉说完，便拂袖离开。而那人却怔怔地站在原地。扶伯见此行状，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却听得那人低低的笑了。
　　“扶伯，刘辉会是个明君的……”那人轻轻一笑，目中满是悲凉的神色。“御座之下，是不能有别人的。失礼。”
　　扶伯悚然，望着那人的背影，忽而觉得飘忽。
　　原来——
　　这是刘辉刻意所为。借他才学，既解了现下红家急欲扩张之围，也暗暗的挫了其余诸家的锐气。
　　——却也将那人推到利刃之上。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急。还要改…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