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善卷

17、心上人

　　回到府中，我把马鞭扔给小厮，边走边得意地对十二说:“这次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能赖账！”

　　十二问我什么事，我说现在还没想到，等想到再说。我已经打定主意这件事不能轻易让他做到，才不算浪费我得之不易的胜利。

　　之前赛马我从未赢过，尽管十二每次还会故意放慢速度等我，小心地看着我，怕我出危险，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在最后赢我。

　　东西都收拾整齐，装了整整一马车，加上我坐的马车，和父亲让我带给外祖母的礼物，三辆马车，在八月初二这天我们踏上前往沂州的道路。

　　秋高气爽，我们走走停停，为了在天黑前抵达城镇，我们有时就在野外生火吃饭，我不觉得艰苦，反而觉得别有滋味。

　　紫苏却感觉我受了委屈似的，一到客栈就给我煲各种汤水补身体。其实和十二在一起哪怕风餐露宿我也觉得好，不过这想法自然不敢在紫苏面前表露。

　　此行十二带着几个侍卫负责护送我，青蚨留在府里照应院里，紫苏带了一个小丫鬟桃点儿随我一起坐马车。

　　马车上无聊地时候我会和她们闲话。有次我问桃点儿怎么叫这名字？她说是自己母亲喜爱桃花，她出生的时候，母亲看见窗外桃花点点，就给她起名叫桃点儿了。

　　我和她聊天才知道她是家生子，她母亲是针线房的管事赵娘子，擅长苏绣，父亲是账房先生。

　　我喜欢听她讲诉她家里的事情。她说她的妈妈是个极温柔的女子，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母亲绣的。她的父亲很严厉，不过她父亲发火时只要她母亲轻轻一瞥，不赞同地拧拧眉，就会偃旗息鼓。

　　我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幻想，如果我的母亲还在，会是这样温柔吗？还是会像楚二哥的母亲一样，会盯着我学习，背错了便罚我去书房面壁？

　　有时候坐车太闷，我就下去和十二一同骑马，特别是天气好的时候，官道上人也不对，我们还可以赛马。

　　自从上次想明白，我觉得还是珍惜当下，和十二一起的时光。有次我想打探十二什么时候离开，十二说要看师门的安排。我听他的口吻，说明短期内不会离开。我还向他打听墨门的事，特别是他小时候的事。

　　他告诉我自己五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他开始在师傅的教导下习武。一开始他连马步都站不稳，看着师兄师姐利落的身手心里羡慕，只能更用功地练习。我感觉自己越了解十二，就越喜欢他。

　　我知道了他喜欢在月色下练剑，知道了他在十八岁那年进入墨侠榜，知道了他的师傅喜爱美酒，知道了他练武后喜欢喝杏仁羹。

　　我问他如果以后他离开了，我能去找他吗？十二沉默了片刻说，只要我想见他，他会来找我。我很疑惑，墨门是不许他人进入吗？

　　十二告诉我墨门的弟子遍布天下，但是无召不得回墨门，他自从二十一岁离开就只有在师门有命时才能回去。所以离开长宁侯府以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我听了很是失落，问他如果我想见他，怎么告诉他呢？他离开后会给我写信，我可以通过信鸽与他联系。

　　我不敢相信十二离开后的日子，我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一定会很思念很思念，但是我必须接受，因为我和十二只是朋友，哪怕是好朋友。

　　我不想被十二发现我的低落，故作好奇地问他信鸽是怎么饲养，它们可有名字或者代号，会不会被别人捉走，十二刚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马上抛出下一个问题，这样我才能全神贯注地放在我俩的对话上而不会去想离别的悲伤。

　　车队还没到，我和十二停在一条溪边等着他们跟上来。我拿着一个树枝在溪面上拍打，突然天色变暗，乌云遮住太阳，下起小雨来。

　　十二忙把他的披风脱下遮在我头上，带我跑到附近的一个山洞去避雨。我们进到山洞，里面很深，黑漆漆的，十二说不要往深处去，可能有蝙蝠之类的。

　　我吓得恨不得出去淋雨。十二看我的样子似乎有些想笑，他站在我身旁，把披风抖了抖水，挂在臂弯，说:“放心，现在蝙蝠都在睡觉。”

　　我发现他的笑容里藏着一丝促狭，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说:“好啊，十二，你竟然取笑我！”

　　十二解释到:“并非取笑，我只是觉得小姐很可爱。”

　　我瞪大的眼睛对上他笑成月牙的眼睛，我听见我的心砰砰砰跳得又快又急，我甚至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十二觉得我可爱。

　　我像一个久困沙漠的旅人突然感受到一滴雨水落在脸上，我像一株长于阴暗的植物突然感受到一丝阳光投于面前，旅人渴望甘露，植物渴望阳光，而我，渴望十二。

　　我想抱住他，想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想被佛手柑的香味包围。这是我的心上人，我的梦中人，我的眼前人。

　　我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我看清了十二的唇，还有他下巴上的痣。我抬头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面盛满惊讶和震惊！

　　我的神智突然回归，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不妥，我赶忙退回的原来的位置，发挥我十八年来全部的生活阅历试图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后，我对十二说，刚刚我看见他的肩上有一只虫子，我觉得自己的解释非常完美。

　　雨停了，我马上从洞里出来，我们拴在树上的马正挥动尾巴想抖落身上的雨水，我偷偷看了看十二的神色似乎如常，于是就当做无事发生。又开始粘着十二问东问西。

　　没多一会儿，车队就跟上来了。紫苏紧张地问我有没有淋雨，逼我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让我一会儿坐回马车不能再吹风。

　　我又管紫苏要了一碗，送去给十二。看着他一饮而尽，我真佩服他的勇气。十二对我说一口喝完反而没那么辣，我准备下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