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深深》莫然然

7、抬头见童话

　　1
　　时间婉转而又坚决的流逝着，有些事情已经遗忘，而有些事情却刻骨铭心。韩萦纡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手表上不停旋转的指针，心里默数：“5、4、3、2、1……”
　　当数到0时，完整而安静的0被教室里涌出的同学们乱成一片残缺。韩萦纡收拾好课本，刚刚站立起来，阎老师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老师，您有什么事吗？”韩萦纡直视着阎老师一贯严厉的眼睛，那个似乎八十年到古董般的眼睛还是顽固的架在阎老师的消瘦的脸上，就像是一座立交桥架在了一方窄窄的马路上。想到这里，韩萦纡竟有种忍俊不禁的冲动。
　　阎老师点点头。
　　于是韩萦纡放下书本，跟着阎老师后面走了出去，迈出教室那一瞬间的回望，她看到了段瑾宣不解的眼睛。
　　“我找你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实事关于陈岚的。你应该不知道她的背景吧？”
　　韩萦纡点了点头。
　　“这孩子也够可怜的了。她从小父母离异，一直是跟着外婆生活的。谁知她外婆去年去世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跟着表姨妈生活后，她出入酒吧，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生活一度很是辛酸堕落。开学初，校长发现她和一帮小混混纠缠不清而遭毒打时，就救了她，并和她打赌说只要她可以进入我们学校，就可以给她正常孩子的生活和幸福。”
　　韩萦纡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我答应校长努力调教她。然后她就进了我们班。这就是她很另类而我视而不见的原因。你知道改变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韩萦纡小声地说：“那么老师需要我做什么呢？”
　　“本来我是想亲自改造她的，可是……”她的脸色暗淡下来。
　　然后她接着说：“最近有些事情需要解决，我会请一段时间的假。”
　　“老师是想让我帮助陈岚？”韩萦纡很快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是啊。无论从修养还是精力上，我认为你都是合适的人选。”
　　韩萦纡在想，大概是一个月前，自己在陈岚家的门口看到的那一幕，那个骂人的妇女应该就是陈岚的表姨妈，那个意欲□□陈岚的，大概就是她表哥了。
　　或许我和她还有些共同之处呢，因为我们都属于不幸的。韩萦纡这样想。
　　于是韩萦纡点头说“：老师您放心，我会把她当作朋友来照顾的。即使一时间她不会接受，我会很有耐心的。”
　　“嗯，好。老师和校长在这里谢谢你了”阎老师的眼中第一期流露出期许和温柔。
　　“还有一件事是，无论遇上什么，都不要骄傲自大也不要萎靡不振。你的身上有我的期望，老师希望你的一切都好。”简短的几句话，充溢着师长的劝告和关怀。韩萦纡忽然感觉到空气中带有隐约的离别的那种伤感，可是又不确定为什么忽然会产生这样一种错觉。
　　“好了，就这些。你回去吧。”
　　夜晚，韩萦纡又一次陷入失眠。她碰上一道前所未有的难题。

　　2

　　第二天，阎老师没有来。第三天，阎老师没有来。
　　一个星期后，这个话题成了班里同学街头巷尾谈论的焦点。几天来，韩萦纡班里的英语课一直是由那个总是穿着浅粉色体恤衫的年轻男老师带的。大概20出头的他与其说是老师倒不如说他是一个高大阳光的男孩。他说的英语很专业，后来韩萦纡才知道他是英国籍华人。这几天，他每天走上讲台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学们，今天还是由我为大家上英语课。”他的英语课上，认真注意他一举一动的大部分是女生，而男同学抓住了他上课课堂气氛活跃的空子，一个个“剑拔弩张”的在下面捣乱。他的课堂气氛与阎老师相比，真的是大相径庭。从前一度被诅咒的英语课现在可谓是女生喜欢，男生欢迎。
　　可是最近韩萦纡的心头却有一种不安，阎老师前几天说过的话一直谜一样的困扰着她的内心。
　　上课铃生再次响起，英语课。
　　今天，Mr.李站在讲台上并没有立刻讲课的意思。上课铃后，几个男同学晃晃悠悠的从门口进来，当人到齐后，他的第一句话有了改变。
　　“同学们，从几天起我正式的成为你们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李，来自英国的伦敦。剑桥大学研究生学位，是我们学校特聘的外教。其实也算不上外教，因为我本身就是华人。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一名老师，现在趁回国之际来实现我的理想，希望大家配合。”
　　他说完这些，全班同学不约而同的开始鼓掌，然后就有人问：“老师，您真的剑桥大学生？”“老师，我们欢迎您。”……也许是正式成为我们老师的第一天，他包容了课堂的混乱，谦虚的微笑着对同学们的质疑一一作答着。
　　下课后议论纷纷的话题不再是严老师的去向而是这位李老师的风格了。
　　“你知道阎老师去了哪里？”段瑾轩趁课堂上的自由讨论时间问韩萦纡。
　　“不知道。”韩萦纡简短地回答了三个字。
　　然后整整一天，两个人没有更多的对话。
　　韩萦纡有些分辨不出，段瑾轩是否已经忘记了他在医院中所说的话，因为他的眼睛依旧是深邃的，只是深得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的关系依旧淡漠，韩萦纡喝下一杯水，没错，就像清水一样淡漠。
　　这个时候，韩萦纡见到后面的陈岚，她正面对天空无表情的发呆。
　　“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韩萦纡小声地对段瑾轩说。
　　段瑾轩看着韩萦纡的眼睛，“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和陈岚打个招呼，就现在。”韩萦纡试探着和段瑾轩商量。
　　段瑾轩没有回答，立即转过身去看向陈岚。
　　“思考什么呢？在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冲出教室，走向宇宙？”段瑾轩微笑着对陈岚说。
　　陈岚盯着段瑾轩看上好久，摇着头说：“帅哥，你是帅哥，可我并不喜欢。”然后趴下。
　　韩萦纡看到段瑾轩诧异的表情，有些抱歉的对段瑾轩说：“对不起哦，我以为她会喜欢你。”
　　放学，还是各自离开，甚至没有一个“再见”。
　　“韩萦纡，请等一下。”
　　回头，一位陌生男生小跑着过来。
　　韩萦纡脸上的微笑僵住。
　　“你有空吗？可以，可以邀请你吃晚餐吗？”男生略显腼腆地说。
　　“对不起，我不和陌生人吃晚餐。”韩萦纡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的邀请，而每一次都是以同样冷漠的语气拒绝。
　　男生似乎并不放弃，“我只是想同你交个朋友。”
　　韩萦纡不再说话，径直向学校门口走，而那个陌生男生依旧跟在后面。
　　“韩萦纡！”
　　韩萦纡听见有人叫她，急忙回过头，段瑾轩倚在一棵大树上，正在向自己招手。
　　陌生男生看到段瑾轩，只有悻悻地离开。
　　“有什么事？”
　　段瑾轩微笑着说：“看到你被男生纠缠，来帮你解围咯。”
　　“谢谢，没有什么是的话，我先走了。”韩萦于低着头说。
　　“既然你现在我身边，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段瑾轩收敛微笑，直直的盯着韩萦纡。
　　“我明天要去香港参加世界中学生科技竞赛了。”
　　韩萦于淡淡地笑着：“那么祝你取得好成绩。”然后转身欲走。
　　“嗯，我一定会的。”段瑾轩自信地说。
　　韩萦纡其实很想告诉段瑾轩，她是多么的喜欢他那充满自信的微笑，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这段瑾轩淡淡地笑。
　　“再见。”
　　“再见。”段瑾轩沉沉地说。
　　目送着韩萦纡的背影，段瑾轩低语：“照顾好自己。”
　　靠在树上的美少年，深深地望着漂亮女生的背影……这是一幅非常美丽的画面。

　　3

　　早上，上学的路上，韩萦纡有一丝失望，旁边的位子大概要空上一段时间吧。
　　整整一上午，韩萦纡都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没有和别人说过一句话。
　　“萦纡，一个人是不是会很寂寞啊？”
　　韩萦纡没有抬头就知道是蓝雪儿。
　　“没有啊，平时我们也是很少说话的。”
　　“你知道吗？我今天早上去机场送段瑾轩了。”
　　韩萦纡这时渐渐抬起头，看见蓝雪儿的脸。
　　“我抱着段瑾轩哭了好久。”
　　韩萦纡的内心涌上一阵酸楚。
　　……抱……？
　　“只是去参加一个比赛，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韩萦纡反而安慰蓝雪儿。
　　“可是听说要将近一个月呢。”
　　当蓝雪儿说出这句话时，韩萦纡忽然间开始思考，一个月到底是多长的时间，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忽然变得没有尽头。
　　一个人的时候，韩萦纡开始想：这段时间的离别为什么这么多，先是阎老师离开，然后就是段瑾轩……其实也不是很多，可是心里却一直空空的，脑海中以着浮现着阎老师那幅颇具特色的八十年代眼镜，还有段瑾轩笑起来时迷人的样子。
　　“韩萦纡，Mr李请你到办公室去一趟。”同学对正在发呆的韩萦纡说。
　　“韩萦纡，李老师请你到办公室去一趟。”女生以为韩萦纡没有听到，不耐烦地重复着。
　　其实韩萦纡在第一次叫她的时候便已经听到了，但是面对女生不耐烦地重复，她却还是微笑着答应：“好的，我现在就去。”
　　于是韩萦纡迷茫地穿过教学楼的走廊，迷茫地来到办公室，迷茫地站在了李老师的面前。
　　她在窗外的时候便看到李老师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椅上，正全神贯注的阅读着一份英语报纸，内心竟有些不忍打扰。
　　“老师。”韩萦纡轻唤，办公室里安静的气氛依旧波澜不惊。
　　李老师挥手示意她坐下。
　　“最近的学习还好？”
　　韩萦纡点点头。
　　“老师，您找我有事？”
　　李老师微笑着说：“是啊，你的同桌是段瑾轩，对吧！可是我觉得你们两个作同桌并不合适。”
　　韩萦纡的心莫名其妙的颤抖了一下子。“好吧，我听老师的安排。”
　　李老师没有想到韩萦纡会不问理由而服从，他的眼里，韩萦纡是一个非常高傲的女孩，平时言语不多。然而，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傲慢，而是一种小心，小心的声音刚刚能够让旁边的人听清楚。”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韩萦纡看着李老师，坚定地说：“我没有问题。老师觉得我和谁做同桌适合？”
　　李老师沉吟了片刻。“最近我会为全班同学调换座位。
　　韩萦纡默不作声地回到教室，刚坐下，晴蔚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萦纡，老师找你有什么事啊？”
　　韩萦纡摇摇头，“没有什么事。”
　　晴蔚索性坐到了段瑾轩的空位上，随意地翻看着段瑾轩摆在桌子上的课本，不依不饶的说“萦纡，我是这个班级的班长，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应该告诉我。”
　　“如果是我个人的私事呢？”韩萦纡对晴蔚的态度甚感厌恶，于是淡淡地说。
　　“私事？李老师刚刚正式成为我们的班主任，就会因为你的私事而单独找你？” 晴蔚故意把“单独”二字加重了语气。
　　于是教室里瞬间发生了躁动，同学们纷纷看向韩萦纡。甚至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李老师的年龄没有比我们大多少吧！嗬嗬，到底是李老师找韩萦纡还是韩萦纡主动找李老师呢？……李老师在美国好像有女朋友哦……”
　　韩萦纡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辱，难过在内心翻涌，而晴蔚正坐在那里得意着。
　　“我说过，老师找我是个人的私事，你是班长，和老师的关系应该比和我的关系好，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老师。”韩萦纡强忍着内心的悲愤，艰难的说出每一个字。
　　“好，既然你承认我是班长，就应该支持我的工作，而不是天天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晴蔚依旧不依不饶。
　　“当然是在你对的情况下。”韩萦纡平静得说。
　　“漫不经心应该是像我这个样子。”教室后面传来一句冷冷的话语，熙攘的教室静了下来，大家纷纷向韩萦纡后面座位看去，惊讶与陈岚自从来到这个班级除了作自我介绍外说过的第一句话。
　　晴蔚正欲发作，看到陈岚冷冷的表情，只好登着韩萦纡和陈岚，愤愤不平的回到座位上。
　　韩萦纡深吸一口气，写了张字条放到陈岚的桌子上，上面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当韩萦纡转过剩的一刻，晴蔚忽然站起来，尖叫着：“韩萦妤，你有必要在背后诋毁我吗！”
　　这声尖叫令教室里所有的同学吓得不知所措，甚至有的人因为惊吓而使手中的笔滑到了桌子上。
　　“班长就可以在教室里大喊大叫吗？”门口传来这样一句话。
　　韩萦纡抬头望去，只见程扬飞立在教室的门口。
　　“程扬飞，你，你怎么来了。”晴蔚仰着头，但并不敢直视程扬飞的眼睛。
　　“没错，你是班长，把你们办搞得鸡飞狗跳也好，鸡犬不宁也好都与我无关。但是你的叫声干扰到我们班了，这是我不容许的。”程扬飞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更重，看似玩笑的话语却咄咄逼人。
　　“是有人不地道嘛。”晴蔚有些撒娇地说。
　　程扬飞不耐烦地说：“我不感兴趣，仗着自己是班长就耀武扬威，这是小学生的做法。”然后头也不会地走进隔壁的教室。
　　“哼！”晴蔚气愤地离开韩萦纡的位子。
　　接下来，韩萦纡的处境更加窘迫。教学楼里、食堂……学校的每一个地方，那些熙攘的同学们，见到她总是在理论着她和李老师。
　　“瞧瞧，就是她，看起来很正经的样子，却追自己的老师……”
　　“真不要脸，虚伪！”
　　韩萦纡默默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这种压力已经让她无力喘息了。
　　“这么有兴致来湖边观景啊！”
　　韩萦纡循声望去，见程扬飞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韩萦纡没有理会，继续低头向前走。
　　“喂，我在跟你说话。”程扬飞索性拉住韩萦纡。
　　韩萦纡直直地盯着他，“你也要来嘲笑我一番？”
　　程扬飞拉紧韩萦纡，咆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嘲笑你？难道在这个时候你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你要怎样安慰，难道这样就叫做安慰！”韩萦纡歇斯底里的喊。
　　程扬飞显然是被这个一向文静的女生惊到了，竟没有说一句话。
　　韩萦纡转身离去，却不料程扬飞快步走来，挡在了韩萦纡的面前。
　　“你跟我，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程扬飞低声地说。
　　“我不需要。”
　　韩萦纡并没有正视程扬飞严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