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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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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户家的儿子刘富富是刘家村全村的宝贝。
别看小子才四岁,生的是白胖娇嫩,头上用红头绳扎两个小发包,黑白澄澈的大眼珠一转,端的是玉雪可爱,活脱脱一个小仙童,十里八村也找不出第二个。
巡田时跟在他爹后头背着小手腆着肚子,迈着八字步就已经很有下一代大户主的派头了。
村里人看了往往稀罕得不得了,要驻足竖起大拇指猛夸好一阵儿。
要说为啥刘家村人都那么稀罕富富,可不仅仅因为这小人儿漂亮聪慧,这话还有点长。
这富富生在秋天,那是个五十年不遇的灾年。老天爷连续四个月没下雨,地里庄稼眼看灌浆在即,却一溜儿耷拉着叶子,村民是愁白了头发。
河里水一天天减少,水车用不了,只能肩挑手提一桶桶水往田里运,一颗庄稼倒一点儿,这趟没到头,那边刚刚浇过的又干了,叶子也卷了边儿。
后来,河里也彻底断了流,露出干涸的河床来。
村民无奈又转去村里的水井。可眼看着井里水位也在下降,村长就不让随意打水了,定下规矩每天每户按人头一人只能打一桶水。
骄阳炙烤着大地,万物似是都失去了生机。
村长领着村民们,一场场求雨也做了,烧香拜佛也没少干,愣是没见一滴水。
村民是一趟趟往地里跑,一趟比一趟更焦心,连村里孩子都变得跟鹌鹑一样。
这天,又是艳阳当头,刘大户家千娇百媚的媳妇儿正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遛弯儿消食,一只喜鹊飞来枝头叽喳喳叫唤起来。
“当家的,快来看呀,喜鹊叫呢!”刘大户应声走出书房,顺着媳妇手一看,呵!还真是喜鹊!这是要喜事临门啊!
“哎吆!”许是抬手扯到了肚皮,刘大户媳妇儿突然抱着肚子弯下了腰。
一旁看护的接生婆立马发现了不对:“快,快,扶进屋里去,这是要生啊!”
刘大户娘也从后院儿闻声赶来,焦急地指挥铺床的,烧水的一通忙乎。
刘大户被关在门外,时不时听到媳妇儿细细的一声哎吆,心里是一阵欢喜一阵担忧,在院子里捶着手踱起步来。
屋里折腾近一个时辰,没见孩子落地,天却突然暗了下来。
抬头一望,只见天上艳阳已被乌云遮蔽,云层翻滚着,一层厚似一层,还有阵阵闷雷声隐隐传来。
村子里一下子喧哗起来,孩子们疯跑欢叫着:“要下雨啦!要下雨啦!嗷嗷……嗷嗷……”这架势,真是比过年还高兴。
一盏茶的功夫,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几乎是同时,哇一声啼哭也响彻大地。
“哎吆,生得可够快的,这是不舍得娘遭罪呢!呀!大胖小子呐!好福气呀,老姐妹!”屋子里传出接生婆给刘大户娘道喜的声音。
刘大户隔门听见,喜笑颜开,搓着手连声叫着家里长工:“快!快!去村里给孩子们散些铜钱,糖果!哈哈!哈哈!俺也是当爹的人啦!”
及至进屋,看见宝贝儿子,刘大户是彻底不舍得撒手了。
这小小的人儿,竟是头发乌密,眉清目秀,蜷着胖手胖脚,还知道眯着眼对着刘大户笑。
“俺的娇儿吆!”
等到孩子十二天,刘大户大手一挥,办,大办!在村里办起了流水席。为此,特地杀了四头家养的猪,再上县城酒楼请来了厨子操作饭食。
村里沸腾起来,大家扶老携幼都来吃这平生头一遭的席面儿。三天的流水席,孩子们吃了满嘴的油,小媳妇们也吃眯了眼。
最后一天,刘大户抱出香软白胖的儿子与众人见面。当众宣布为其取名为刘承泽,小名富富,希望其继承祖辈福泽,未来做出一番功绩。
“此名甚好。”坐在主桌上的村长一捋胡须,点点头道,“泽,亦有水之意,这娃儿降生就带来甘霖,是个福娃娃啊!”村民听起来也是连连点头。
刘大户听了心里熨帖,面上的笑压也压不住,心里也更坚定了一个想法,因此轻咳一声: “各位乡亲,承蒙大家多年关照。俺没有大才,这几年做生意赚了些许银两,这才购置下百余亩田地。今年不巧赶上旱灾,庄稼有所减产,今年的租子就此免了,望大家都能迈过这个坎儿。”
话音一落,席上先是出现片刻安静,继而喧哗起来。
“三子,这话当真?”村长竟是激动地站了起来,手颤抖地扶着桌面儿,当先问道。
“自是当真。”
话音落,一些老人竟是默默抹起了眼泪。
“叔替大家伙儿谢谢你。这孩子,真是俺们刘家村的福星啊!”村长声音颤抖,哽咽难言。
这么着,富富可算是成了刘家村,全村人的宝贝疙瘩。谁家有皮孩子的,家里大人无不是耳提面命,绝不许欺负北边大宅子里的娇娃儿。
眼看着,这富富一天天大了,同样大的村里孩子招猫逗狗的,富富从来不凑堆。没事就喜欢往本家三老爷爷跟前凑。为啥?听故事呗。
要说这三老爷爷也是个奇人。
因为是老幺,打小就最受家里人疼,大了就长歪了,不爱下田,就爱狐朋狗友聚一堆赌钱。
赌到什么程度呢,愣是把祖宅输出去一进,末了还来了回“老缺”架户,让土匪把他娘给绑走了,一家人是又急又气,差点把他腿打折,从那三老爷爷才算老实了些。
所以呀,富富奶奶可不愿意富富往三老爷爷跟前凑,怕学坏了。你说,这要学成个油罐子倒了都不带扶的混子可咋整?
富富喜欢听啥故事呢?其实翻来覆去都是那一个。
三老爷爷告诉他呀,在他们刘家村建起来之前,这里原来有个村子叫荪庄,庄里的人呀都会飞!
打牌想喝百里外老杨家的羊肉汤了,转身的功夫就能端来一大碗,帽子上挂着雪花,汤还冒着热气呢!
这荪庄人不但会飞,还会隐身,站那墙边,任谁也发现不了。去那大财主家偷东西再是便易不过。据说每户都积下不少金银财宝呢!
后来呀,朝廷就来清剿了,也不知道为的个啥,一夜间庄上就没人了。
“三老爷爷,他们为啥能飞?”
“飞人不会飞还能干啥?”
“他们也种地么?”
“种呀,不然吃么?”
“为什么要抓他们?”
“兴许是偷的宝物太多了吧!”
“宝物放哪里了呢?”
每当这时,三老爷爷都要悄悄靠过来,在富富耳边说:“兴许呀,就埋这地底下了呢!你没看谁家翻个地还能翻出青砖了么!”
“奥奥,我们去挖宝吧!”富富兴致勃勃。
三老爷爷看富富一眼,笑笑不说话:“这傻小子!”
一年后,三老爷爷去世了,富富也长到了六岁。
没有了小时候的圆胖可爱,也少了丝古灵精怪。身板儿开始拉长,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一对儿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儿,看得人心都酥了,将来呀,不知道要迷倒多少闺中少女了。
这富富也算得千疼万宠着长大了,难得没有懒散劲儿。可这也有让家里人发愁的地方,这孩子悄么声的,总爱拿个木桶拿把铁铲,在村周边掘掘挖挖的,也不是个事儿呀!
刘大户寻思着,总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己学识有限,应当把孩子送进县城学堂去。这话他提了也不止两三回了,这次老娘和媳妇总算点了头。
富富进了学堂,捧起书本,性情安稳了许多。学得还比其他孩童快些,就是不大爱说话,学堂先生总说,这孩子,今后必有大器。
转眼过了两载,富富整天之乎者也,身上气质已是和村里孩子千差万别。放学也是直接归家,不再在村里逗留。只是睡房床下的铲子一直还放在那,显示了主人的一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