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种田》呆瓜爱吃小南瓜

1、刘富富

　　秋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远远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静静的大宅院里，吱呀一声门响，迈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
　　少年头上乌发挽起，绑成一个略歪斜的发髻。白嫩嫩有着婴儿肥的脸上，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粉嫩水润的小嘴缓缓张开，打了一声长长的呵欠。嘴边的一道湿痕，无辜增添一丝惹人喜爱的憨态。
　　“富富，起来了？”旁边屋里传来一声老人的问询。
　　“嗯，阿奶，富富起来啦！”富富走去井边，打上桶水，一泼脸，迷蒙的眼睛瞬间张开，整个人精神一振，快步走进老人的屋子。
　　屋里老人还未起身。富富麻利地支起窗子通风，再弯腰拿起搁在床边木椅上的便盆，走去茅房倒掉，舀瓢水冲一冲，放在西墙根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做熟了的。
　　“哞……”西边窝棚下的黄牛叫了起来。
　　“大黄，别急别急，这就来喂你！”富富转身跑去柴房，抱出一大捆青草，分散开放进牛槽里，大黄牛用头亲昵的蹭蹭富富胳膊。富富轻轻拍着牛脖子：“大黄乖乖，快快长大！”
　　“富富，跟你说多少次了，大黄长大了！比你还大呢！”富富冲着走出屋门的奶奶嘿嘿笑起来。
　　祖孙两人，姿态亲昵，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要说不和谐的地方恐怕就是他们身上的粗布麻衣了，这在乡下少见的四进青砖大瓦房里，咋会住着两个穿着如此寒酸的人，仔细看老太太袖口，竟还打着补丁。
　　“阿奶去做朝食，你去把前院菜浇了。”
　　“嗯嗯！”富富兴冲冲跑去井边打水。
　　“记着墙边瓜秧也浇浇。”
　　“富富记下啦！”
　　“富富真是俺乖孙儿！”
　　“嗯嗯，富富乖！”富富煞有介事的点头，逗得奶奶摇头失笑：“谁说俺孙儿痴傻，明明比那村里孩子还孝顺听话呐！”
　　朝食和往常一样，棒子面窝窝头，红薯粥，加一个炒青菜。富富捧起碗，当先呼噜噜喝下一碗粥。“慢点，慢点，要吃点菜。”奶奶夹起一筷炒豆角放进富富碗里。“嗯嗯，阿奶也吃！”看着孙儿吃得香，老太太不由也多喝了一碗粥。
　　吃过饭食，富富就牵起大黄准备下田。
　　富富所在的刘家村，背靠北山，南有小南山，一条清水河在南山下环绕流淌而过。百余户人家就着地势坐落于北山与河之间的平坦地带。
　　富富住的大宅子则在北山脚下，离村里村民住所较远，离自家田地则更远一些。要走千余步，过了清水河才到。
　　下田路上，天空湛蓝，田野广阔，鸟儿起起落落，野花争相绽放，清凉的风一丝丝吹来，一人一牛也是惬意的很。
　　正要过桥时，迎面走来去田里送朝食的明大娘。因为没出五服，和富富说话也格外亲近一些：“吆，大黄这是更精神了，富富真能干！”说罢，羡慕的眼神儿一直往大黄牛身上瞟。富富摸摸头，大眼睛一瞬间笑成了月牙。
　　“富富，拿着！田里吃！”明大娘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煮鸡蛋塞到富富手里。富富看着鸡蛋眼里不由露出馋意，慢半拍反应过来要推回去：“不，不，不能要。”“让你拿着就拿着！”明大娘说罢转身就走。富富爱惜地摸摸鸡蛋，望向明大娘的背影不由喃语：“大，大黄，明大娘可真好啊。”身旁的老黄牛喘出一声鼻息，晃晃头继续向田里走。
　　大片的田地越来越近，已能看见有不少村民在自家地里忙碌。虽是入秋，白天气温依旧不低，大家都想趁着清早多做一点活计。
　　到了田里，眼看一个个棒子上花线已经慢慢变干，棒子又粗又长，只等灌浆好，再过月余就可以掰回家了。富富瞧着满足的笑眯了眼睛。
　　把大黄放在田头排水沟边吃青草，富富转身就钻进田里薅起杂草来。
　　虽是早晨，棒子垄里也比田地外面闷热了很多。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垄上，杂草错落其中，富富趴跪着一一拔除，双手很快染上青草的汁液。低矮的棒子叶也时不时划过他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红痕。
　　一条田垄清理到一半，富富脸上已是流下滴滴答答的汗水，他抬起袖子擦擦，抿嘴继续干活。
　　待富富再折返到田头，老黄牛正卧下闭眼休憩，偶尔小飞虫飞过，牛尾巴就慵懒的甩一甩。终于再次吹到清凉的微风，富富不由深吐息一口气。稍坐片刻，喝几口带来的白开水，他又一头扎进地里。
　　“哞……”田头上的大黄突然叫了起来，富富不由加快了拔草速度，看来午食时间到了。他想拔完这一垄再回去。
　　回家时，太阳晒在人头上，田地里已经看不见人了。
　　富富回到家，洗洗手脚，兴冲冲拿出鸡蛋捧给奶奶看。“阿奶，阿奶，鸡，鸡蛋！”富富献宝般往奶奶眼前又凑了一凑，“阿奶吃！”“啊呀，谁给的？”老太太很是惊诧。“明大娘！”“下次可不兴要了，这鸡蛋精贵得很，你明大娘家可还有两个小孙孙哩！”“嗯嗯，富富知道了。阿奶吃！”富富舔舔嘴唇，把鸡蛋塞阿奶手里。“富富咋没吃？饿了吧？”富富刚想点头，又忍住了。咕噜噜，咕噜噜，富富肚子却在此时叫了起来。“哎吆，俺的乖孙吆，累坏了吧？快先来吃饭食。”
　　富富坐下就先拿起一个窝窝头啃了起来。“哎吆，慢点，慢点吃。”奶奶看着狼吞虎咽的孙子，借着剥鸡蛋的姿势，偷偷抹了抹泪。这天老爷，咋那么不开眼，让乖孙子受那么多罪！
　　一个鸡蛋剥好，奶奶把大半个放进富富碗里，她知道，她不吃，富富是不会吃的。富富看着碗里鸡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瞬间迸发出巨大光亮，他迫不及待拿筷子夹下一块儿放进嘴里，眼睛都享受地眯了起来。鸡蛋越来越少，富富动作也越来越慢，品尝时间也越来越长。吃完后，发现桌面掉落一点蛋黄末，更是用手珍惜的抹起来塞进嘴里。奶奶看着乖孙这样，忆起往昔，更是心酸。
　　连续四日，富富都是在玉米地里干活度过的，虽然辛劳，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心里却是快活的。
　　这天，富富照常在天黑前归家，路过清水河时却听到桥下有孩童偷偷啜泣的声音。
　　“咦？是，是谁在下面？”富富探头向下瞧。“臭傻子，要你管！”“虎，子？”富富走下去，果然看见二伯四岁的小孙子虎子，正坐在桥下面埋着头哭泣。
　　“滚开！”虎子摸起一块石头扔过来。富富不敢靠近了：“阿奶，阿奶说，天黑要回家，虎子不乖！”“要你管，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人精，俺娘病好不了了，呜呜，都怪你！”虎子奔上来对着富富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不，不，不是，富富不是……”富富抱着头，眼里也开始蓄起泪花。“俺讨厌你！”虎子对着富富膝盖猛踢一脚，转身跑走。 富富耷拉着脑袋回了家。
　　奶奶看见富富红红的眼眶，顿时急了：“怎的了，怎的了，谁欺负俺乖孙了？俺找他去！”富富一听，眼里又续起一包委屈的泪。“阿奶，富富不是，不是害人精，呜……呜……”“这谁说的，富富才不是，富富是福星，俺们刘家村的福星！”奶奶爱惜的摸上乖孙的头。“虎子，虎子说富富是害人精，呜呜……”“呵！这娃子，被老二家惯得是越发不像样了！”说着摸起拐棍就要上二儿子家说道说道。富富一看奶奶气得胸口起伏，双手发抖，突然慌了：“阿，阿奶，不气，不气。富富不，不哭。”说罢赶紧把脸上的眼泪用袖子擦干净。奶奶看着乖孙懂事的模样，眼泪扑簌簌落下：“俺苦命的乖孙呀！”
　　第二天，待富富下田后，奶奶就颤颤巍巍拄着拐棍去了二儿子家。要说她这二儿子，也是人高马大一条汉子，可自从娶了一个悍妇，脊梁骨就没直起来过。特别是老二家添了两个孩子后，竟连自己这个婆婆也不看在眼里了。以前还许老二时不时过去看看自己这个老太婆，现在是几个月不见人影，这当娘的，心里也是不好受。
　　到了老二家，老二媳妇正坐在院子里剁食喂鸡。“吆，娘，恁咋过来啦？有事？”说完眼神就不住在老太太身上上下扫，屁股却是没动地方。
　　老太太自己在院子里寻了个板凳坐下：“我说老二家的，虎子也有四岁了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也得尽心教着点，别有的没的都说给孩子听，仔细教出一混子来！”说完，还恨铁不成钢的用拐棍敲打两下地面。
　　“这话咋说的，我看我家虎子可是好得很！”老二媳妇眉一扬啪一声把菜刀扔在了地上。
　　“好？好能说富富是害人精？啊？小小年纪不学好！实在不像话！”老太太气的不住拿拐棍敲打地面。
　　“呵！我道怎的了，话还不让人说了？实话告诉您，他还就是个扫把星害人精！要不然，老大老大媳妇不能去了，家业也败不了，您还是那个大户家老太太！”
　　“你，你，简直胡说！好啊，好啊，当俺面就敢这样说俺富富，难怪虎子有样学样，反了天了！”老太太险些倒仰一口气去。
　　“咋了，一个傻子，这还心疼上了？您但凡看看我家乖儿乖孙，也不至于糊涂成这样！那傻子能给您养老送终吗？”
　　“你，你……”
　　“娘，您且坐着吧，我可没这等好命，这就要去喂猪了。”说完，理也不理老太太扭着腰扬长而去。
　　老太太看着儿媳妇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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