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62、第 62 章

　　许清言眼神在人群间转了两圈，最终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如果把这份记忆输入普通人的身体，那他从此会陷入精神分裂的境地。但陆肖……他现在可以说有两颗心，其中魂木在不断地被冲刷，我可以试着把那份与槐木同根同源的记忆植入魂木之中……”
　　“不行！”许清言还没说完就被何无舟暴躁地打断了。陆肖见状便走过去微微侧身挡在他身前，然后示意许清言继续说下去。
　　许清言又看了看郁司，还是下定决心继续说道：“记忆刚植入时陆肖确实会混乱一阵，但这份外来的记忆也会刺激陆肖的血肉之心，从而使它更快地冲刷魂木。等魂木消失的那一天，那份记忆也会随之消散。”
　　何无舟立刻就想再次反对，却被陆肖转身捂住了嘴，看这样子是要直接剥夺他对这次事件的表决权。

　　陆肖先安抚了下何无舟，“无舟，这个方法并不会使我受损，只是会有一段精神错乱的时间。甚至它还对我们有利，它可以刺激血肉之心的生长，快速冲刷魂木，这不正是我们一直想要做到的吗？这个方法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了。”
　　何无舟被陆肖捂着嘴巴，两只往常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时充满了委屈，他默默眨吧两下，算是勉强同意了陆肖的说辞。但是在陆肖放开他后，何无舟还是不放心地和许清言确认道：“把记忆输入到陆肖身体后，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许清言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就像郁司所说的人格分裂一样，两人是交替出现的，但由于魂木在被冲刷而血肉之心蓬勃生长，所以一定是陆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从一开始陆肖就可以自主决定是否让另外一个人出现。”

　　谢槐之在一旁看着几人商议地差不多了，便径直走到何无舟和陆肖面前，直接抱拳行了个大礼，“两千年前我成妖后发现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便一直苦苦追寻，直到一千年前许清言来取我魂木时告诉我，是他取走了那份记忆。不管那份记忆有多痛苦，它已经成为了我的执念，我必须知道它是什么。近日来对二位多有叨扰，若二位愿意帮忙，谢某感激不尽。”
　　陆肖赶忙回礼，“魂木之恩尚未报完，在下也只是偿还恩情罢了。”
　　何无舟见到这番情形，下嘴唇微微向上撅起，无聊地吹了吹额前的碎发，心情仍旧不是很好。

　　又商议了一番细节后，几人便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更何况郁司的身体也不能再拖了。于是几人便再一次来到了圣物合体时所在的重明厅。
　　上一次三人进来时，何无舟心情沉重，谢槐之还有心情调侃室内装潢。这一次谢槐之的心情也有些紧张，仿佛已经有无数人告诉他，前方是布满荆棘的深渊，他仍要义无反顾地走进去一样。
　　怀着这般紧张的心情，谢槐之看向郁司，却发现对方似乎也有些紧张，便开口说道：“那根笔上本就是我的妖力，我想要收回来轻而易举，不像他们还要做什么刮骨。没什么感觉的，你放轻松。”
　　郁司所忧虑地却并不是这件事，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许清言，犹豫着问道：“妖力拔除后，你们可是要清除我的记忆？”

　　此话一出，远处陆肖与何无舟对视了一眼，谢槐之也难得再次挑起了眉，只有许清言一脸单纯地认真回道：“你是担心自己忘记近期积累的素材吗？我问过仙师协会那位庄师姐了，她说如果后续会长期有妖存在，就不需要清除记忆，只要签一个保密协议就好。比如魏珀，虽然沐泽不与你生活在一起，但他也算你创造出来的人物，或许等你身体中的妖力清除后，和仙师协会求求情，也是可以不清除记忆的。”
　　何无舟听到许清言回答的第一句话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他看郁司现在并没有想辩解的样子，干脆也什么都不说，只是走过去拍了拍郁司的肩膀，“放心吧，我可以做主让仙师协会不清除你的记忆。”
　　郁司这几天也见识过何无舟的能力，听到他的话才算放心。转身看向谢槐之，“那有劳了。”

　　拔除的过程也确实如谢槐之所说，异常简单，谢槐之只是将手掌覆在郁司的右手上。一阵金色的光在两人手掌的缝隙间闪烁片刻，最终缓缓熄灭。郁司裸露在外已经木质化的地方肉眼可见的恢复了正常。
　　至此，郁司这一段如梦般不真实的经历才算告一段落。
　　他跟着来接的仙师向重明厅外走去，快要走到门口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许清言，酝酿许久，还是只说了一句，“等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可能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又有些僵硬地补充道：“你的朋友们对人类社会都不太熟，我可以帮你更快的融入这个世界。”
　　“好呀。”许清言歪头冲他笑了笑，眉眼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

　　郁司离开后，何无舟和陆肖便起身走到了房间正中央的空地上。
　　哪怕到现在，何无舟仍旧不太放心，他反复向许清言确认道：“除了那个精神分裂，不会对他有什么负面影响吧？”
　　“不会的。”许清言很理解何无舟的心情，毕竟他曾经亲眼见到何无舟在陆肖死后痛苦到撕心裂肺的样子。
　　“那记忆植入的过程中他会不会很痛苦？”何无舟仔细问道。
　　“……”许清言这一次沉默了，随后才缓缓说道：“不管是魂木还是血肉之心，都是在陆肖身体中的，他变成另外一个人时，肯定也会感受到那个人的痛苦。”

　　何无舟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又想放弃，却被陆肖劝住了，“无舟，你忘了吗，谢兄说过，想要血肉之心完全恢复，需要经历任何感情，包括各种负面情绪。借此机会经历他人的痛苦，总比以后经历自己的痛苦要好，不是吗？”
　　何无舟虽然被他说服了，但仍旧很是担心，最后皱着眉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四人席地而坐，陆肖与许清言相对。何无舟和谢槐之分别在他们两侧，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运气，一道坚实的屏障赫然拔地而起，将他们笼罩其中。
　　许清言原本的芥子空间蕴藏在一根木质发簪之中，来到当代社会后他就把他改成了一个胸针。此时只见他拇指和食指在胸针虚空处一抓，一团近乎透明却又闪烁着淡淡光芒的空气状物便浮到了空中。

　　许清言继续施法，陆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彻底闭上，一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前戏，当许清言真正要施法将记忆植入魂木时，即使有着结界的阻隔，重明厅中的所有植物也在几秒钟之间就全部枯萎了。
　　许清言有些担忧地向外看了一眼，何无舟和谢槐之同时喝道：“专心！”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加足马力，笼罩他们的结界猛然又厚了几寸。
　　约莫半小时后，何无舟倒是还好，谢槐之毕竟不是仙魔这种级别的物种，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

　　好在这时，许清言渐渐收了法力，那团能用肉眼看到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但陆肖仍深深垂着头，没有醒来的迹象。
　　何无舟见状，便率先收了法力，冲到了陆肖身边。他刚把手放到陆肖肩膀上，就见陆肖用嗓子狠狠地倒吸一口气，整个身体向后仰去，低垂的头猛然抬起！
　　众人这才发现，陆肖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泪流满面！他短促急快地不断吸气吐气，嗓子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像一个在梦魇中惊醒的人。
　　何无舟担忧地半跪在他身旁，不停地轻声唤他的名字。陆肖充耳不闻，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瞳仁竟然缩成了一个黑点，五分钟后才终于缓缓扩散回了正常的瞳孔大小。
　　陆肖的神智也随之渐渐回笼。

　　众人都有些忐忑地盯着他，因为连许清言都不能确定，第一个醒过来的人会是谁。
　　陆肖直到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才抬头看向了谢槐之，就在大家都以为醒来的人是别衣时，陆肖用沙哑的嗓音轻轻说道：“他不愿出来。”
　　谢槐之瞬间皱紧了眉，却听陆肖继续说道：“但是他说，我可以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从第三方视角来听这个故事，或许会比亲身经历要来得不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