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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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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谷外不知今夕何夕,四季轮转又几回。
谷内蜿蜒回绕,似一座难解迷宫,一条条弯道中,长满了无数仙芝灵草,一根根草药点缀了整座幽谷,恣意蔓长,散发着淡淡药香,正是过去凡间神农的住所。
曲折回路中,一座干净洞穴中,有水声滴滴答答落下,在空谷中回荡着声响,墙角处正在结网的蜘蛛,被一颗水滴砸破了网,蜘蛛也下坠了一些,又迅速拉丝往上爬。
万物如实地活着。唯独洞穴中一名白袍银纹的青年如石像一般静坐,闻风亦不动,看似沉沉入定,但倘若有人探其鼻息,便会发现此人早已无声息。然而就在万籁俱寂时,无鼻息的青年忽然睁开眼,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明媚了寂静空虚的空谷。
他刚一从冥思中回神,又如正常活人一般,有呼吸、心跳、吞吐。
青年很自然的拍了拍僵硬的腿,便见着座位面前一朵生长在石头上的灵芝,散发淡淡银光,灵芝就如盛开鲜花一般,生机勃勃地开放。
他双眼微睁,惊喜地从石阶上跳下,他小心翼翼地将灵芝从石头上摘下,不伤及灵芝的根,细细地一丝一丝捋干净根部。能生在石头上的灵芝不同于寻常灵芝,千年难寻得一回,非是在仙气灵盛之地难以遇上。
偏生这座神农谷是福泽深厚之地,十分适合栽种各式灵药仙草。青年从古籍中找各种栽种灵草的方法,其中当属这朵专生于特殊石头的银花灵芝最难栽种,他光是找这块灵石便找了许久,种了将近三个月,才生出这么一朵银花灵芝。
他捧着这朵灵芝,翻箱倒柜找出其他稀奇的药材,将药材碾碎、混合,拿出木碗,将药粉装入其中,雀跃地出洞穴。
沿着弯弯绕绕的谷中道路,青年也能驾轻就熟彷佛只是走在最熟悉的道路上。
忽然,有人叫住他:
“杜可晴,你要去哪?”
那是名年轻男子的嗓音,声音十分沉着,如寒潭冷水凛冽,闻得此声,青年不禁僵住身子,有些不寒而栗,他屏气回道:“回真主,过灵居。”
男子并未再多问,也没有露面,只是毫无情感地说道:“记得,你是我唯一的门生,好好做事,他自然会无事。”
青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毕恭毕敬地答道:“是,虚无真主。”
接着,男子说完便离开。青年松了口气,脚步走得更快。
约走了半个时辰,路上不再只有愈发浓厚的汤药味,还有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同时夹杂此起彼落的哀号声。地上不再是干燥的土石,从旁边个洞穴流下许多古怪的汤汤水水。
他停住脚步,凝神一会,才往最里头的洞穴走去。
那处洞穴是阴暗潮湿的空地,中央有一座巨大水牢,水牢外的土地一片湿润,除了青苔外,还长满了许多奇异的植物。
水流暗动,夹杂粗重的铁链在水中碰撞,静谧空间中发出的诡异声响。不久,平静无波的水面冒泡,从最初细微不可闻,至后来如沸腾般冒泡。
于激烈冒泡的水牢之中,隐约可见被上铐的人影。
那人赤着身子,手脚皆被铐住,及腰的长发散乱在水中,随着水流的浮动,间隙可见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邪佞妖艳的面容,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状况之下,仍不减他半分风华,他双目有神,却充满了凌厉的仇恨,彷佛只要一出牢笼,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望着此人,青年微微出神。十年了,他应当尚是在梦中,自幼时家中的那场大火后,每日夜里便会梦到这些奇异的画面,如魂归百年前。每晚夜里,他便是如实地在梦中生活,与现实的他来回交流。
这些梦最奇特的是,彷佛一出戏剧般,每日皆有连结,皆能知晓梦中后续,十年不曾改变。
他又禁不住想起一段梦境:
梦中的他原本也是大户人家之子,在一场混乱中与亲人失散,被人口贩子给捉住。
他在梦中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一名少年英勇踹门而入,少年年纪轻轻却轻而易举地大破人口贩子,将所有人都给救出去。
当时,他英勇的矫健身姿,让还是孩子的他留下不可抹灭的印象。
寒雪纷飞的雪夜,少年的手心灼热似火炉,他牵着他的小手,蹲下身与他齐高,温和地问道:“你说你叫杜可晴,可知道是在何处与亲人走散呢?”
“我… …我不知道。”他害怕的语无伦次,小手紧握着少年的大手:“可是大哥哥,我想回家… …”
少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无妨,别担心。在送你回家前,先跟着我,我会保护你,好么?”
少年若朝阳的笑始终烙印在他心上,不曾抹灭过。
可这少年却永远也无法想到,因为这一时善意,会赔掉了他的一生。
青年将空着的手放在水牢外,坚定说道:“我会救你,就像当初你救了我。”
多年之后,青年曾听人说过良缘与孽缘是一线之隔,少年是他梦中最常出现之人,救他无数次,是他修来的福份,抑是他的良缘。可相较于少年对他,他对少年来说,只是将他推入深渊的累赘,如果不是为了他,少年不会离不开牢笼。
他们的一切始于午夜的梦回,梦镜中演示世间百态轶闻,江湖的儿女情长,花开花落月盈又缺,埋藏青冢中的深宫情缘,以及那神妖鬼魅的真情假意。再度梦入其中,刺骨椎心的让他疼痛不堪,却在冥冥之中的指引下,他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然而在他沉浸于往事,未曾发现水牢中的水愈发沸腾,渐渐地,囚禁在牢笼之中的男子身上燃起了小火,男子抬头,眼眦红艳,带着丝丝妖娆笑容,小火慢慢成烈焰,将男子包围,水中起火焰,快速的被蒸发。雾气缭绕密室,愈发看不清梦中一切事物,最后,突然猛然一声炸响… …
烟沙归于尘埃,一切还未开始、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