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81、生日宴（上）

　　王红闻声追来，见到自己的外甥，先是一笑，随即又板了脸说：“啥时候啦侬才来！要吃现成哦！都不晓得早点回来帮帮忙！”
　　阿月却是朝离淳墨岚一抬下巴，“他怎么在这儿？”
　　“我请淳先生来吃饭的，人家正在帮我干活呢！”
　　王红跟阿月解释完，上前拉住淳墨岚说：“淳先生啊，侬不要误会哦！我没有别的意思，留下来吃饭好不啦？正好阿月也回来了，你们聊聊天。”
　　阿月听罢，以为王红早就知道他和淳墨岚的事情，心下生出些责怪，绕过淳墨岚进到屋中，将白色纸盒放在厅室里的八仙桌上。
　　淳墨岚被王红拽着，也被拉进屋子里，端了板凳给他坐。
　　“你们聊，我出去做事情啊！”王红说着撩开门帘，转回了灶房。
　　岚月二人一时无话。
　　见阿月一直背对自己整理屋中摆设，淳墨岚感到对方若有似无般刻意的疏离。
　　“盒子里是什么啊？”淳墨岚还是先开了口。
　　阿月朝旁边的白色礼盒看了一眼，回道：“吃的。”
　　“哦……”
　　“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她外甥的？”阿月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定在淳墨岚脸上。
　　淳墨岚轻笑道：“去南洋之前。”
　　阿月冷笑：“你还真沉得住气。”
　　“这不重要吧？况且，我们之前也没有熟到无话不谈的程度吧……”淳墨岚解释说。
　　阿月唇角一挑，没有接话。正尴尬时，只听王红在外面喊道：“阿月，给炉子里加点点煤！”
　　阿月吐了口气，老姨果然是要使唤他干活的。于是便出了厅屋，在弄堂里搭建的煤棚子里夹出几块煤炭，找到门口炖鸡汤的炉子，先清清炉渣，再将新煤块依次放入炉膛中。
　　“要帮忙吗？”淳墨岚走到阿月身边问。
　　“不用。”阿月头也不抬的说。
　　蒸腾的水汽带着鸡的鲜味不断冒起，淳墨岚揭开瓦罐盖子一看，说：“水快干了，要掺水了。”
　　“我去。”阿月说着便去水缸舀水。
　　淳墨岚坐到炉子前，拿起阿月放在地上的火钳伸进炉膛，将火弄小一点，免得不等水来，鸡汤都被烧干了。
　　不多时，阿月拿着一个盛满水的葫芦瓢回来，将水尽数倒入罐中。
　　垂目一看，只见淳墨岚额间的头发全被汗水打湿了，鼻尖上不知何时沾上了煤灰，黑乎乎的一点。
　　“我来。”阿月略显嫌弃的将淳墨岚拉过一边，自己则坐在炉前的矮木凳上，用火嵌将没有烧尽的煤弄到一起。
　　淳墨岚蹲在一旁，用衬衫衣袖擦了汗水，说：“再炖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阿月将火嵌放下休息，转头看淳墨岚时，只见那男人鼻尖上的黑点仍在，想也没想，便伸手去将那黑点抹掉。
　　淳墨岚见他手指靠近，莫明有些心慌，却是强装镇定，让他手指抚落鼻尖。
　　阿月抹了一下，却是笑了。
　　原来他拿过火钳的手也沾了煤灰，一抹下去，点痕未消，更是抹了更大一片污黑。
　　淳墨岚大概是猜到了，因为自己手也脏，便要用身上穿的白衬衣去擦。
　　阿月怕他弄脏衣服，伸出自己一条胳膊，将淳墨岚脸上的煤灰都抹在了黑色外衣上。
　　牵扯之间，二人只觉默契自然，但总是感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存在。这使得在他们不经意的对视中，岚月都有意回避对方的目光。
　　淳墨岚起身靠在门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好运牌”香烟点上，他深深抽吸一口，又长长的吐出烟雾，试图平复此时心中繁乱的情绪。
　　阿月看出了什么，坐在炉前看火，动也不动。
　　瓦罐中的鸡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弄堂周遭的老树中传来蝉的鸣响……周围一切声音，在此时这段寂静的时间，好似都放大了。
　　淳墨岚微昂着头，阳光投在他侧脸，勾勒出一条起伏有致的金色线条。一滴汗珠浸出下颚，沿着他修长的脖颈流下，阿月看见那男人凸出的喉结随着那汗珠滑动了一下……
　　这一瞬间，阿月只觉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教他心慌。
　　“煤加好了就过来做事呀！”王红在灶房内喊阿月。
　　阿月回过神来，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灶屋。
　　淳墨岚这才敢转头向内看一眼，如释重负般地呼一口气。
　　他将烟头扔进炉中，炉膛中涌出的热浪扑在他身上，使得男人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添波澜。
　　淳墨岚知道，他失误了。
　　他必须纠正，在自己陷入深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