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7、阻碍

　　翌日，淳墨岚早早动身，准备去早市买一些水果糖和茶叶作礼物。

　　走到弄堂口正好遇见理房店的小东北开店，心说也是许久没有理发了，反正时间尚早，便踱进店内。

　　小东北热情的招呼头一回光顾生意的淳墨岚，洗头剪发，伺候周到。

　　“淳哥，听说你是学医的？”小东北边剪边闲聊。

　　淳墨岚微微点头。

　　“俺听说你还留过西洋？”

　　“都是红姐告诉你的吧。”

　　“嗯啊，她说你还救过她外甥的命哩！”

　　一听外甥二字，淳墨岚突然想到那个叫“阿月“的年轻人，便问：“你见过她亲戚？”

　　“俺成日守在巷子门口，当然是见过啊！”

　　淳墨岚哦了一声，又听小东北说道：“那小子是红姐老家妹儿的孩儿，前些年投奔红姐，找不着正经工作，不久就和□□上的人混在一起了。红姐为这事儿，老生气啦，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那小子不听，干脆就不和红姐来往了。”

　　小东北说到这里，低声又在淳墨岚耳边叮嘱道：“别跟红姐说是俺告诉你的啊，她不准别人说她外甥的事情。”

　　淳墨岚点了一下头，不再多问。

　　小东北放低了椅背，让淳墨岚半卧，用软刷在他下巴四周涂上剃须膏。

　　淳墨岚本能地留意，见握着剃须刀的小东北并无恶意，这才闭上眼睛放松了警惕。

　　“淳先生。”有人在头顶上喊，一口标准的上海话，不是小东北。

　　淳墨岚睁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他起身，脖子上却被一道冰冷的刀锋阻住。

　　“淳先生，叶老板有请，请你跟我走一趟。”握着剃须刀的陌生人郑重道。

　　叶启山！

　　淳墨岚心中不勉一凛。

　　莫不是君晗身边的保镖阿正昨日回去给叶启山讲了什么关乎自己的事情？

　　应是不能！在美期间虽然那个阿正寸步不离叶君晗身侧，可自己在他面前从来是一名进步学生的模样，从未透露自己是致公堂中人的蛛丝马迹，他不可能拿捏到要害！

　　应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淳墨岚如是揣测，侧目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小东北，唇侧一弯，镇定道：“阁下用刀压着我，我走不了。”

　　见淳墨岚没有反抗的举动，陌生人将刀递给小东北，又说：“车停在外头，请淳先生移步。”

　　淳墨岚面色仍是从容，他抖一抖青色长衫，在周遭人群的一片疑惑声中，弯身坐进一辆黑车轿车。

　　霞飞路最显赫的建筑，是民国后修建的一幢中西合璧风格的三层楼房与一幢北欧风格的二层洋楼合围的庭院。庭院的主人，正是上海滩有名有姓的毒枭大佬，叶启山。

　　数十名黑衣保镖在大厅各处要口一动不动的守护，充满敌意的眼神，让坐在客厅真皮沙发上的淳墨岚感到极为难过。

　　他尽量做出轻松的表情，假装阅读一份当天的报纸。

　　一位管家模样的老先生走近道：“淳先生，叶先生还在谈公事，请你等一等。”

　　“好。”淳墨岚简短地回答，目光看向正对的英式石英坐钟。

　　两个小时已经过去，叶启山究竟要让他再等多少时候？

　　“我能抽一支烟吗？”淳墨岚礼貌地问管家。

　　管家立即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进口雪茄。

　　“我抽不惯这个。”淳墨岚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包好运牌香烟。

　　管家递上火柴，替他点燃。

　　“淳先生要是坐得累了，可以到院子里走一走。”管家好心建议。

　　淳墨岚回头看了看落地窗外的一片绿地，欣然同意。

　　春分已过，院子里莺莺燕燕的花儿开得浪漫。

　　淳墨岚抽着香烟，在上海滩大佬的私人庭院中悠闲散步。只是院子各处巡逻的牵着猎狗的黑衣保镖破坏了些许自然亲切的气氛。

　　淳墨岚看到，在庭院一侧的一栋两层白色小楼外，有一个人正在采摘鲜花。

　　这个人淳墨岚认识，红姐的外甥，“阿月”。

　　阿月看似在院子里呆过一阵，他弯起的手臂中，抱着一束份量十足的紫色郁金香。

　　淳墨岚停驻脚步，远远观望。阿月也看到了他，冷漠的神情中透露几分警觉。

　　他应是不知道我救过他命吧……

　　淳墨岚怅然一笑，却是听管家在远处唤他。

　　原来，叶启山到了。

　　淳墨岚急步回赶，在管家的带领下，他终于在正厅见到那一位上海滩的传奇人物——叶启山。

　　“坐。”叶启山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可一世，让淳墨岚坐到他不远处的单人沙发。

　　“叶先生，您好。”淳墨岚微笑道。

　　“淳先生与小女君晗是同窗？”

　　“不敢当，叶先生叫我先辅便是。我与叶小姐是留美求学是认识的。来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她呢！”淳墨岚故意道。

　　叶启山眼睛一眯，拍了拍大腿上微皱的锦缎长衫，却是言他道：“先辅是哪里人？”

　　果然是老江湖，马上就开始打探我的底细了……

　　淳墨岚心下思付一通，答道：“我是四川人。”

　　“哦~你们四川人吃辣椒凶得很！”叶启山用颇地道的四川话说道。

　　淳墨岚心念一转，也用四川话回道：“就是，我在上海吃不到辣椒，硬是想得不得了！叶先生四川话讲得好哦！”

　　哈哈哈，叶启山大笑，“上海这边吃得清淡，好在花样多。淳先生最喜欢什么菜式？”

　　淳墨岚应道：“油爆河虾，八宝鸭这些还是爱吃的……在同济上学时，一个月总要跟同学们吃上几回。”

　　叶启山略一沉吟，向旁边的管家吩咐道：“让厨房今天中午准备油爆河虾和八宝鸭。”

　　淳墨岚明白对方的热情不过是为了探他的底，于是也顺势道：“叶先生客气了，我一会儿要回去的，就不打扰了。”

　　叶启山哎了一声，“不客气，不打扰。”

　　“叶先生客气了。”

　　“先辅府上做何营生？”

　　“祖上是做盐帮生意的，传到家父这一代，已有百年光景。”

　　叶启山眉间一挑，夸赞道，“跑盐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先辅出身不一般哪！”

　　淳墨岚礼貌地微笑，“可惜传到我这一代便衰落了。”

　　叶启山摆一摆手，“非也，先辅出国深造，又是另一番人才啊！”转言又道：“你只身在上海，家里人不担心？”

　　“先辅立志要在上海滩闯出事业，不然不敢回川面对父老乡亲。”

　　叶启山呵呵一笑，“上海滩，不太平，想要在这里出人头地可不容易呀，莫非……”青帮大佬话锋一转，“你接近小女的目的……”

　　“叶先生误会了！”

　　淳墨岚听出话中玄机，立时嚯地站起，沉了脸色打断叶启山的质疑。

　　“我认识叶小姐时并不知道她就是您的千金！我对叶小姐更无半点虚情假意！”

　　叶启山看着面前的青年，慢幽幽地点燃一根雪茄。

　　“坐，坐！”青帮大佬谦和地安抚略显紧张的年轻人。

　　淳墨岚依言重新落坐，脑子里却在一刻不停地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他绝不能让叶启山看出丝毫破绽。

　　“如你所言，你是知道叶某人的名声的。”叶启山继续问话。

　　淳墨岚笃定道：“以叶先生在上海的势力，想要不知道您的名声恐怕很难。”

　　叶启山哈哈笑道：“如此你仍敢与小女恋爱？”

　　“有何不敢？”

　　“你有能力保护她？”

　　淳墨岚沉默了，因为叶启山不经意地抛出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大概猜到叶启山所问能力为何，□□中人以为的能力不过两种，一是钱，二是权。

　　可这两样，现在的淳墨岚都没有。

　　”没关系！”叶启山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略带嘲讽地说道：“以先辅的条件，找到合适的伴侣容易得很的，只是与小女不登对罢了。”

　　“叶先生，我与君晗是真心想爱的。”淳墨岚用最真诚的语气讲出违心的话，试图挽回局面。

　　可叶启山不以为然，他嘲笑着青年的幼稚，冷冷道：“上海滩，不太平，叶某的话再讲一次，你和小女不登对。吃了中饭你便走吧，从此不要再与君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