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59、虐待

　　野外的树林里，有一片区域特别平坦，那是乌鸦建立基地中的练兵场，有着各式各样专门为训练体能和身手准备的工事建筑。
　　乌鸦的亲兵有一部分因为反对帕恰，全部被处决，剩下百余人，都成了帕恰的卒子。现在是下午三点，正是那班壮汉训练的时间。
　　噗通！
　　一个男人双臂反绞，双脚被绳子绑着，倒吊在一支滑轮上，整个上半身浸没在一个池塘里。不多时，男人的身体开始扭动，显然已经坚持不住。
　　长泽明彦一抬手，两个壮汉同时拉动滑轮上的绳索，将池塘里的男人拉了上来。
　　咳！咳！
　　淳墨岚呛出几口水，水顺着脸从额头流下。
　　“敌人”的狼狈让日本军官非常满意。
　　长泽第三次审讯道：“（为什么冒充日本人？你的身份？你的同党？）”
　　淳墨岚头顶贴着水面，挤出一丝嘲笑，仍是重复之前的答案。
　　“长官，我听不懂日本话……”
　　靳楚歌失去了耐性，扔掉手中的烟，冲上去一把推开长泽，骂道：“妈的！他说他听不懂你们的鸟语！你还要问多少回！南洋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今天要回上海，必须、立刻、马上，不要再耽误时间！”
　　啪！
　　靳楚歌脸上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青帮大少难以置信地怒视着日本军官，气得嘴唇发抖。
　　长泽明彦却像是个受委屈的孩子，双手抚在靳楚歌肩上，柔声道：“楚歌少爷，我是在帮你啊！要是这个人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冒充我大日本帝国公民刺杀江口总领事的罪名，都要算在青帮头上啊！”
　　靳楚歌哪里吃这套，猛力推开他，挥手狠狠还了他一耳光。
　　长泽不怒反笑，“我们扯平了。”
　　他说完朝一旁的帮手递过眼色，准备再一次将淳墨岚浸入水中。
　　数次的折磨已让淳墨岚精疲力尽，这一回，他终于看准了时机，就在壮汉松开绳子的一瞬，淳墨岚足尖朝上一蹬，正好踢中滑轮借力，只见他整个身体快速下坠，直到整个人完全没入水中。
　　岸边的人看出不对，急忙抓住还在往外送的绳子。
　　长泽令道：“拉起来！”
　　壮汉应声用力，绳子那头却像是坠着铅块，怎么用力都拉不动。
　　原来，淳墨岚之前在水下看到池底立着一根生锈的铁桩，看上去像是基地修建时留下的，这男人脑子一转，立时想出一条逃生的计策。
　　这会儿，这位洪门杀手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憋着一口气将脚上的绳子缠绕在那根铁桩上，他刚绕了两圈，岸上的人就开始往回拉，铁桩跟着晃动，看上去还能支持一阵。
　　淳墨岚极快地在水底摸到一块边缘尖利的石块反握在指间，用力切割手腕上的绳索。时间仿佛是停滞了，淳墨岚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也许运气暂是还在他这边，其中一根绳子断裂开来，淳墨岚看到了希望，迅速将手挣脱出来，拉住了捆住脚的绳头。
　　脚上的绳子松开一瞬，借着岸上人的拉力，淳墨岚顺势将脱下来的绳圈套入铁桩中，然后如一条灵活的鱼儿，游向水塘深处去了……
　　夜幕降临，基地里火把通明，溙南会的娃娃兵和帕恰的亲兵收到任务，皆在四处搜寻从训练场逃跑的中国男人。
　　一个黑影出没，隐藏在帕恰办公室外的树丛里。
　　火把的亮光扫了过来，照亮一张俊朗的面庞。
　　是淳墨岚。
　　只见这男人目光如炬，恢复了隐藏已久，洪门杀手冷漠肃杀的神情。
　　他的衣襟由上至下整齐的刺插着数十根手指长短的锋利竹刺，这是他上岸后在附近的竹林中用竹枝临时作的类似飞刀的兵器，如果不是少了一根手指影响了灵活度，他还能做出更多。
　　他的手掌和指尖有几道被竹子划伤的口子，男人舔净血水，在亮光飘远之时，一个团身翻滚到帕恰办公室架空的底部。
　　透过地板的缝隙，除了几个守卫，并没有见到阿月，帕恰也不在里面。
　　正自着急时，只觉有人轻轻在他后背拍了一下。
　　淳墨岚敏捷地回身扑将上去，却发现抓住的是个熟人，沙楚！
　　沙楚却并不慌张，“嘘”了一声，轻声道：“我晓得你朋友在哪里！”
　　淳墨岚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阿月，但他不确定沙楚是否能信任。
　　沙楚解释道：“帕恰杀了乌鸦，我要替爸爸报仇！你去杀死帕恰，我给你带路！”
　　见淳墨岚仍是不信，沙楚又说：“巴普把我爸爸和哥哥关起来了！是他们给你带的路！只有杀死帕恰，我才能救他们！”
　　淳墨岚听他说得有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再耽搁，于是暂时相信了沙楚的话，让他带路。
　　沙楚熟悉基地地形，绕开搜寻的队伍，不多时便将淳墨岚带到一所白色的木屋前。
　　“看，这是帕恰房子！你的朋友就在里边！”
　　淳墨岚点了点头，抓起沙楚的衣领，“你去帮我引开那些守卫！”
　　沙楚看着房子周围来回巡逻的壮汉，重重地点一点头。
　　淳墨岚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干脆，心下倒有些佩服他的勇气。
　　只见沙楚从暗处走出去，朝着那些守卫的方向大声喊道：“嘿！中国人！快抓住他！”
　　白房子前的守卫被惊动了，两个人走过来问沙楚情况。沙楚指着一个方向急道：“是白天逃跑的中国人，他朝那边跑了！”
　　守卫一听，都想着在新首领和日本人那里立功，争先恐后地朝沙楚指认的方向追去。屋前最后只留下了两个人执守。
　　沙楚回头看向淳墨岚所在，那男人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殊不知，就在那些守卫离开之时，淳墨岚借着夜色的保护，已潜入到了木屋前的白色楼梯后面。
　　见那两个守卫走去另一个方向，淳墨岚迅速伸出双臂抓住头顶上的栏杆，腹间肌肉收紧，双腿便轻松的向上翻越到栏杆里面，带着整个身体瞬间从底楼上升到二楼。
　　淳墨岚站立的地方是二楼的一条通廊，朝内的一侧分布着四五个房间，如果沙楚没有骗他，其中一间就是帕恰的卧室。
　　淳墨岚先是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房门，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上去像是一间茶室。他轻轻关好门，正试图打开第二间，不想，第二间房门竟是从内到外自己先打开了，一个身穿绿色制服的守卫打着呵欠慢吞吞地走出来，正好与淳墨岚碰个正着。
　　守卫瞌睡都吓醒了，急忙提枪。
　　淳墨岚一手压住那枪，一手极速拔出衣襟上的竹刺，只听嗞的一声，手到刺入，正中那守卫太阳穴。
　　那汉子哼也没哼一声，像滩肉泥似的倒下了。
　　淳墨岚将他尸体拖入屋中，换了他的制服穿上，将原来插有竹刺的衣服系在了守卫的枪管上。
　　提枪返回，正好见到楼下两个守卫朝他这边走来。
　　淳墨岚忙侧过身去，只让楼下的看到自己的背影，所幸，暂时没有暴露。
　　他继续朝前走，来到二楼的转角处，暗中观察，只见有两名守卫正在一间房门前聊天。
　　难道阿月就被关在这里？
　　淳墨岚取出两根竹刺，摸了摸右手的断指，心头暗暗祈祷不能出错。
　　洪门杀手以拿飞刀姿势控制竹刺，他看准那二人致命穴位，暗劲催生，指间一放，两根竹刺如电光刺向两个目标。
　　啊！
　　一人太阳穴正中，应声倒下，而另一根竹刺，仅是贴着那人的脸侧飞了出去。
　　逃过一劫的守卫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见拐角处走来一个同伴，立时指着地上的死人哇哇的说着什么。
　　当他发现靠近的同伴是个陌生人的时候，已经晚了。竹刺这一次没有跑偏，完全刺进他的太阳穴里去了。
　　淳墨岚四下看了看，见无人发现，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间房门。
　　果然，这是一间卧室。
　　屋中的大床上，俯卧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
　　他的四肢被铁链锁在床上，白色的床单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
　　淳墨岚慢慢靠近他……
　　那男人小腿上的鳄鱼咬痕，手臂上的深刻刀痕，后背上凌乱的鞭痕……还有大腿内侧的血迹……
　　淳墨岚想到了什么，感到一阵悲伤。
　　他伸一只手抚上他背，颤颤地呼唤他的名字：
　　“阿月~阿月~”
　　“呃……”阿月微睁了眼，看到淳墨岚，没有一点欣喜的反应。
　　淳墨岚拔出一根竹刺，非常轻松地就撬开了阿月四肢的锁链。
　　淳墨岚将阿月翻转过来，见到他身体上被虐待后的痕迹，更觉悲哀，他不敢去想，在这个下午，阿月到底遭受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淳墨岚在房间找到阿月的衣服，帮他穿上。
　　阿月突然瞪大了眼，抓住淳墨岚的手不肯松开。
　　淳墨岚只觉阿月的力气渐渐增大，握得他的手骨隐隐作响。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阿月看着淳墨岚，面无表情的重复。
　　“是帕恰？”淳墨岚轻声问。
　　阿月没有说话，神情却是渐渐由愤怒转变为悲伤。
　　淳墨岚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哪怕是那晚中枪快死掉，这男人也没有显露出这般的绝望脆弱。
　　“淳墨岚……带我离开这里……”阿月双目微闭，一滴眼泪划过他浓长的睫毛，滴落入淳墨岚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