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洪月如歌》断梦残香

105、味道

　　岚……
　　梦呓中，阿月不情愿地醒来。
　　天花板惨白地挂在那里，窗帘死气沉沉地垂在那里，时钟一分一秒地在那里流逝……孤独，在这无尽的夜里，无声蔓延。
　　阿月将脸埋进棉软的枕头，贪婪地吸吮那个男人留下的味道。
　　淡淡的烟草味道。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压抑得阿月想吐。
　　他苦笑。
　　原来，思念才是世间最令人痛苦的事。
　　枕下的“好运牌”香烟，烟盒内仅剩三根烟。
　　阿月抽出一根点燃，吐出长长的烟雾。
　　待一根烟抽完，天，也渐亮了。
　　这是淳墨岚失踪后的第五晚，也是阿月失眠的第五晚。
　　有人说他是革命党，被保密局的人抓走了，有人说他是逃犯，逃跑的时候被车撞死了……
　　可阿月知道，那男人消失，一定和一个人有关，藤田武藏。
　　他以为，是日本人的主动出击，迫使淳墨岚离开了上海。
　　淳墨岚不是说过，他随时可能离开吗？
　　只是，没想到分别的日子，来得这样快罢了。
　　阿月决定在抽完烟盒中所有烟的那天，忘记淳墨岚。
　　餐桌上仍原封不动地放着白色医箱，五天前的浦江日报连摆放的位置也没有挪动一下。
　　阿月决定忘掉一个人之前，先清理干净关于他的所有东西。
　　他将医箱提到门口，扔出门的时候，装在里面的土陶罐子迸了出来，残留的绿色药膏溅了一地。
　　阿月皱起了眉，回头拿过桌上的报纸去擦。
　　便是在他折起报纸的时候，偶然从报纸后穿透的一点小小亮光，引起阿月的注意。
　　冥冥中，似有因果。
　　阿月将报纸展开，正对走廊尽头窗外射进的阳光。
　　只见报纸上出现几个光点，光点是阳光射过纸上的小洞形成的，看似无序的位置，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小洞都出现在某一个铅印字的正中心。
　　虽然小洞破坏了铅字，但仍能从字体的笔画轮廓认出那个字来。
　　起初，阿月并未在意，可当他不经意地将几个铅字组合成一句话时，他那颗死寂的心，活了。
　　“我不会忘记你。”
　　我不会忘记你……我不会忘记你……
　　阿月默默地念着，将报纸举向天空，昂着头，凝视那几缕亮光，不让眼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