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痞子英雄》花子草

102、再見痞子英雄92

　　92.
　　空蕩的街道，一場喪禮進行中，覆蓋國旗的棺木，警車前導的車隊，那是為國捐軀的勇士才有的殊榮，英雄流著眼淚捧著遺照走在最前頭。

　　誰？是哪個弟兄犧牲？

　　他追上去想安慰他，卻發現遺照上的人正是自己！

　　怎麼回事？！

　　「英雄！」

　　「你是誰？」

　　「我在天呀！」

　　沒想到英雄冷冷地回應：「胡說，陳在天死了，而且他不是長這樣！」

　　什麼？！

　　遺照鏡面反射光亮，現出一張模糊破碎的臉，他倉皇往後退，眼角瞄到路邊站著的小馬，小馬朝他伸手：「跟我走？」

　　但他臉上冰冷的神情讓他不由倒退，這一退撞到人，轉頭一看，天呀！居然是高義，他臉上幾近瘋狂的神情，「呵，你那張臉實在太好玩！」

　　他步伐蹣跚地右退，居然踩到車進，他抿唇微笑不語，卻瞧地他冷汗直冒，一旁的阿唐對他惡狠狠咆哮：「為什麼騙人？」

　　害他往旁邊閃又撞到人，這次是藍西恩，他陰沈沈地問：「去過煉獄沒？」

　　「不要！救命！」

　　送葬的車隊繼續往前走，無人理會他求救，一瞬間，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湧來恨意滿滿，寒顫傳遍他全身，在天急忙往另一路逃跑……

　　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被抓住！

　　他奔跑中腳邊地面卻忽然裂開黑洞吞噬他，他拼命抓攀邊緣喊救命，卻沒有人前來伸出援手，終於他氣力用盡鬆手，只剩無窮無盡地向下墜落的絕望……

　　「救命……救救我……」

　　「痞子，快醒醒！」

　　睡夢裡，聽到熟悉的呼喚，懸在半空的他頓一下，猛然清醒過來，他雙手胡亂向前抓，「不要！……英雄？」

　　「我在這！你別怕。」

　　這大概是他唯一能躲的地方，他幾乎把整個人藏進他懷裡，英雄雖然還狀況外，但摟起痞子發抖的身軀，他驚魂未定的眼眸彷彿無聲述說某件恐怖事情的發生，無論他夢到什麼，英雄都能感受到在天的恐懼。

　　「救救我，別讓他們抓走我！他們不會放過我，他們每個人都想殺我，這地方好可怕……你幫幫我，我找不到人幫我……」在天完全掩飾不住恐懼，無助地對英雄求救，他雖然望向四周，卻像意識不清他人在何處？眼眶裡全都淚水，淚水沿著他臉頰滾滾而下。

　　「沒事的！你現在很安全！我保證沒人能抓走你，別怕，我絕對不讓任何人傷害你！」英雄只能摟緊他勸慰，用力的保證，讓他貼自己胸口，緊到讓在天相信誰也抓不走他。

　　聽著英雄心跳聲許久，在天的神智才慢慢真正恢復清醒，好一會後，突然想起什麼，在天忙摸自己的臉，「鏡子，給我鏡子！」

　　「好！你不要激動，我拿。」

　　鼓起勇氣照過鏡子後，在天吸吸鼻子克制情緒，他氣息仍不平穩，但逐漸恢復平靜，英雄用他溫暖的掌心拭去他臉上所有淚水，或許此刻英雄關心的目光對他也成壓力，在天別過臉，「沒事了。」

　　標準的創傷後症候群，感覺他悶悶不快，英雄不善安慰人，見到他這樣，無語地陪坐床邊，剛被救回來那陣子，平日裡，痞子看似一如往常，但夜裡痞子惡夢連連，因為”煉獄”殘餘的藥效，讓他不斷重陷恐懼場景裡。

　　多數夢他清醒後都不記得，但從痞子驚醒剎那幾近歇斯底里哭喊聲裡，他似乎做了會被殺掉的可怕夢！夢中他似乎不斷躲藏逃跑，每每在瀕臨被殺前甦醒，有時恐慌嚴重發作起來，甚至得服用強效鎮定劑，休養幾個月後，總算慢慢減少夜裡呼救驚醒的次數，直到最近兩週，他又時不時做起惡夢……

　　在天說他小時候流浪街頭時，曾被人口販子抓走，差點被摘掉眼睛殺掉，幸虧被警方破獲救出來，長大後聖誕節又被綁走一次，雖然對過程記憶缺失，但想必也被嚇得厲害，兩次驚魂讓他從此對被綁走戒慎恐懼，再加上車進招待所這次，”被抓走沒好下場”儼然成為痞子揮之不去的夢魘。

　　跟他幾乎零距離相處後，英雄才明白過來為何在天說以前那些女人對他來說個個是天使，為何他有段時間沈迷夜夜笙歌無法自拔，沒有那些放縱精疲力盡的體力耗盡，沒有溫暖的體溫擁抱陪伴，沒有依靠酒精、安眠藥物，又無人可述說心事，他要如何排遣渡過漫漫長夜？看他把他的豪宅防衛設置地滴水不漏，可以想見他心底多麼恐懼再被抓走……

　　英雄回想過去”為了在天好”，他每早七點入房拖他下床的粗暴舉動，他就很想賞自己幾拳，難為痞子當時居然忍下來，沒與他翻臉絕交，至今也從未聽他抱怨此事，難怪當時壓力大到他想逃走，英雄深刻地檢討自己過往居然體會不出痞子對他的情深包容。

　　「這裡是……我不是在分局裡？現在什麼時候？」在天望窗外天黑。

　　「你昏睡一天，叫也叫不醒，索性把你帶回家。」

　　「唉……」

　　心事重重地揉著眉心，那是極不適合在天的模樣。

　　「痞子，你還好嗎？」

　　英雄的目光讓在天安心不少，以前他覺得英雄辦案抓人的時候，雙眼最炯炯有神，可黑夜裡這麼一看，英雄的眼睛像星星一般亮，亮得朝氣澄淨沒有詭詐。

　　「我做惡夢才這樣。」這副丟臉德性又讓英雄看見，他媽懷他的時候，是不是忘記生膽給他，還是膽全都給他哥了？

　　「我知道，痞子，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最近格外心神不寧？」

　　他以為自己沒讓英雄看出破綻，沒想到他早察覺出，卻耐著性子等到現在才問……

　　「就……最近有時候想，自己真的適合繼續當警察嗎？無論當警察應該具備的能力，或應該抱持的態度，我似乎樣樣都追不上你該怎麼辦？」在天嘟嚷著說出部分原因，他幾乎想向英雄坦白一切，他以為自己可以調適過來，但這些焦慮似乎都反應到他夢境裡。

　　「我以為你不看重這些？」

　　「我當然想混過去就好，可是……唉唷，以前沒感覺就算了，現在意識到就會……」

　　「要比較，我的缺點比你更多，你犯不著放大我的好，把自己想得這麼差，你有我永遠學不來的特質跟優點，痞子，只要你願意，你會成為一個比我還傑出的警察！」

　　在天胸口一熱，眼眶好像也有點濕熱，卻彷彿吃了顆定心丸，稍消平心底那股難解的焦慮，他終於又笑起來，「呵，我本來也覺得自己挺好，是你一天到晚說我這不好，那不好……」

　　「有嗎？那是兩回事，總不能我明明看到你做不好，還假裝沒看到。」

　　「吳英雄，這時候你應該說我樣樣都很好！」

　　睜眼說不了瞎話的英雄，知道在天已經振作回來，「其實我害怕的事情也挺多，因為你，我開始懂得害怕的好處，懂得保護人，懂得為重要的人保重自己。」

　　英雄似乎從在天表面話語解讀到更深層的感受，因此，英雄不著痕跡將自己軟弱展現給痞子，就為了更貼近他……

　　英雄理解的溫柔讓他很心動，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們拉近的不只是身體距離，而是心的距離更靠近。

　　英雄，你知道我很愛你嗎？一天比一天更愛你，你會像現在這樣永遠愛我嗎？

　　在天在心裡反覆說，卻從來沒有問出口過……每逢這時刻生出的感嘆，惆悵卻多過甜蜜，在天挺不喜歡無故悲涼傷感的自己，擁有後就不想失去，他似乎更能體會英雄最初的掛慮，在他還無法設想遙遠後的事，英雄已因為愛他衍生出強烈不安。

　　在天的唇貼上英雄的，他倆靠得近，稍微挨近唇輕易就碰一塊，像這樣甜蜜接吻，心臟已經不會像起初緊張地怦怦跳得很快，無關慾望，熟悉的氣息暖呼呼的，依靠著又讓人非常舒服，不過要想感受臉紅心跳，或讓人心猿意馬的事還是有的……

　　「既然醒來，不如做點消耗體力的事。」

　　轉移心情之快，在天推倒英雄後開始扒他衣服，他眼眸中流露的渴望讓人迷醉。

　　「痞子……」

　　對在天熱情邀約，英雄自然沒理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