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死亡背景音乐》闲黄

2、第 2 章

　　余光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却绝没有与其容貌相匹配的桃花运。这也没有什么惊异的，毕竟那个年代里，家长管得紧天经地义，小学初中高中，唯一的要务就是学习，学习以外的都是见不得台面的旁门外道，绝不能被用来扰乱了自家孩子的光明前途。而被高抬贵手允许的琴棋书画，也都是必须物尽其用，达成各个阶段竞赛加分项的用途。

　　以至于父母间的硝烟，都要被修饰美化二三，再拿到她面前过目。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坏全凭我觉得。而余光也如父母心愿一般，一无所知家庭即将面临分崩离析，或许就算隐约察觉，也麻木地专注在学习上，只因为那句“你的学习就是一切，大人的事不要插手”。高三那年，压抑的战争最终迎来爆发，父亲自我放逐般远走西部，而她的母亲如愿将所有野心和严苛的情感，精准地倾注在她身上。

　　“全部涂完再出门，一点紫外线都会毁了你的皮肤。”余若文丢给她一支SPF50的防晒，抱着臂膀看着女儿余光一点点给自己暴露在外的所有肌肤均匀涂抹，给她戴上墨镜，检查完毕后才放她出门。不知道的以为是明星出街，严严实实全面武装。不过实际上，遮掩背后的面容确实精致，贝齿雪肤，高鼻大眼，天生睫毛卷翘，眨眼仿若流萤闪动。作派也似明星拿乔，却是因为天生不善感知人情，缺乏世事经验，懒于钻营讨好。

　　高考分数已经明了，宴请流水般一席又一席，她此番就是拎着礼物去参加前桌的同桌的庆功宴。此人家境甚好，庆功宴选的地方也格外高规格，山庄似的酒店外，停满了一溜的豪车。
　　她手里攥着个小礼袋，里面装着一条羊毛织就的撞色围巾，是远走的父亲偶尔寄给她的东西里挑了半天能拿出手的。

　　宴会主角身边围满了人，她踌躇着是否走上去，看到人稍稍少了些，咬了咬唇，快步迎上去。结果斜刺里冒出个人，一把搂住主角的臂弯。

　　“余光，你好呀。”那冒出来女生，十分热情地叫道。

　　她点点头，班上的语文课代表还是这么喜欢先声夺人。那宴会的主角却迟迟没说话，她也不敢抬头看。

　　其实现在的场面是有点尴尬的。她的手机在高考前几个月被母亲突击收走，而恰巧眼前这位给她发了“过于暧昧”的短信，短信里约定，一起考同一个地方的大学。

　　打心里她觉得和对方没那么熟，也不觉得这条短信有什么，只是母亲为此发作了一番，还特地找了人家家长，严厉谴责对方影响自己女儿高考前的稳定心态。

　　结果人家考上了双一流前列，她掉在双一流车尾。虽然有点不想来，但是她还是觉得有点抱歉之前母亲的行为，所以提着礼物出现在了这里。

　　“你之后去哪里呀？阿尤在P大，他也不想我离得太远，我就在P大附近的外国语咯。你要是来北京，我们就又多了一个熟人。”言语间处处宣示主权。

　　余光并不关心，也不想和她很熟。“还没定，但肯定不是北京。”

　　付尤文脸一黑，“什么意思。”

　　余光终于听他开口，解释了下自己并没有存心怼人：“我母亲不想我离她太远。”

　　付尤听到此，对她那言语犀利毫不客气的母亲心有余悸，沉默了。“你还真是听你妈的话。”

　　余光没有说话，千般万般不好，那也是她的母亲，万不能让外人指摘。更何况，别人讨厌的是母亲不曾温言善待他们，却不体察对于被留下的孩子，再苛刻的亲人，也胜过一无所有的凄凉。

　　夏虫不可语冰，本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解释无用，她为什么要多费口舌？余光勉强挤出一个笑，直接礼物递给语文课代表这位女友代言人，接下来就是尽职尽责地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没想到即使这样，不想放过她的人怎么都可以做文章。饭后一堆人不肯就此散席，明明平日也不见得是可以酒后吐真言的朋友，此时倒各个难舍难分，扮起至交好友，把酒言欢，不言离别，一摊完了还一摊，接着走起。

　　余光刚开始还估摸着大家也就这场豪宴，宴后各奔东西各自江湖，玩一会儿就玩一会儿吧，唱k唱了几个小时，现在要换酒吧真心大冒险再嗨。
　　“我妈让我回家。”余光板着脸。
　　“余大美女，不是我说，你别总拿你妈当借口呀！”一旁的男同学一巴掌把她拍回座位上。
　　“平日你那么高冷，咱们也没机会和你多说话，也就今天难得，敬你！”
　　余光拿起酒杯撞了撞杯，不见怪地灌下去。
　　“哟，您可真是酒量大，这一杯一杯，还是面不改色。。。”
　　余光其实有点晕晕乎乎，也没怎么捋清楚对方到底在讲什么，隐约又听到有长舌男嘀咕她和付尤没边的桃色故事，觉得心烦，人女朋友都坐边上垂帘听政了，还叨逼叨逼这么多事。
　　“跟你讲，付哥为了你拒绝了多少诱惑，兄弟几个看了都浪费。。。余大美女，你也就对付哥脸色好一点，咱们也羡慕付哥才有这个待遇。。。这好不容易解禁，大学的生活多美好，你们不要错过机会啊！”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隐藏的内心活动呢？摇晃的酒杯里，付尤靠近的身影映射在她瞳孔里，碎了又聚拢。

　　“不要喝了。”

　　她皱了皱眉，真多事。果然身边有起哄声响起，还有语文课代表隐然发怒的呵斥阻拦。这个场景仿佛和父母争执的画面重叠，让她的脑袋隐隐作痛，只想逃离。

　　付尤似乎伸过手想抓住她，被她一个矮身躲了过去。

　　“你到底怎么想的。”有人问道。

　　我宁愿抓个人演场戏，也不要陷入这充满无端纠纷的麻烦里。她这样想的。

　　这么想着，退出门外醉醺醺的她手一捞，还真让她捞着了一个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