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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人言可畏(一)* ...

  •   逗留数日,过了五月节,凌君便辞别佀氏,往靖都回去。

      那天,凌芸和凌君简单道别之后,就跟着萧旻岐出了门。

      襄城内城东关的城基之上,竖着一座八角二层魁星楼,与西关的老爷庙遥相呼应。

      魁星木像设在上层,魁星左手执印,右手握笔,单足立于鳌顶,意在独占鳌头。

      陪萧旻岐拜过魁星,凌芸同他在一层凭窗远眺,魁阁凌霄,襄城的山水城廓尽收眼底。

      “旻岐,你怎么打从早上出门就皱着眉头,你爹又因为乡试的事说你了吗?”

      “没有。”萧旻岐摇了摇头,闷声道:“凌芸,你知道你大哥的未婚妻吧。”

      “我大哥?我哥他还没定亲呀。”

      “我说的是你大伯家的先凊名大哥。”

      “哦,是他呀。我听爹娘提起过,好像是顺州肃慎兆家的,只是很可惜,大哥英年早逝,想来那家姑娘会很伤心吧,不过,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你那位未过门的兄嫂,正是我的表妹兆雪妍。”

      “你表妹?亲表妹吗?”

      “是,她是我娘亲哥哥的长女。”萧旻岐突然叹了一口气,“昨天我娘收到舅舅的来信,说是雪妍她病故了。”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她也不过长我几岁而已,怎么会......”

      “信上说是思念成疾,急病殒殁。”

      “大哥离世尚未满周年,她竟然......她一定很喜欢大哥才致如此,唉,大哥因公殉职,嫂嫂也随他而去,真是世事无常。”

      见凌芸被他勾起伤感之情,萧旻岐安慰道:“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终成眷属的。”

      “一定会的。”凌芸仰望萧旻岐,“所以,要珍惜眼前人,千万不要等到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那样根本就是徒然无补,只剩哀叹惋惜。”

      一听此言,萧旻岐莫名心慌,别过脸,不敢看凌芸。

      看萧旻岐眼神突然变得黯淡无光,凌芸以为他在为兆雪妍病逝伤心,她又不擅安慰人,便没有说话,转过头望向城外的太资河,悄悄地叹了口气。

      羲府外,衍佑石坊旁,羲瑶两手拉扯着凌君的衣袖,忸怩作态,“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见不得羲瑶娇嗔的样子,凌君只觉得她现在说话的声音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一脸嫌弃的看着羲瑶,咧嘴质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矫情?”

      羲瑶横了凌君一眼,恼道:“哎呀,你就说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得了!”说着甩开凌君的手臂,两手掐腰,咬牙切齿的睨着凌君。

      看羲瑶恢复如常盛气凌人的架势,凌君忍俊不禁,“哎呀,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便是了嘛。”接着收起玩笑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着,“除非芸儿结婚,否则就要看我娘何时回来了吧。”

      “啊?”羲瑶惊叹一声,瞪眼道:“那要是姑姑不回来,凌芸也一直嫁不出去,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最起码二十七个月丧期一过,凌芸及笄,萧家便是要定日子迎娶的,什么叫她一直嫁不出去啊!”

      凌君看羲瑶突然心事重重的低下头,不解问道:“你今日怎么了?难不成,又被三舅骂了?”

      羲瑶心里压着事,可是又不敢跟凌君说,索性上前一步,又拉着凌君的手臂晃了晃,撇着嘴,低声嗔道:“祖母过寿,你能回来吗?”

      “不好说。”凌君蹙眉摇头。

      “那过年呢,过年回来呗。”

      看羲瑶满眼期待,凌君有些恍惚,心想这丫头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这么粘人?这般想着,抬手朝羲瑶的额头弹了一记。

      羲瑶哎呀一声,一手捂着额头,吭叽道:“干嘛弹我脑门呀?很疼啊!我又不是凌芸,她那脑袋才不怕这个!”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无理取闹呢!我现在领的是宫里的差事,五日一轮值,就算是休沐,我也经常在宫里值房待命,实在是不比之前带兵的时候轻松。”

      “不,还是这个好,再怎样,也比上前线的好。”

      “你真是比凌芸还矫情,你看她,我要走了,都不知道来送我一下。”

      羲瑶冷哼一声,“她可能不是你亲妹妹,一回来就跟萧旻岐跑没影了。”

      “又满嘴胡诌!”见凌君作势又要弹她,羲瑶下意识捂住脑门,撇嘴觑着他。看羲瑶这般模样,凌君便收手作罢,“你改改你这个毛病,别说话不过脑子,得罪人了自己都不知道。”

      “啊,知道啦,烦死了,啰里啰嗦的。”羲瑶假意生气,甩开凌君的手,顺嘴道:“滚吧!”

      “不对,你最近有事没事就跟我提萧旻岐,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突然被凌君这么一问,羲瑶内心忐忑,“有、有吗?”

      凌君打量羲瑶,故意低头盯着她的双眼,看她眼神闪躲,直起身,清了清嗓子,踌躇地问:“羲瑶,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话音未落,凌君的膝盖就挨了一脚,“我疯了吗?我看上自己未来的表妹夫?”

      凌君见羲瑶是真的动气了,心中满是愧疚,哄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羲瑶冷着脸,“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这样的玩笑也开得?”

      “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我不接受!”羲瑶恼道:“我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

      此言一出,凌君不敢接话,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的白驹。

      顿时心里小鹿乱撞,也觉得自己一时失言,羲瑶瞪着眼,“你别胡思乱想的,快走吧!”

      虽然察觉出羲瑶反常,但也不好多问,凌君一跃上马,故意岔开话题,叮嘱羲瑶,“那凌芸就帮我多多照看啦!别让她和羲珺打架!”

      “啊!知道啦!她一天古灵精怪的,吃不了亏啊!她不欺负四丫头就谢天谢地了!”

      凌君转念一想,笑道:“也是哈!那你就帮忙拦着她点儿,别老把羲珺气哭。”

      羲瑶不禁翻了个白眼,“哎呀,她俩从小吵到大,哪次我拦住了?要管你来管!”

      “你们姑娘家的事,我可不敢管。”凌君挥手,“走了!”

      羲瑶垂头丧气地看着凌君策马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她已经吃亏了,怎么办啊?”

      凌君走后,萧旻岐因为要准备秋试,一旬才能来羲家一次,而羲珏和覃氏也恰在这个时候带着羲昊回宁州西凉省亲。

      还有羲瑶和羲珺姊妹,不知南氏起的什么心思,竟为她二人寻了同一家亲事,羲岩和羲巍未反对,权氏、党氏也没有异议,佀氏也不好多加干预。

      恰逢羲岩、羲巍南下办差,便命羲岑择了日子,让权氏和党氏带着两姊妹以出游为名,顺路过去见见。

      一晃就进了六月,羲琳已回来月余,可她的反应太严重,都已满四个月了,还是会孕吐不止,惠氏担心至极,一直住在羲琳院子,成日照看她。

      除了阴氏和佀氏,南氏该是家里最清闲的人,可不想她就是闲不下,隔三差五地叫了媒婆去只家催婚。

      媒婆烦了,不好意思再上只家去丢人现眼,而南氏可不在乎那些,半月里去了只家三次,跟那个所谓的亲家母谈天说地,再不就撺掇着羲玮主动去约只书到家里吃饭,总之,她是忙得不亦乐乎。

      两个月过去了,除了晨昏定省,凌芸每日待在宓院的屋子里练剑写字做女红。到了兰夜,也只能和莲心一起坐在廊下,对着屋檐下的水帘发呆,百无聊赖。

      中元节前日,羲瑶和羲珺可算是回来了,问了方知,那户柏氏人家远在渤州连城,以打渔发家,家境不错,但那里的居住环境异常潮湿,加之饮食又与襄城有别,羲家一行人颇为不适,而且连城的方言甚为难懂,很难彼此交流。

      本逗留了两日就要打道回府,却不巧遇上了暴雨,愣是被困在连城半月,离开连城快到营州盘城时,羲瑶就病了,权氏担心得很,便就近回了盘城娘家,羲瑶将养一旬方才好转。

      听了此言,以为南氏会愧疚,可她反却埋怨起权氏来,说她不该不与柏氏说亲还叨扰人家那么久,更不该私自回娘家,说是盘城离襄城那么近,该是通知家里人去接他们回来......

      羲瑶越听越烦,暗中扯了扯凌芸的衣角,凌芸转眼瞧她,却见她晃晃悠悠地耷拉着脑袋,突然一下子向后仰去。

      凌芸大惊,“三姐!”凌芸支撑不住瘫倒的羲瑶,被羲瑶一下子压倒在地,凌芸紧抱着羲瑶,晃了两晃,见羲瑶突然朝自己吐了吐舌头,于是朝着南氏他们大声呼叫,“快去叫大夫,三姐晕过去了!”

      羲氏一族祖上原是前朝遗珠夕瑶公主的后裔,前朝灭亡后,襄城北山前的公主府被收没改建成行宫。羲氏于大靖立朝有功获特赦,另赐府第。

      行宫坐北朝南,北面为山,东西两侧为茂密的修竹,南为开阔的荷花池,风景幽静怡人。除了皇族祭祖或皇帝出巡会戒严之外,荷花池是对外开放的。

      廿日的天气不是很好,天长着毛,很是闷热,却迟迟不下雨,凌芸无聊,便撺掇着羲瑶带她去看荷花,不想羲瑶也跟她一样在院子里闷得慌,姐妹俩一商量,硬是拖着在屋子里午睡的羲珺,带着丫头小厮,乘车往城北去了。

      “怎么,都好几天了,还疼吗?”

      凌芸抬手打掉羲瑶朝自己膝盖伸来的手,假装恼了,“你晕的时候倒是先给个动静啊,我哪里能抱住你,都磕青了,你说疼不?”

      羲瑶白了凌芸一眼,咧嘴嚷道:“谁叫你那么笨啊!我有给你使眼色好不,再说了,我哪有那么重,倒是你,每天都吃那么多饭,都白吃了,一两肉都不长!”

      瞧着羲瑶理直气壮地嫌弃自己,凌芸撅起小嘴,气道:“你又欺负我!我哥一不在你就欺负我!”

      羲瑶正要分辩,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只瞧着凌芸顺势朝自己扑来,眨眼的功夫,羲瑶就抱着凌芸和对面打瞌睡的羲珺拥到一起,三姐妹跌在车内,一时不知所以。

      狠狠地踢开车门,羲瑶抬脚便把驾车的小厮狠踹下车,吼道:“惠丰,你怎么赶车的,是想摔死本小姐吗?”

      凌芸扶着还未彻底清醒的羲珺从车里出来,见惠丰跪在地上连连作揖磕头,求饶道:“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

      “三姐,惠丰也不是故意的,你朝他撒什么气啊?”见凌芸帮自己说话,惠丰投来感谢的目光。

      羲瑶自觉没理,转了颜色,对惠丰道:“快起来吧。”

      惠丰忙不迭爬起来,点头哈腰道:“多谢三小姐,多谢五小姐。”

      瞧着有一宽木横在路上,抬头朝马车前方望去,凌芸突然大惊,拉着羲瑶急切道:“三姐你快看,城楼上有黄旗。”

      见行宫的东城楼上有黄旗随风飞舞,羲瑶纳闷:“没听二伯说陛下出宫了呀,那是谁来襄城了?”

      凌芸不解,试探道:“难道是宫里来人往东都祭祖,在襄城行宫寄宿?”

      羲瑶依旧皱着眉头,“不对呀,宫里每年清明才会祭祖,没见过中元节还有人去祭祖的,惠丰,节前可听说封城了?”

      惠丰不敢迟疑地接话,“没有呀。”

      凌芸若有所思,突然回答道:“哦,不对,今天封了,方才出门的时候,听从园圃回来的邱叔说,城东渡口和河道封了。”

      “走,去看看。”羲瑶拉着凌芸下了车,正要往前走,羲珺突然蹦下车,开口说话,“还是别去了吧,行宫那边万一真有人呢?”

      瞧着羲珺一脸忧郁,凌芸笑道:“四姐,你别是觉得才过中元,心里不踏实吧。”

      羲瑶不屑地对羲珺说:“你要是害怕,就让惠丰送你回去!”

      凌芸指了指莲心,“你和怡心陪四姐回去吧,有顺心跟着我和三姐就好了。”

      羲瑶不理羲珺,拉着凌芸朝前跨过宽木,顺心紧着跟上两姐妹。

      羲珺胆怯,却又不敢独自回去,看着莲心和怡心在等自己发话,尴尬地说:“咱们,也去吧。”

      怡心连连点头,上前扶着羲珺往前走,莲心紧着招呼惠丰跟上前面的羲瑶和凌芸,又让两个小厮的留下看着,自己另带着三个小厮跟着羲珺,顺着大道往行宫方向走去。

      “瞧见没,这宫门还上着锁呢!”羲瑶转身对羲珺说:“就你胆小,明明就没人。”

      羲珺低头嘟囔道:“可是,黄旗怎么挂着呢?”

      “许是三月里执勤的人忘了摘。”凌芸趴在荷花池的汉白玉栏杆上,俯看着开得正好的荷花,随口说:“四姐你就是太谨慎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趁着外婆和大嫂他们都不在,咱们可得玩个痛快才行。”

      “瞧你那没睡醒的样儿!”羲瑶上前拉着羲珺,“别杵着了,跟我上亭子里歇会吧。”说着,羲瑶、羲珺姊妹往荷花池南边的水榭走去,顺心和怡心紧跟着也去了,独留莲心跟着凌芸在行宫门前。

      和莲心背靠背坐在行宫前的海棠树下,凌芸眯着眼,心想着明日就能见到萧旻岐,不禁嘴角上扬。

      忽然,一声奇怪的动静传入耳朵,凌芸以为是莲心靠着自己太舒服,打起了瞌睡,并未睁眼,不一会儿又一连几声,像是溅起水花的声响。

      凌芸心下一惊,猛地睁开眼,瞧着跟着过来的惠丰和小厮们守在不远处,羲瑶和羲珺背对着自己坐在水榭里,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可是,凌芸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总觉得周围有别的人,她恍惚看到荷花池的栏杆在晃,以为是自己眼花,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只见那栏杆晃得更厉害了。

      凌芸立马站起身,莲心一时失去依靠,顿时大惊,“哎呀”一声大叫,惹得南边的顺心抬头朝北面看过来。

      却不想她面露惊慌,紧着让羲瑶往后看,“小姐,池塘边的石阶上有人!”羲瑶还未转身,就见身边的羲珺和怡心吓得大叫,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瞧羲瑶在转身后也一脸惊恐地站起身,凌芸三步并着两步跑到栏杆边,试着探出头。

      突然,只见一条胳膊从下面伸上来,凌芸吓得闭眼大叫,向后瘫倒,恰巧被跟上来的莲心抱住,接着便听着扑通一声,然后南边有人大喊,“快救人!”

  • 作者有话要说:  2022.10.17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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