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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之子于归(三) ...

  •   因苏氏病故,镇国公府治丧期间哀乐不绝,凌芸未免有些不安,母亲羲氏忙于招待宾客,无暇顾及凌芸,凌君体谅羲氏日夜操劳,每日夜里都是他陪着凌芸。

      在羲家,凌君原是住在东苑前院的东厢房,而凌芸住在园子里的宓院,凌君担心她一时离了他仍会害怕,便特地去宓院陪她住。

      次日卯时三刻,凌君、凌芸便起身梳洗,往仁慧院请安。

      羲家的老祖宗阴氏见了凌芸兄妹回来,甚是高兴,特要二人留在仁慧院用早膳,凌芸的大舅舅羲岑和大舅母惠氏作陪,一席五人热气腾腾,谈论着大小姐羲琳有了身孕,下个月就要和姑爷史勇回来养胎。

      饭未用完,阴艳琪便从外面进来传话,“请老祖宗示下,二奶奶过来请安了。”

      阴氏撂下碗筷,也不言语,而阴艳琪欠了欠身,转身出去回话,见此,凌芸和凌君亦不好再吃,便同羲岑夫妇一起撂了筷子。

      不一会儿,便有人打了帘子进来,只见已四十有余的南氏一身大红妆花氅衣,高盘的发髻上插着一对赤金步摇,一近身,便可闻到浓浓的胭脂味。

      “请老祖宗大安,今日总督府有事,羲岳不能过来跟老祖宗问早安了,孙媳在这里替他问候老祖宗了。”

      阴氏点了点头,“小二儿要忙,就不必每天过来了。”

      南氏一听此言,忙赔笑,“谢老祖宗体谅。”转眼见羲岑夫妇也在,便又欠身问候:“大哥大嫂安。”

      凌君和凌芸不敢含糊,南氏一进门就立马站了起来,看她一一请过安,便紧着给她问安:“二舅母大安。”

      南氏一副惊奇的表情,惊讶道:“你们兄妹怎么回来了,何时到家的,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凌君上前,恭敬道:“回二舅母,我和妹妹是昨天傍晚回来的,不好叨扰长辈们休息,所以今早请安赔罪。”

      南氏咧嘴一笑,“什么赔罪不赔罪的,都是自家人,哪里要这么客气?”转念对着凌芸问道:“凌芸,萧家少爷没来看你吗,怎么你回来不见他来家里呢?”

      凌芸又行礼回答,“回二舅母,是他同大哥一起接我和哥哥回来的,今日他要去私塾不便过来。”

      南氏点头会意,又要开口再问,羲岑趁机起身,对阴氏说:“祖母,孙儿这要去族里了,前些日子雨下的大,庄上有几块邻水的菜地涝了,庄子今天来人取修补的银两。”

      阴氏点头,“那你快去吧,别只支修地的钱,再给庄上受涝的人家贴补些。”

      “孙儿知道。”于是羲岑行礼出去。

      见南氏没有离开的意思,阴艳琪沏了茶,恭敬她到榻上坐着吃茶。阴氏及凌芸兄妹本是在圆桌前用膳,被南氏这么一折腾,便也没有胃口了,阴氏由惠氏和凌芸扶着往榻上坐,凌君则立在一旁低头不语。

      南氏吃了半盏茶的功夫,屋里竟如结了寒冰似的,又冷又尴尬,可南氏还是一副无辜的表情,很是淡定地坐着。

      撤了膳席,阴艳琪领着人给阴氏、惠氏上茶,凌芸和凌君就静静站在一旁,等待阴氏发话,可不想最终还是南氏先开口。

      瞧她上下打量着凌君,心上一事的模样,突然说道:“凌君你也不小了吧,该有十七了吧。”

      凌君淡淡地回答:“是。”

      南氏瞟了一眼凌芸,“你妹妹如今才十二岁,眼瞅着就要嫁到萧家去了,你这也不小了,怎么还没定亲呢?”

      一听南氏这么说,凌芸不禁想起了昨日安城城墙上的翩若惊鸿影,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凌君。

      却瞧他冷笑着对南氏说:“谢二舅母关心,我为武将,不时要随军驻扎在边关,暂无心娶亲,况且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我还是要听从父母安排的。”

      “边关大事固然重要,父母之命亦是自然,但你可是阮家二房的独子,你总要为家里延续香火的,是该上心了。”

      南氏说着,突然回身看了看阴艳琪,笑着说:“这不有现成的嘛,艳琪也有十八了,”接着对阴氏笑着说:“依我看,老祖宗就做主给外重孙子和侄重孙女做个亲上亲吧。”

      “胡闹!”

      本在吃茶的阴氏猛地撂下茶碗,厉色斥道:“如今阮家服丧,给凌君做什么亲,凌芸亦是要等她及笄之后才会过门,你在那里嚼什么舌根!

      你若是有心,便用到只家上,要他们赶紧把玮丫头娶了去,省得我这把老骨头哪天散了架,一蹬腿去了,你便没了这金龟婿了。”

      见阴氏动了怒,南氏吓得连连请罪,“老祖宗,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一心在艳琪的婚事上,觉得两个孩子合适而已,一时忘了凌君祖母过世了,还有,我是知道凌芸是要过了十五岁才......”

      “行了,”惠氏开口打断南氏,“二弟妹,这安也请过了,你就回去歇着吧。”

      南氏听了惠氏的话,反倒气起惠氏来,却又不敢当着阴氏的面发作,只能负气离去,一出门,摔下门帘子,疾步行过穿堂,便瞧见羲岩夫妇和羲巍夫妇从东垂花门进院,南氏也不理,径直领了丫头婆子下了台阶,出了西垂花门。

      阴氏见南氏出了门,朝阴艳琪气道:“吩咐下去,以后不许二房的过来请安,送东西也不行,统统不见亦不必通传。”

      阴艳琪胆怯,连连称“是”,忙着行礼退下。一出房门,见了羲岩和羲巍,不敢犹豫,“请三爷、四爷安,”又对台阶下的权氏和党氏欠身,“请三奶奶安,四奶奶安。”

      瞧着南氏刚刚气汹汹地出去,又看阴艳琪急匆匆地出来,羲岩便明白了几分,他未多话,扬脸示意阴艳琪,“忙去吧。”

      看着阴艳琪大步离去,权氏和党氏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笑,跟随羲岩、羲巍的脚步进了正房。

      依礼向各房请过安,凌芸和凌君便回了宓院。未想三小姐羲瑶已候二人多时,凌芸将今晨在仁慧院的遭遇说与羲瑶。

      听罢,羲瑶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二伯母一向是拿鼻孔看人,从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破天荒,肯为阴艳琪说话,定是私下里得了阴家的好处。”

      又对凌君苦口婆心道:“早跟你说过让你提防着阴艳琪,她是丫头命主子心,别看她平时搁众人面前唯唯诺诺的,那心眼里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呢。”

      “行啦,三姐。”凌芸打断羲瑶,笑道:“你再怎么跟哥哥唠叨,他也是油盐不进的。”

      凌君亦是在一边附和,“你就积点口德,别在背后嚼舌根,让丫头们传出去,艳琪知道了,看你怎么收场。”

      羲瑶白了一眼凌君,恼道:“狗咬吕洞宾!”抬手指了指在倒水的莲心,“要是传出去,那也是这丫头漏的风。”

      莲心一听此话,立马放下水壶,端了满满一杯白水恭敬羲瑶,“三小姐您请喝水,奴婢呀,这就出去漏风去。”

      羲瑶瞪眼,“你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要想享受的话,你就赶紧找阴艳琪,哎,要不这样,我跟你一起到老祖宗院子里去,就当着本小姐的面,你告状去!”

      “行啦,这没你什么事了,赶紧去把咱们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分给各房。”

      凌君挥手示意莲心赶紧撤退,挡在羲瑶面前,无奈道:“三小姐,你这黑白颠倒的本事真是了得,明明是你在背后戳别人脊梁骨,现在反倒是你得理不饶人啊!”

      羲瑶不理凌君,反而对莲心喊道:“我家那份交给顺心就成,我一会儿带回去。”

      瞧着莲心趁机溜走,凌芸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稳情绪,笑着对羲瑶说:“难怪姐姐一直说不到人家,这脾气凭谁受得了?”说着惹得凌君也大笑起来。

      羲瑶被凌芸羞得不知说什么是好,瞟了瞟凌君,突然坏笑起来,“凌君,你说咱俩同龄,这二婶一心撺掇着你和那个阴艳琪,不如你就从了我吧,省得日后你跟我一样被爹娘催婚!”

      凌君连连摇头,“打住打住,你的脾气我更受不了,我常年不在家,我还怕你把我家给掀了呢。”

      “是是是,”凌芸趁机打趣,“哥哥,三姐要是嫁进咱们家,肯定会跟凊葳姐一起把咱家房顶掀了。”

      “凊葳是谁?”羲瑶好奇问道:“可是东府的人?”

      凌君点头,“是东府我大伯家的长女,阮家的大小姐。”

      羲瑶又问,“还没嫁人吗?”

      “哼,她还能嫁?”凌芸冷笑,“她呀,一心要当太子妃,而且呢,大伯也是从小这么培养她的,就等着今年年底选秀入宫呢,不曾想祖母过世了。”

      羲瑶叹道:“那她岂不是要再等三年,不过,太子不是你表兄吗,按理说外婆过世的这三年,他也不好娶亲的。”

      凌芸点了点头,嘲讽道:“倒是这理儿,不过再等三年的话,大姐就十九了,到时候各地选秀的美女如云。

      而且呀,嘉贵妃的内侄女嘉懿从小就养在宫里,十二岁的时候被陛下诏封为东宫才人,随侍太子到励精图治殿读书,私下都议论说已内定她为太子妃才如此安排。

      大姐虽然与太子相悦,但还不知道太子妃的位置能不能给她呢,所以呀,她那暴脾气现在在家里一天天的,稍不顺心就像红孩儿似地到处喷火。”

      羲瑶若有所思的样子,感慨道:“那她倒是比我吓人多的了。”

      一听此话,凌芸兄妹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无言以对,却不想羲瑶突然话锋一转,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对着凌芸说:“那个,你最好看住萧旻岐那小子,他可跟我一样是适婚的年纪,他老子爹又那么有钱,指不定有很多人家惦记他呢。”

      凌芸扑哧一笑,“三姐,你能不要这么杞人忧天吗?我和旻岐的婚事是两家长辈从小就定下的,不会轻易反悔的,再说了旻岐也不是那样的人。”

      羲瑶咧嘴,“哎哎哎,我提醒你哈,你不要被那小子从圣贤书里读来的情诗誓言蒙骗了!”说着抬手弹了凌芸的额头一下。

      凌芸捂着脑门哀嚎,“啊——三姐,很疼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打我的头!我这么聪明的脑袋如果被打傻了,你赔得起吗?”

      “祖母教的《氓》你忘了?还有《鹊巢》里面可有一句‘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现实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事情太少了......”羲瑶一手砸在桌上,另一手指着凌芸的鼻子,故作说教的架势。

      被羲瑶唬得一哆嗦,凌芸缩着脖子想往凌君身后躲,可转头瞧着凌君听了这些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就连她抓住他手臂的时候,他都毫无反应,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桌布上的银杏叶纹。

      忽而想起那张写着《上邪》的银杏叶笔笺,羲瑶后面掉书袋的话凌芸也听不进去了,瞟着凌君左手上缠的纱布,心里开始不住地打鼓。哪里需要引经据典,眼前这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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