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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可追 ...

  •   阮凌芸被送到急诊的时候就醒了,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就回家了,陪她去医院的同事问她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她笑着说没事。

      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她不后怕,全都是因为和前世的经历比起来,脖子破点皮这种事根本不值得一提,能捡回这条命,就该烧香拜佛了。

      不过,当天晚上,领导在打电话慰问她的时候,主动给她放了一周的假。

      她没敢告诉家里,怕姥姥、姥爷担心,到家之后给自己下了一碗泡面,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洗碗,就接到了闺蜜的电话。

      安心上来就是一顿输出,急得跟什么似的,阮凌芸完全插不上话。问她是不是吓坏了,伤到哪里了,在哪住院,是学校的附属医院吗,需不需要她去陪护。

      安心是阮凌芸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同班同学,高一的时候也是同班,但她后来选了理科,不过和阮凌芸是临班,除了不在一起上课,其他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安心的父母和阮凌芸的父母是战友,所以她跟阮凌芸一样,也是个小倒霉蛋,从小父母都不在身边,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她们两个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和爱好,是没有血缘的亲姐妹。

      阮凌芸虽然是个吃货,但是厨艺实在一般,说不上有多难吃,顶多是不耽误咽下去。

      安心做饭特别好吃,阮凌芸总跟她开玩笑,如果自己是个男的,一定会把她娶回家,因为她抓住了她的胃。

      一听阮凌芸又煮泡面糊弄自己,安心的声音穿透了手机,阮凌芸咧着嘴,把手机从耳边挪开,点了免提,丢在水池边上。

      阮凌芸拧开水龙头,调小水流,一边洗碗,一边抱怨,“我滴姐姐呀,我本来只是脖子上受了点皮外伤,您这大嗓门一喊,怕是要把我的耳膜喊穿孔了。”

      “你不知道今天是三月初二吗?你生日哎!你就吃泡面啊!放鸡蛋了吗?”

      “当然放了!不过,你不说,我确实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叔叔婶婶还记不住你生日吗?”

      “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过不过生日能咋滴呀!而且你知道的啊,我从来就不过生日。”

      阮凌芸十二岁那年,她父母好不容易记住一次她的生日,正好两个人都休假在家,特意买了蛋糕去姥姥家给她过生日。

      姥爷不知道她父母会回来,事先也给阮凌芸准备了蛋糕,所以那次生日,她有两个生日蛋糕。

      姥姥给她炒了她最爱吃的土豆丝,刚端上饭桌,她爸爸就接到了紧急任务,必须立刻归队。

      她妈妈当时情绪很激动,抱怨她爸爸总是不能回家,她爸爸反过来也说她妈妈工作忙,不顾家。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吵着吵着,两个人就嚷嚷着要离婚,前后脚地摔门离开。

      阮凌芸一边吃父母买给她的生日蛋糕,一边默默掉眼泪。

      后来,父母没有真的离婚,她却再也不过生日,再也不吃生日蛋糕了。

      不过,从那之后的每一年,她生日的那一天,姥姥还是会给她炒她最爱吃的土豆丝。

      所以每逢生日,她都不住校,会请假回家吃姥姥做的土豆丝。

      阮凌芸参加工作的第三年,滨海大学从老城区迁到了滨海新区的大学城,学校离家远了,上班通勤不方便,阮凌芸工作日住员工宿舍,节假日才回家住。

      如果生日遇不到休息日,姥姥就会在她周末回家的时候,给她补上一盘土豆丝。

      这会儿功夫,阮凌芸洗好了碗筷,搁在沥水架上,扯了一张厨房用纸擦手。“清明放假回家,我姥姥给我炒土豆丝了,我姥爷还给我买了大樱桃呢。”

      “还是姥姥姥爷对你最好!”

      阮凌芸拿起手机,把话筒凑近嘴边,开心地说:“那当然啦!我的姥姥姥爷,是天底下对我最最最最最好的人!”

      安心的笑声从扬声器里传来,“不行,我也要做对你最最最最最好的人!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就去你家给你做饭,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可得好好补一补。”

      安心念的是滨海大学的计算机专业,毕业的时候应征入伍,去二炮服役五年,退役后参加了滨城的政法干警招录考试,入职市刑警队。

      安心的经历,就是阮凌芸的父母希望阮凌芸过的人生。所以安心在阮凌芸的父母眼里,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阮凌芸拿起安心给她买的柴犬抱枕抱在怀里,窝到沙发上抻了个懒腰,“可拉倒吧啊!您老人家,日理万机,为人民服务,周末找你,连喝杯咖啡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给我做饭啊?”

      “怎么,你不想我做的红烧肉吗?”

      “想有什么用啊?从过年到现在,咱俩就过年的时候见了一面,你自己算算,今年的第一季度,你住单位宿舍的天数是不是你回家的三倍了?”

      一想到好久没有回家睡她的双人床,安心开始哀嚎,“何止三倍啊,我十五、清明都没休!连给我爷爷扫墓的时间都没有!”

      “你看看,还要给我做饭呢,一忙起来,怕是连觉都睡不够吧!”

      话到此处,阮凌芸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了,“不对啊,安心,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挟持的?我连我爸妈都没告诉的,难不成,图书馆里有人录短视频,发网上了?”

      “废话,你以为你不告诉家里,就能瞒住吗?滨海大学发生这么大的事,媒体能不报道吗?再说了,我能这么快就知道,当然是因为我们单位接了你的案子啊!”

      一听这话,阮凌芸立马上了微博,搜索平安滨城的官方账号,点进主页,置顶消息就是关于滨海大学伤人事件的警情通报,再看时间,才发出来不到五分钟。

      “安心,渣浪上那篇蓝底白字,是不是你写的?”

      “你怎么知道的?”

      “你标点符号又用错了。”

      安心也用手机上了微博,火速找到官微,打开置顶图片,还特意点了查看原图,等加载出来之后放大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

      “哪错了?”

      “警方提醒后面的冒号,你用了半角冒号,应该用全角冒号。”

      “靠!”

      “人民警察,请注意素质!”

      “学中文的都是魔鬼!”

      “亏你还是学计算机的,这是基本常识好吗?”

      “哎呀,市局要的太急了,主要也是怕引起恐慌嘛,可能是我手抖,按Shift的时候太用力,直接把输入法切换成英文状态了。”

      “话说,你不会因为这个挨处分吧?”

      “放心,就是看上去不太美观,顶多挨批几句,处分倒不至于。要是真有那么夸张的话,要处分也先处分市局宣传中心的小姑娘,谁叫她发微博之前不认真审稿子,编辑好格式再发的。”

      “明明是你写错了,怎么还甩锅啊?”

      “你看倒数第二行最后那个逗号,跟前边的字距都不一样,那肯定多了个空格。这可绝对不是我多打的啊,我用WPS删除过空格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伤人还挟持的案子,滨海新区的公安分局管不了吗?我听说那个被捅的女生没伤到要害啊,病情恶化了?事情严重到要移交给市刑警的地步了?”

      “不愧是小说作家的脑子,脑洞真大!我要是有你这灵感,写材料就不用那么费劲了!”

      “你别瞎扯,到底怎么回事呀,人命关天的,你倒是快说呀!”

      “首先,那个女生没有大碍,其次,伤你的那个男的,跟西南省厅协查通报上的电信诈骗案有点关系,听说还有别的案子,具体细节呢,就不方便透露啦,总之就是,如果身体情况允许的话,请您明天上午过来做笔录。”

      “敢情,你不是来慰问我的,是通知群众配合调查的啊?做笔录,哪有让人质自己去的,不应该是你们主动上门吗?”

      “这个呢,当然是,不过呢,也不全是。”

      “什么鬼?说人话!”

      听安心的声音像是在憋笑,阮凌芸愣了一下,感觉她好像在打自己的主意,“你不会,又想把你表哥介绍给我吧?”

      没等安心回话,阮凌芸叹了口气,“安心啊,你能不能让我也安心一下,不要再吓我了好吗,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找个研究数学的博士,我真的是怕了数学了,要不是因为我数学太差,我也不会学文。”

      “你可闭嘴吧!你数学再差能差哪去,能有我差吗,你好歹能及格,但我连及格线都没到过!要不是那年高考理科数学出的简单,我也不会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出成绩的时候,我妈一直以为是系统故障!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我妈还跑去我家祖坟上香了!”

      阮凌芸一言不发,安心估摸她是嫌她废话太多,懒得理她,只好主动老实交代。

      “嘿嘿嘿,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要给你介绍对象,不过请你安一百二十个心,这回不是我哥,是我的同事。这长相、人品、家庭,都不错,是我们省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中队长,上进且有前途!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啊?”

      等了一分钟没听到阮凌芸的说话声,安心以为信号中断了,果断挂了电话,改微信视频。

      接通之后,先是让阮凌芸给她看看脖子上的伤口,看到贴了一个创可贴,感觉应该是真的没啥大事,多少算是放心了,然后问她,“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那你为啥不回我?”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安心朝着镜头开始抓狂,“阮凌芸,你活该孤独终老!气死我啦!”

      “安警官,在办公室请注意形象!”

      “他们都去审挟持你的嫌疑人了,我在办公室赶稿子,一下午了就我一人!”

      看阮凌芸笑着笑着,突然表情变得严肃,安心问:“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阮凌芸摇摇头,“没有,我知道你是开玩笑,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嘛。”

      “那你怎么看起来情绪这么低落,是不是很后怕,要不,我晚上下班就去你家陪你住吧。”安心皱着眉,担心地说。

      在阮凌芸身边,除了姥姥,也只有安心相信人是会带着前世的记忆的,所以阮凌芸跟她讲过自己的“前世”。

      “安心,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

      “记得呀,不就是你那个小说吗?”

      “我今天,好像看到我梦里的人了。”

      “什么意思,我没太明白,你看到谁了?”

      “我看到了睿王景明。”

      “你们图书馆的新书里有他的画像吗?”

      “说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我太害怕了,所以产生幻觉了。就是,今天那个救我的特警,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而且很神奇的是,他的眼睛和身形,跟我梦里的景明,一模一样!”

      “停停停,等等会儿,你说今天谁救的你?是特警,不是你们学校的民警啊?”

      “对,是特警。”

      “哪个中队的?”

      “不知道。”

      看安心突然低下头,听声音,好像是在翻什么东西。“不会这么巧吧。”

      阮凌芸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问:“安心,你嘟囔什么呢?”

      安心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阮凌芸,“凌芸,我也跟你说个事,你听完可能也不会相信!”

      “啥事啊?”

      “我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同事,就是特警队的。我刚刚看了卷宗上的签字,今天救你的那个特警,就是他!重点是,他也叫景明!”

      一听名字,阮凌芸眼睛瞪得溜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跟她今天看到那个特警的时候的感觉一样,捧着手机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不容易稳住呼吸,阮凌芸急切地问:“哪个景明?是‘至若春和景明’的‘景明’吗?”

      被阮凌芸这么一问,安心突然懵住了,“啊?那个,我是还会背点《岳阳楼记》,但我现在提笔忘字,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和他名一不一样。”

      “那他名怎么写的?”

      “景色的景,明天的明。”

      看阮凌芸一动不动,安心以为办公室的Wi-Fi又卡了,火速关了手机的无线网,点开移动数据,发现她还是没变化,瞪着眼睛对手机摄像头喊话,“凌芸,你就不能换个好一点儿的路由器啊?你家网是不是又断了?”

      阮凌芸刻意让自己保持冷静,“网没断。”

      “那字一样吗?”

      “嗯,一样的。”

      安心咧嘴大笑,“有没有一种中彩票的感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笑着笑着又开始懊恼,“哎呀妈呀!我都认识他三年了,以前我怎么没注意他和你小说男主是同名同姓啊!”

      看阮凌芸眼圈红红的,安心连忙道歉,“哎呀,对不起啊,小说看完好多年了,我忘了是一样的字了!早知道这么巧,我就应该早点打听他有没有对象了啊!”

      阮凌芸咬牙忍泪,怕安心担心自己,不敢当她面哭出来,欲言又止,清了几次嗓子,犹豫再三,最后问了句,“那、那个,你有他照片吗?”

      安心知道阮凌芸现在故作镇定,情绪分明很激动,想哭却还不让自己哭,本想说点什么逗她开心,可是突然就嘴笨了,只能问啥答啥。

      “他一特警,干的活跟特种兵似的,很多行动都需要保密,怎么可能随便把照片外传!不过,你明天来我单位很可能见到他。”

      “你们什么时候和特警一起办公了?”

      “开枪解救人质,是要交报告的,嫌疑人现在移交给我们了,他的报告自然也要给我们送一份。”

      “报告传真不就行了吗?”

      “机密文件,传什么真啊!”

      “啊,这个我懂,u盘也不行,只能刻盘!”

      “这种报告怎么能要光盘,当然要纸质版啊!”

      “不过,他这么大个中队长,会亲自去送报告?”

      以为阮凌芸会憋不住哭出来的,可看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安心回想阮凌芸刚才说的几句话,发现她在故意转移话题,格外心疼她。

      安心实在不忍心戳破阮凌芸的心思,可要是连她都不能在背后推她一把,她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从执念里走出来啊?

      “阮凌芸,你别打马虎眼,你是不是害怕了,怕他不是你记忆里的人?就算不是,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等下去吗?”

      在安心面前,阮凌芸的任何小心思,都会变成泡沫,不戳就破!

      阮凌芸别过眼不敢看安心,一口回绝,“我没有。”

      “我还不知道你啊,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总是惦记着梦里那个王爷,可是上哪去找一模一样的人呢?就说你吧,你说你有前世记忆,那现在的你,跟前世的自己一样吗?”

      “不太一样。”

      “这人和人之间的相遇,都是缘分,这好不容易遇到个同名同姓的,你连看都不敢看啊?你不是说他的眼睛和你梦里的人一样吗,那你就去找他呀,看看他全脸,是不是跟你想象中的一样?”

      “那要是怎么办,不是又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没准他也跟你一样,因为前世遗憾太多,带着记忆来找你了呢?那不就是皆大欢喜吗!就算不是也不要紧,我本来就是要把你介绍给他的,现在他又成了你的救命恩人,这不是正好嘛。”

      “啊?以身相许啊?万一人家看不上我,咋整啊?那多尴尬啊!”

      “什么玩意,你小说看多了吧你,我的意思是说,借这个机会,你们试着相处看看,当普通朋友也行呀,多个当警察的朋友,多方便,多有安全感啊!”

      “安全感是有那么点,但是没感觉方便到哪去,连个身份证和户口本都换不了。”

      “阮凌芸,你这个杠精!我是刑警,不是户籍警啊!你这个群众怎么回事,不要搞歧视好不啦!不要再说不利于我们内部团结的话!”

      “行啦,要不是隔着屏幕,口水都喷脸上了!”

      “那你明天到底来不来?”

      “去!”

      “一定化妆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都不化妆,你送的化妆品都过期了。”

      “那化妆品花我不少工资呢!真是暴餮天物!哎呀算了算了,不化就不化吧,反正你也不会,别化完比素颜还丑,就穿最好看的衣服来吧!”

      “哦。”

      “明早九点,不许迟到!”

      “收到!”

      被座机听筒里的嘟声唤回神,景明才发现领导的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了。

      他随手放下听筒,转头望向楼下的操场,十几个刚报道的年轻队员正在跑道上做俯卧撑。

      夕阳透过办公室的纱窗,将他清俊的脸庞清晰地映在电脑屏幕上,空白文档里的光标,正好在他眉间跳动。

      切换到可以连接外网的系统,放在鼠标上的右手双击浏览器的图标,熟练地从收藏夹里找到《靖朝逸事》网页链接所在的位置,点击跳转进入文案目录页。

      鼠标移动到标签处,鼠标指针从箭头变成了小手,按住鼠标左键,轻轻划过,选中“主角:阮凌芸,景明”。

      眼前,开始浮现那个人质的面孔。

      “队长,没去食堂吃早餐吗?”

      “啊?”被叶成叫回了神,景明才发现自己从出操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看景明眼底乌青,叶成又问:“你又熬夜写训练方案了吗?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

      “没有。”

      景明昨晚做了一宿的梦,感觉比熬夜还累。

      梦里的他,和他救下的人质一起坐在电影院里,银幕上放映的是《靖朝逸事》的情节,像是小说被改编成了电视剧一样,剧中的男女主跟他们容貌相似,一集接着一集的连续播放。

      后来,景明又梦到了那个落水的女子。

      但这一次,他成功把她救上了岸。

      当他伸手抹去眼前的水,发现自己穿着作训服,而怀中女子身穿的湖蓝色长裙,变成了和人质一模一样的黑色运动装。

      “我去办公室盖章,你有东西要给小付吗?”

      “有个红头,我看完了,让他今天下班前给大队办公室送去。”

      叶成从景明手里接过文件,边往外走边低头看手机,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景明,“你今天不是要去市里送报告吗?都这个点儿了,你还不走啊?”

      景明猛地抬头看向白墙上挂的指针时钟,已经八点四十五了。

      “啊,那个,对,我是要去的,我打完报告就走。”

      “那我让小付把公章拿过来。”

      景明深吸一口气,火速从电脑桌面上找到报告,直接右键点击打印,然后拿着订书器,走到打印机前等纸出来,完全没听到叶成的话。

      叶成跟综合办公室的文书小付打好招呼,让他马上拿公章去队长办公室,然后就从综合办公室出来了,正好看见景明从走廊跑进电梯间。

      紧接着小付冲出来,拿着叶成刚交给他的红头,问叶成,“叶队,这红头景队要改哪里啊?”

      “他说看过了,不用改了,直接盖章送大队去就行。”

      “那他怎么不签字啊?他不签字,我怎么敢盖章啊?”

      小付这话提醒了叶成,“糟了!”

      叶成急忙冲进综合办公室,推开窗户找景明,还好他刚走到楼门口,叶成赶紧朝他喊话,“队长,你那报告还没盖章呢!”

      听到这句话,景明的鞋底打滑,差点从楼前的平台上栽下去,好在他腿长,能一下子迈过三个台阶,但脚跟落地的时候,还是蹲了一下。

      小付一边给报告盖公章,一边打量气喘吁吁的景明,然后指着表格上的“主要领导:”,跟景明说:“景队,这里需要你本人签字。”

      “哦。”

      叶成很有眼力见地给景明递上笔,看他签完名后把笔还给他,小付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又伸手指点了点景明手边那份红头文件上的“签发人:”,“还有这儿,也需要你本人签字。”

      目送景明拿着签好字、盖好章的报告走出综合办公室,小付朝叶成挤眉瞪眼,刻意压低声音问:“叶队,景队失恋了?”

      “我倒是希望他失恋,可他都好几年没恋了,怎么失啊?”

      “不是说大队长给他介绍过对象吗?没处吗?”

      “就是那个,处了三个月,就见了三次面,人家姑娘嫌他太忙,出任务有风险,把他甩了。”

      “唉,干咱们这一行的,可真是太惨了!景队这么优秀的都被甩,那我这样的该怎么找对象啊?”

      “不是,你来队里的时候,他俩都黄了!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啊?”

      “当然是听食堂打饭的大姨说的啊,咱们队里谁搞没搞对象,搞过几个,她们最清楚了。”

      叶成抬手扫过小付的后脑勺,“你个大小伙子,怎么也这么八卦啊?”

      “那没失恋的话,怎么魂不守舍的啊?”小付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景明刚签完的文件问:“那这什么情况啊?我昨天下午就让他给这份红头签字了,为啥你拿来的时候还是没签啊?”

      “那我怎么知道他为啥不签啊?”

      “景队什么时候犯过这种低级错误啊?难道是,昨天出任务,不顺利吗?”

      “你觉得,景队能允许任务出得不顺利吗?”

      小付撇了撇嘴,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公章和印泥,放进抽屉里,上完锁,刚拔下钥匙,就看景明又出现在门口。

      小付半张着嘴问:“景队,还有任务要安排给我吗?”

      叶成也傻眼了,直接问景明,“哥,你又忘拿什么了?”

      “不是,我找你。”

      看景明是和叶成说话,小付假装有材料要写的样子,随便点开桌面上的一个文件,两手敲着键盘打字,眼角余光瞟着景明所在的方向,竖起耳朵听他俩说话。

      景明闭了一下眼,叹了口气,“那个,叶成,你上午有会吗?”

      叶成面无表情地摇头,“没会。”

      “也没训练吧。”

      叶成心想,训练不都是你安排的吗,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上午是林队的散打,我的索降在下午。”

      “那你送我去市刑警队吧,我昨晚没睡好,开车不安全。”

      小付趴着窗户,看叶成和景明开车走了,回过头看向桌角上的红头文件,不禁摇了摇头。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Word文档上有一行字:“以我多年的侦察经验,景队,绝对有情况!”

      按景明的性格呢,迟到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如果被他抓到出操、训练迟到,就得负重五公里。

      但这回是他自己拖延,车开出中队大门的时候,叶成就看了眼时间,正好九点。叶成以这一路上允许开到的最高速度,把景明送到刑警队的时候,也快九点半了。

      下车前,叶成用同情的眼神看向景明,迟到这事一旦传回队里,让那帮被景明训蔫儿的新队员们知道了,他这铁腕队长的威信怕是要立不稳了。

      不过好在,负责分管昨天那起挟持案的副队长去市局开会了,一点儿事没耽误。而且接待他和景明的,是他们认识的安心。

      安心之前被安排到他们中队参加过几次体能训练,偶尔有案子,也会有工作交接,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叶成见了安心就热情地打招呼,看景明精神头不足,安心调侃了一句,“迟到了半小时啊景队,这得罚跑五十公里吧!”

      “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车。”

      “哎呀没事呀,组长不在,你不说,我不说,叶副队也不说,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

      安心的话音刚落,景明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安心!”

      叶成欠欠地接了一句,“呀,第四个人来了!”

      “额......”

      安心白了叶成一眼,然后踮起脚,抻着脖子,目光越过景明的肩头,看到阮凌芸正从大门口往里走,立马转头看向景明,用标准的空姐微笑对着他。

      “景队放心,我可以打包票,她也不会说。”

      景明的心思都放在他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上,压根没听见安心跟他说话。

      景明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竟然看见他那个落水梦中的女子,笑盈盈地向他走来。

      春风拂面,花香四溢。

      景明一直都不太喜欢丁香花的味道,但那天刑警队院子里的丁香花,格外清甜。

      单凭那双眼睛,阮凌芸便认出来,安心对面穿着执勤服的男子,就是昨天救她的那个特警。

      他竟然真的和她梦中的景明,长得一模一样。

      记忆里的景明的身影,开始不断和他重合交叠在一起。

      没想到阮凌芸会舍得把她那套下了血本的宝贝衣服拿出来,安心以为自己眼花,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细看。

      阮凌芸身穿的改良版马面裙套装,是请云锦非遗传承人,仿照湖州织造博物馆收藏的靖制襕裙的式样,纯手工定制的。

      月白色真丝雪纺衫的领边、袖口各绣了一只小小的妃色蜻蜓,靛蓝色云锦半身长裙的裙摆上绣满了西番莲如意云纹。

      阮凌芸平时花销不多,家里也不用她搭钱,从参加工作以来的工资,基本上都攒下来了,所以她自己的积蓄就够她房子的首付。

      本来和家里商量好的,她自己交首付,然后装修、添置家具的钱,她父母给贴补,这样她可以少贷款几年。

      但那年暑假,她去湖州织造博物馆参观,看到了一件从靖昭陵出土的马面裙,回来之后她就跟魔怔了似的。

      宁可放弃心仪已久的房子,也要请最好的手艺人,设计出她想要的裙子。

      这是安心认识阮凌芸这么多年以来,她最冲动行事的一次。

      等回过头冷静下来,她是不后悔买裙子的事,但又不敢跟父母直说,她把房子首付拿去定做裙子了,主要是怕挨骂。

      纠结了好久,最后临要签合同、交首付了,才跟家里人说不喜欢房子所在的楼层,就先不买了。

      阮凌芸根本就不会撒谎,但能骗得了她父母,只是绝对骗不过她姥姥姥爷。

      到姥姥姥爷跟前,她只有坦白从宽的份。

      姥姥猜到那条裙子对阮凌芸意义非凡,所以帮她瞒着她父母。

      老两口知道阮凌芸一直想有自己的房子,就把给她攒的嫁妆钱提前给她了,但阮凌芸不忍心拿他们的钱,又偷偷把这份钱存回去了。

      对阮凌芸来说,裙子比房子重要,但在安心心里,阮凌芸比裙子、房子都重要。

      安心二话没说,非要把自己全部的退伍费都拿出来给阮凌芸交首付。

      安心当时刚回来工作,阮凌芸哪能要她全部的钱,正正经经地写了欠条,跟她借了一半。

      最后,阮凌芸用安心借给她的钱,跟自己剩下的钱凑够了首付。

      从售楼处签完合同出来,阮凌芸直接拉着安心去了附近的银行,拿着安心的身份证开了个零存整取的卡,开始每个月往卡里面存钱。

      裙子到手的时候,阮凌芸正好刚搬进新家。

      她就在家穿了一次,前后连半个小时都没有。

      在安心面前臭了臭美,拍了照片发给姥姥姥爷看,然后就脱了。精心地包好收进衣柜,再也没有拿出来穿过。

      安心曾以为,想要再见到阮凌芸穿这套衣服,估计要等到她婚礼当天,因为这衣服实在太贵重了,完全可以充当婚纱或是秀禾穿。

      安心的目光在阮凌芸和景明之间来回流转,她面上强装镇定,内心戏却特别多,还差点乐出了声!

      长发如墨,美人如画,盛装出席,只为见你!

      真是天赐良缘!

      阮凌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景明面前的,反正当她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在她眼前了。

      看阮凌芸和景明对视了半天都不说话,安心是一副磕CP的表情,但叶成完全是一头雾水。

      他昨天没去现场,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昨天的人质,只能给安心使眼色,用眼神问她什么情况?

      “那个,凌芸啊,这位呢,就是昨天救你的,特勤三中队的队长,景明。”

      安心的话音刚落,阮凌芸开口问景明,“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左手吗?”

      安心和叶成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眼,一个盯着阮凌芸,另一个盯着景明。

      瞧阮凌芸面色如常,嘴角还带着很自然的微笑,安心心里开始犯嘀咕。

      我去!这丫头今天出门之前是不是打镇定剂了?为何如此的淡定啊?这完全不是她性格啊!怎么一点儿都不矜持?一点儿都不委婉?

      看景明目不转睛地看着阮凌芸却不接话,安心开始替阮凌芸尴尬,想要帮她打圆场。

      “啊那个,景队,她、她就是昨天那个人质哈,她是我闺蜜,她叫......”

      没等安心说完,景明主动朝阮凌芸伸出了左手。安心吓得立马闭嘴,生生把话吞进了肚里。

      阮凌芸双手捧着景明的左手,她的右手拇指触摸着景明左手虎口。

      “这里的淤青,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伤到的吗?”

      “这不是淤青,是生来就有的胎记。”

      阮凌芸松开景明的左手,抬头对他莞尔一笑。

      “你好,景明,我姓阮,我叫阮凌芸。”

  • 作者有话要说:  bgm:关大洲 - 星河叹之悲心
    安心是来还债的莲心呀,是这一世凌芸身边的小天使呀!
    2023.04.17首发,很可能还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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