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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第七章 无思百忧(一) ...

  •   这一日,景昕奉命回紫微宫商讨为景晔选妻一事,借此机会,她也是回去探听烨帝对宁妃母子的态度。

      恰逢凌君休沐,便亲自护送景昕进宫,夫妻二人一同起身,用罢早膳,凌君在次间坐等景昕更衣,准备出门。

      凌君自若的抿了一口茶,“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景明的。”

      隔着屏风,景昕听到凌君的说话声,一边整理衣领,一边不解地问:“你这次何以如此淡定?”

      “你弟弟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你还真当他是软柿子,任人欺辱啊?”凌君放下茶碗,笑着摇了摇头,“要说担心,我觉得应该担心芸儿才对。”

      “也是,景明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凌芸却被蒙在鼓里。”

      “所以啊,你该帮着他唬住芸儿,别叫他二人因此离心。”

      “说来也是景明骗了你妹妹,你倒不生气。”

      “事已至此,生气又有什么用,何况我还插了一脚,芸儿要是知道也有我的份,肯定又会怀疑是家里利用她。”

      “那你就说是被我威逼利诱了呗。”

      “她又不是真傻!”

      景昕不禁莞尔,“今非昔比咯!”

      “那丫头和你弟弟一样,主意正得很,但一小在外婆身边娇生惯养的,未免太过单纯善良,而今自己身在是非,经历些风雨也是好的,若不能设法自救,如何安身立命,又怎么能叫我们放心。”

      景昕从稍间出来,绕过屏风,走向凌君,“真不知道父皇是在打什么算盘,不痛不痒的罚跪了事,这不是给景明下绊子吗?他就不怕这个孩子会成为新的棋子,留在身边是颗随时都可以触发的雷?”

      凌君从榻上起身迎上景昕,拉着她一同坐下,“这次景明就算计的很好,余下的事呀,你也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景昕点头表示赞同,“这回是母后主导,确实也不需要我做什么的,算了,风浪在前总要他自己抵抗,我们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凌君恍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我另有件事要问你呢,昨日娘让我跟你打听冰莘,说是羲家那边也惦记着呢。之前日成不是传信回来说要把冰莘送回来的吗?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吧,怎么还没消息呢?”

      听罢,景昕笑了,“你当你这堂妹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之前明明说好跟着景明一起回来的,结果在半道上听说无归城打起来了,不是当机立断,毫不畏惧的冲去前线了吗?

      你觉得这经历过生死的俩人,还分得开吗?便是景晟狠下决心,忍痛割爱,冰莘也会死缠烂打,不离不弃的。所以,替我转告娘,请她安心等着吃喜酒好了。”

      “真是万幸啊,当时若非有她拼死相护,只怕日成可不仅仅是挂彩那么简单了。”凌君不禁抿嘴偷笑,暗暗松了口气,“行啦,冰莘这事算是可以翻过去了。”

      “不过,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怎么老太太突然也跟着上心,关心起冰莘来了?羲家和冰華媳妇虽然沾着点亲,可关系有这么好吗?”说着景昕朝凌君挑眉,“不会是想给你那两个还未出阁的表妹寻觅机会吧?”

      “还真就被你猜着了,想当年,若不是芸儿跟萧旻岐订了婚,怕是也轮不到你弟弟头上。”

      景昕故意摆出一副事无关己的脸色,撇了撇嘴,“那这事可怨不得旁人,都是你们自己选的,当时景晟也在襄城,是老祖宗看上景明的。”

      “是是是,得亏老祖宗慧眼识珠,没有看上日成,不然,还不知道会折腾出别的什么事呢。”凌君说着叹了一口气,“瞧你这岔打的,我本是有更要紧的事说给你听的。”

      见凌君郑重其事的模样,景昕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可依旧按耐不住,急着问道:“什么事?快说!”

      “赈灾案有眉目了,很可能跟东宫有关,而且......”

      “我当是什么稀奇的事呢。”

      没等凌君说完,景昕就白了他一眼,打断他,不屑道:“他底下那群苍蝇能放着眼前的饕餮盛宴干瞪眼,坐等饿死不成?千万别忘了,豫郡王妃的亲爹,可是詹事府里春风得意的少詹事,有总裁定之权。

      那银子进进出出的,会少了他那眼珠子盯着吗?便是他不敢,同他一起入东宫的呢,谁人敢说,那不是西苑的人?”

      忽看凌君漫不经心的拿起案上的郎窑红釉茶盏,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景昕不禁有些错愕,“怎么,难不成不是他们?”

      “怕是饶乐这次才是在劫难逃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君轻放下茶碗,转眼定神看着景昕,“你分析的确实很有道理,但你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说着凌君伸手刮了一下景昕的鼻尖,突然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很是随意的问道:“可还记得这个案子最初是谁挑起来的吗?”

      看景昕眨了几下眼,凌君便知她明白了其间的机关,景昕叹了口气,“就怕景旸现在还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笔账最后会算到了他的头上。”

      “眼下还有另一件越看越糊涂的事,必须你来答疑解惑,指点迷津了。”

      景昕下意识忐忑起来,“那是什么事?”

      “太子妃有喜了。”

      “这还没莲心那个稀奇呢,真没劲。”景昕如是说,可眉间微蹙,心里并没有丝毫放松,“她要是再不怀,那些坐胎药真是白吃了。”

      “不过,知道是怀孕的时候,孩子就没了。”

      “什么?!没了?”景昕一怔,“不是说,父皇和母后去东宫看景旸的时候,她就病了吗,当时服侍她的女医难道没有察觉?”

      “这事就是出在太子生病之后,说是太子妃连日腹痛下红,司药司的女医大意,以为是她月信引起病症,可用药之后并不见好转,最后无计可施,才请了叶邈过去,但为时已晚,只能保住大人。”

      “嘉懿也是糊涂,自己身体抱恙,为何不直接请太医诊治?司药司分配至东宫的女医才入宫几年啊,平时小来小去的头疼脑热,煎药保养也就罢了,都药不对症了,她还敢信?”

      “听说,那女医是嘉氏的人,太子妃的芝兰堂素来皆由嘉氏的人侍奉,也恐她觉得此等妇人之症,不肯为外人道。”

      “简直愚蠢至极!她是太子妃,紫微宫内,难道还有人敢害她不成?”

      “事到如今,都是她自己作的,你也别动气。”

      景昕叹了一口气,“景旸娶了她也是倒霉,皇祖母要是知道这些事都和她脱不了干系,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话音刚落,阮英来报,“少爷,车驾已备好,您和少奶奶可以启程了。”

      凌君伸手拍了拍景昕的肩膀,“好了,别管他们了,眼下还是进宫去应付宁妃母子吧。”

      二人相携出门,玉娟、阮英跟随在后,一起出了园子,却不想会在长街上遇到羲氏,看她和荷心并立在内仪门口,想来应该是特地在此等候他们。

      “请娘大安。”凌君、景昕行礼道。

      羲氏抬手示意,“起来吧。”

      凌君试探问道:“娘,您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儿子吗?”

      哪知羲氏道:“我找昕儿。”凌君一脸尴尬,景昕却并不惊讶,只听羲氏又道:“昕儿,你随我来。”

      “在角门等我吧。”景昕对凌君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便紧跟羲氏出了内仪门。

      凌君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荷心,“姑姑可行个方便?”

      荷心明白凌君的意思,只道:“大概是小姐的事,不过你且放心,夫人早就消气了。”

      带着景昕到一僻静处,羲氏开门见山,“莲心怀孕了是不是?”

      “是。”

      “景明的?”

      景昕一愣,“娘何以这样问?”

      羲氏不改颜色,“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景昕脱口而出,“不是。”

      羲氏冷笑一声,“死丫头!”

      景昕猜到羲氏这话是在骂凌芸,所以她觑着羲氏,没敢接话。

      “转告她,过年带着景明回家来,他们还没拜过祖宗呢。”

      在大靖渤海族中有一旧俗,一对男女即便是行过大礼,写过婚书,也不可以算作合法夫妻。只有在双方父母允许之下,共同祭过两家的祠堂,才代表着得到双方家庭的认可,正式完成婚约。

      景明与凌芸虽有赐婚圣旨,入了玉牒,但没有大婚仪式,凌芸也没有同景明按照婚俗单独祭拜过先祖,二人婚后回门,景明也没能去阮家祠堂祭祀。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烨帝选定吉日给他二人补办婚礼的原因,他们还有最重要的祭祖仪式没有完成。

      羲氏能够做主提前让景明进家祠祭祖,就代表着她完全接纳了这个女婿,也不在乎是否有婚礼这件事了。

      景昕含笑,提裙跪在羲氏身前,“媳妇替景明叩谢母亲!”

      紫微宫,西苑。

      景昱和兆雪嫣去春熙宫向鑫贵妃请安,行过穿堂,便看奇铭婼怒气冲冲地从寝殿跑出来,紧接着传来鑫贵妃的骂声,“蠢出生天的家伙!”

      见奇铭婼横冲直撞而来,景昱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将兆雪嫣护在身后,“小心。”

      兆雪嫣莫名所以,一手扶着景昱的手臂,只看奇铭婼走近,横了她一眼,然后与景昱擦身而过。

      又听景昱道:“你别跟她计较。”

      兆雪嫣摇头,“不会。”

      “走吧。”说着景昱牵上兆雪嫣的手,继续往寝殿走。

      进入殿内,且看鑫贵妃在西次间踱步,嘴上还说个停,“饶乐怎么出了这么个缺心眼儿!”

      玉姝发现景昱和兆雪嫣来了,忙提醒鑫贵妃,“主子,豫王和王妃来给您请安了。”

      鑫贵妃立即停下脚步,蓦然回首,只看景昱与兆雪嫣正向她行礼,“请母妃万安。”

      “起来吧。”

      “谢母妃。”

      “你们方才可瞧见铭婼了?”

      兆雪嫣不敢接话,只听景昱道:“瞧见了。”

      “当真是被你外祖父娇惯坏了,越来越胡闹了,景晔选妃,她上赶着凑什么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也是待嫁吗?到处丢人现眼!”

      景昱又道:“母妃息怒。”

      “雪嫣,一会儿你去有凤来仪的时候,替本宫转告皇后,就说本宫抱恙,不能过去帮忙张罗了。”

      兆雪嫣忙答应,“是。”

      鑫贵妃回身坐到榻上,继续对兆雪嫣嘱咐道:“景晔选妃必然是由宁妃主导,你在边上听着就行,不用跟着掺和,他们母子触碰陛下逆鳞,如今大势已去,所幸当年没和他们攀上亲,现下还是少沾染的好,而且皇子成婚,陛下一向自有定夺,一切都不过是走过场而已。”

      兆雪嫣点头,“是,臣妾明白。”

      北万字桥上,听凊葳说起嘉懿的事,凌芸感慨一句,“那真是她福薄,没孩子命。”

      “可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猝然听到凊葳冒出这么一句话,凌芸缄默。

      凊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她一向金贵自己,从未听说她身子不好,平日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轻易就小产呢。”

      那晚,景旸离开春晖殿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嘉懿的事出在景旸去芝兰堂之后的第三天。

      凊葳试探问过景旸去找嘉懿谈了什么,景旸把嘉懿从小喜欢景昱的事情告诉了她,凊葳终于知道为何嘉懿一直对景旸不冷不热了。

      景旸说他和嘉懿摊牌了,不想再装模作样给别人看了,如果她不愿意和自己过下去,他可以同她和离,但若是她放不下自己的位置,能够忍受孤寂,他会留给她表面的尊荣。

      这样的景旸让凊葳觉得很陌生,隐隐中还有点可怕,可她又同情他,与嘉懿这场婚姻,他背负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可结果却太不如意了。

      嘉懿并没有给景旸答案,但在凊葳看来,不论如何选择,这对她来说,都很难,也可以说是,残忍。

      和离,她也没法和景昱在一起了。尊荣,她要用一生凄冷去置换。

      看凊葳若有所思的样子,凌芸颇为犹疑的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是意外?”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那孩子,可惜了。”

      见凊葳不红不白的脸,凌芸关切道:“大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

      “可我瞧你脸色不太好,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去跟母后给你告假。”

      “你呀,别老疑神疑鬼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看凌芸仍是不放心的样子,凊葳咧嘴一笑,“风的确有点大,吹得脸上紧巴巴的。”说着挽上凌芸的手臂,“快别啰嗦了,母后还等着咱们呢。”

      日前,烨帝宣旨为景晔选妃,事后玉娇奉皇后之命,特至明居告知凌芸,要景晔的三位皇嫂一起帮着给参谋人选,而本该是嘉懿这个长嫂的活,因着她小产而自然落到了凊葳头上,于是凊葳与凌芸相约一同往有凤来仪赴约。

      到凤仪宫的时候,宁妃与兆雪嫣已在,意外的是景昕和奇铭婼竟然也在。景昕身为长姐倒也罢了,这奇铭婼名不正言不顺,却来凑热闹,真是让凌芸费解。

      皇后等受过凌芸和凊葳的礼,赐了座,相互寒暄了几句。景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宁妃的精神状态却极佳,大概是烨帝恩准她自行挑选儿媳的缘故,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见人齐了,宁妃便让玉娴将事先拟好的花名册呈给皇后,“这都是尚书局从宗室亲贵及九州各家之中挑选出来的适龄女子,请娘娘您先过目。”

      皇后接过名册,大略翻了翻,对玉娴问道:“可还有复册?”

      玉娴点头,“奴婢另有准备两册。”

      皇后朝玉妍递了眼色,玉妍会意,即刻走向玉娴,接过余下的两本名册,分别递给凊葳和兆雪嫣。

      接着皇后对着坐在下侧的凌芸四人道:“你们也看看吧。”说着将自己手里的册子递给身边的景昕。

      兆雪嫣同奇铭婼共看一本,凌芸和凊葳共看一本。目光所及,只见首页为首者正是冰莘,次之是羲瑶,再次是羲珺。是以,凌芸与凊葳对视后,抬眼望向景昕。

      景昕自是知道凌芸的意思,见此,她的心里也颇为不爽,于是故作姿态,对宁妃不屑道:“宁娘娘真是的,便是再怎么喜欢清越县主,也不该这般明目张胆吧。”

      “公主此话何意?”

      看宁妃一脸无辜,景昕冷笑一声,“您可别说您事先没有看过这个,”说着甩手将名册往榻上一掷,瞥向玉娴,“难道您不知清越县主现在下落不明吗?”

      景昕话到此处,引得凌芸不禁心悸一下,念着冰莘和景晟有可能泡汤的姻缘,更惦着冰莘到底寻到景晟没有。

      宁妃嗤笑,“公主的消息当真灵通得很,你人不在襄城,倒是对清越县主的事了如指掌啊。”

      “我倒是不想知道,只是瑞宪姑母在我家煜琇满月之时特地登门拜访,向我和我婆婆提及此事,看她的样子很是心焦。眼下长公主府的人迟迟找不到清越县主,不知姑母她可还有心思议婚?”

      “一个姑娘家,能走多远,早晚会回来。”

      “既然您这么有把握,想必您是知道清越县主的下落了,难怪呢,要把她写在最显眼的地方,好让景晔一眼就能看到。”

      看宁妃一时拿不出话来对付景昕,奇铭婼从旁陪笑道:“说来,清越县主与四殿下同龄,又是表亲,倒是般配。”说着将目光转向凌芸。

      凊葳随即接话道:“只是,此次父皇的旨意是给四殿下选侧妃,若是选了清越县主为侧妃,那不是辱没了县主的身份,驳了瑞宪长公主的颜面吗?”

      奇铭婼莞尔,“阮妃多虑了,既是相中了清越县主,大可效仿睿王妃的时候,给县主以正妃之名的旨意,尔后择选良辰吉日再行大婚。”

      凌芸浅笑,“二嫂说笑了,臣妾身份如何能比得上清越县主,照着父皇给臣妾的特例,只怕不妥。”

      话音未落,只看景昕砸下手中的茶碗,恼道:“怎么,你们真当清越县主是皇子妃了不成,倒是把过程都略了,直接议论起大婚礼了!”闻声,奇铭婼等即刻收敛,面面相觑。

      皇后率先打破良久的沉默,“清越县主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是,当下她不知所踪,确实是可惜了。”

      奇铭婼奉承道:“娘娘所言极是,那后面还有好多好姑娘,咱们可以一一来看的。”

      说着拿起名册,低眼瞟了一眼,随后抬起头对凌芸笑道:“哟,这接下来羲家的两位小姐,正是睿王妃的表姐呢。”

      不等凌芸开口,景昕抢先回绝:“塔娜郡主你什么眼光啊,还是你眼花呀?也不看看羲瑶和羲珺这两姐妹的年纪!”

      奇铭婼不甘示弱,“公主此话倒是偏颇了,你不是比纯君夫主大一整岁吗?”

      “我是长凌君一岁不假,但你再看看她们,一个大了景晔六岁,另一个大三岁呢!纵观满朝,哪家的媳妇比自己大这么多,我看你是成心的吧!”

      说着将目光转向玉娴,斥责道:“满九州就没有适龄的女子吗?怎么连尚未除服的羲家都算上了?”

      “细算羲家两位姑娘服齐衰五月,时下业已易服出孝。”兆雪嫣从旁打圆场,“皇姐莫急,年纪长些倒是无妨,能管得住家就好,宁娘娘此前说过,一直想给四弟寻一个顾家的好媳妇的。”

      “既如此,细论起这适龄又有能力的女子,当真是非塔娜郡主莫属啊!”

      忽听景昕提到自己,奇铭婼不禁心惊,急忙解释,“公主惯会说笑,臣女身为司籍司尚仪女官,二十岁前,无旨是不得私议婚配的。”

      “倒是我一时浑忘了,难怪名册里没有你的名字,不过这也不打紧,你毕竟较旁人不同,作为郡主,总不会跟普通女官一般等到二十岁去,既已及笄,更该早做打算。”

      看奇铭婼正要开口反驳,景昕接着又道:“不必害羞,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想是景昱新婚,鑫娘娘一时对你疏于关心,没有在此次为你报上名,没事,父皇那边,回头我替你去说,必将这个恩典给你求来。”

      看奇铭婼面上尴尬,宁妃在一边赔笑,“郡主之尊,怕是晔儿配不上。”

      “那这么说,清越县主之尊,更配不上景晔。宁娘娘还是另择贤媳吧。”

      不想皇后突然开口,对凌芸问道:“芸儿,本宫久居深宫,对羲家的事知之甚少,也未曾见过你这两位表姐,早先偶然听惠贵嫔提起过,她有给羲家的某位小姐做过媒,不知可是直隶总督之女?”

      凌芸起身,行礼道:“回母后的话,惠娘娘早前给做媒的并非我二舅父羲岳之女羲玮,乃是我三舅父羲岩之女羲瑶,而羲珺正是我四舅父羲巍之女。”

      话音未落,宁妃惊讶一声,“哎哟,原来被滇州提督退婚的就是这丫头呀!”

      凌芸别过眼避开奇铭婼朝自己投来的异样眼光,只瞧景昕鄙夷地看向宁妃,顺势说道:“那正合了宁娘娘的意思,羲家姐妹也都算了吧。”

      “公主这话怎么说呢?”

      “您说怎么说呢?素闻羲家长房老夫人喜爱女孩子,是以羲家四子的四女自小便养在其身旁,备受宠溺。依我看呀,羲家二女的娇贵脾性跟五弟最为不和。

      更何况,这样的大小姐娶回家,宁娘娘您可是要宠,要像神佛一般供着的主儿,这样娇气的可人儿,是绝不会替您管着五弟的,反倒,该要找您做主的!”

      “皇姐真会说笑,臣妾幼时随父亲去过一次襄城,有幸在广佑寺见过羲家这二位小姐。四小姐乖巧可人,性格温和。”

      兆雪嫣一提羲珺,凌芸的心就咯噔一下——她什么时候见过四姐的?那年与她偶遇,四姐并没有在场啊?!

      凌芸毫不避讳的直视兆雪嫣,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而兆雪嫣自顾自的说道:“三小姐貌美倾城,落落大方。说到管家上,四小姐多少是差了一点,但三小姐绝对可以独当一面。”

      凊葳不禁一笑,“豫王妃记性还真好,小时候的事倒也记得这般清楚,而且还慧眼识珠,当真是豫王的福气啊!”

      “阮妃说笑了,羲家三小姐姿容出众,凭谁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侃侃而谈的兆雪嫣突然察觉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凌芸眉心紧锁,两眼直直的盯着自己出神,是以故意加了一句,“我说的是吧,三弟妹。”

      好在凌芸及时回过神,勉强透出笑脸,随口应付,“二嫂言重了,臣妾的三表姐,并没有您说的那般好,倒是皇姐猜对了几分,因着外婆格外看顾的缘故,我们五姐妹的确都过于娇气了,各有各的任性。”

      “睿王妃怎么这么说自己呢,臣女瞧着您可不是任性之人啊,性格真真是极好的,这宫里除了太子妃的贤德,可就是您了,主动为睿王纳妾不说,对着阮贵人照看得更是周全,这才多少日子,说是为了延绵子嗣的,可巧这么快就有了,当真是恭喜了。”

      奇铭婼说话的过程中,凊葳扫视众人,先看凌芸隐忍不改颜色,含笑相对,再看兆雪嫣挑眉瞟了一眼奇铭婼,随即换作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低下头继续假模假式的翻着手中的名册。

      皇后自然端庄的喝着茶,宁妃掩面偷笑,而景昕的目光一直落在奇铭婼身上,恨不能将眼光化成利刃即刻剜了这颗毒瘤。

      “说起阮贵人这胎来,为着这是景明的长子,我倒觉得应该给花晨月夕多配些人手,凌芸未生养过,没有经验,难免会照顾不周,有人看顾阮贵人,凌芸也好专心服侍景明,母后,您意下如何?”

      听到景昕这般问她,皇后轻咳一声,顺手放下手中的茶碗,欣慰一笑,“还是你这个做姐姐的想的周全,也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让玉婕在内侍局的典侍中,选好的指派过去。”

      皇后以公平起见,许诺宁妃让景晔自己挑选中意之人,而冰莘、羲瑶被排除在外,宣告了这场鸿门茶话选妃会以失败告终。

      因为羲珺暂时还被圈在范围之内,凌芸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但已然倍感欣慰,至少,冰莘和羲瑶是安全了。

      宁妃率先请辞离开,随后奇铭婼和兆雪嫣出门,紧随其后为凌芸打帘子的秋菊隔着棉帘子,只听兆雪嫣对奇铭婼轻蔑道:“你还真是擅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说罢径直而去。

      奇铭婼正要赶上兆雪嫣分辩,却看景昕与凌芸并肩出来,于是没好气的朝她二人睥睨。

      凌芸望着奇铭婼愤愤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神经病!”

      凊葳随后跨出门,笑着对凌芸劝道:“你跟她置气算什么能耐,不论怎样,她此生都越不过你的,又何必因她乱了心智。”

      景昕对凊葳点了点头,接着转眼向凌芸笑道:“你看看你堂姐,从前不也似你这般露出锋芒吗,可结果还不是一样。在紫微宫里,你要学会忍,你越是不动声色,不显喜怒,旁人便越捉摸不透你的心思,猜不到你的软肋。”

      凊葳抿嘴偷笑,“皇姐错了,她的软肋可是人尽皆知,晾在青天之下曝光的,她呀,就是一张白纸。”

      “白纸更好,任她为所欲为的挥毫泼墨,而我们一眼便可从纸上窥得先机,而这软肋,便也是保障,总之,我们胜券在握。”

      凌芸对景昕和凊葳努了努嘴,“你俩这双簧唱得可真好啊,当我是真傻,半分好赖也听不出来吗?”

      说着抬手对她二人指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当真是骗得我好苦,成心看我出糗犯错!”

      凊葳连连作揖摇头,“岂敢,岂敢,在咱们娇贵大气的睿郡王正妃面前,我们如何担得起勾搭二字,当真是抬举了。”

      景昕从旁附和,“是是是,芸妃主子过誉谬赞了。”

      凌芸撇嘴,故作生气,“少跟我卖关子!”

      此时的景昕已笑得前仰后合,捂嘴打发道:“你还是找你的软肋问问吧,他一向门清。”

      一听此话,凌芸哭笑不得,顿时跺脚气恼,“惯会欺负人,再不理你们了。”

      看凌芸拂袖转身而去,凊葳忍不住笑道:“这傻丫头不会真的回去问景明吧。”

      与凊葳并肩行上云静亭,景昕渐渐敛去笑意,与凊葳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对视相看。凊葳神态自若,依旧莞尔,“有什么话,皇姐还是借母后这里问吧。”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若我说不清楚,皇姐信吗?”

      “二弟素来专宠于你,与她貌合神离,便是有空子可钻,任艺、苑嘉她们也该是排在前头的,怎么偏偏是她呢?”

      “怎么,皇姐和二哥难道没吵过架吗?”说着凊葳的脸上浮现难以捉摸的表情,“你二弟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我也不能日日服侍他吧。”

      “这个是自然,”说着景昕不禁嗤笑一声,“反正都是自己选的,外人知道得再多,也是看不透的。”

      瞧凊葳脸色愈发难看,欲言又止,景昕见不得她这副如鲠在喉的模样,便安慰道:“你心里很明白,之前和现在其实根本没有差别不是吗,且不管未来如何,当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能放下的,都是从未真正拾起过的。既然没有回头路,那就只能靠自己罢了。”景昕说完便伸手拍了拍凊葳的肩膀,随后便缓步离开。

      可就在景昕准备抬脚跨出凤仪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凊葳的声音,“皇姐!”听到凊葳喊自己,景昕下意识回身凝望云静亭,只看凊葳那透着无助的双眼注视着她,忍泪摇头。

      见此,景昕便明白了,东宫的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温言对凊葳道:“你且放开手脚,自有我和母后替你撑腰,你只需谨记,万事以二弟为先,护好自己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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