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01中元夜-傀儡帖 ...
-
帝都的夜,轻云笼月。
我哼着不知名的歌,独自立在孤岛漆黑的殿阁里,越想要保持清醒,就越是头疼得厉害。今夜的海暗潮起伏,没有星光闪烁,也没有红彤彤的明灯顺水而来叫我觉得温暖,这样的夜晚难免又会噩梦连连。
我明明睁不开眼,心里却能看到飘渺的云层里恍惚飞过一只白鸟,敛了羽翼悄然落在林间月下。再一看,竟是个素衣雪袍,长鬓拂肩的小小少年,怀中抱了琴颔首示礼,笑容清明皎洁还带些腼腆,口中低声道:“湘北楚煜,请。”
可惜月色太过朦胧,我瞧不清他的眉眼。
不知怎么就起了风,白鸟幽幽地看了我所在的方向一眼,展翅在林梢盘旋飞舞。我知道它看不到我,但莫名就觉得,它应该看到我,想看到我。这迫切的想法让我的心里暖和了些,冷飕飕的宫殿也有了隐约的温度。
云层越积越厚,黑压压沉下来聚成个庞然无匹的巢,猛地将白鸟困在其中。我心头阵阵刺痛,那鸟儿凄厉地尖叫一声,纵使断了翎羽也一次次奋力想要重新张开翅膀,却反被巢中伸出的枝桠刺穿,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月光下淌出一片瘆人的血水,透风的巢底渐渐没了声息,凉凉的枝梢间露出一只黑珍珠似的眼睛,迎着风默默落泪。
我的意识集中在那只漆黑剔透如潭渊骊珠的眼睛里,眩晕和窒息接踵而来,灵魂仿佛被什么东西深深缚住了,想一起悲,一起痛,一起沉沦到底。
哀既能成曲,泪也能成河,一场惊涛骇浪在那小小的眼睛里慢慢酝酿,隐隐有气吞山河之势。峭壁对峙,龙门浮阙,深巢中静伏的白鸟眼睛一亮,重又挣扎了起来。
“六哥,我们还能再见么?”
“我想,多半是不能了。仙门大宗和散修玄馆向来是面子上的做派一片和谐,其实泾渭分明,等级森严……”
一尾灵巧的红鲤跳出水面,溅起无数喧嚣的浪花逆流而上,最终自波谲云诡中拔身而起,试图凌空一跃飞过龙门。
云在烧,水在沸,天地间风云失色,变幻莫测。红鲤化成个剽悍矫健的少年,背负/青/天/白/日,发间红带和衣边彩绣一起舞动长空飒飒而上。
巨大的血釜蓦地咆哮着升起,风口浪尖上的红鲤正正坠在它黝暗血腥的嘴里,龙门在最后的瞬间散作一场泡影。几块森白的残骨漂上水面,拼成一张少年人阳光俊美的面庞,晃晃悠悠在水中虚实变幻。
少年挽个干净利落的剑花,倒执仙剑敛了眉梢眼角的锋芒,未语先笑:“秦中张醒,请。”瞬间便血泪双流,在血釜献祭的社坛中碎得四分五裂。
腥红的波纹里倒映着破碎的天空,白鸟的影子还在苦苦挣扎,身似浮萍惶恐荡漾。
一张惨白的纸柬从天而降,吓得晚来游走的精怪鬼魅纷纷尖叫着四散逃逸,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滋生于黑暗尽头的它们更可怖?
纸柬上篆书“傀儡帖”三个字。白纸黑字,唿喇喇拍打着冷风,纵然笔划间意态浑厚挺拔且不失圆通婉转,好一派大家气象,也改变不了形如丧帖般的实质。
我浑身冰冷,疲累地蜷缩在深深的混沌之中,这样梦魇重重分不清昼夜已经有许久。不,或者说,是我从无边的混沌中生出些知觉以来,想要分清昼夜已经有许久。
“六哥!我来助你!”
“我是来送死的,你跟来胡闹什么?”
“不是的!昊天宫新颁布了选贤举能的晋级令,只要能活下来,你可以的……”
“我听说了。天梯虽有,却监管不力形同虚设,年年推新令,年年难落实,不过是摆个样子叫人仰望幻想,安心少事罢了!这回怕也不过是个玩意,样子货。我不想再闭着眼争了,就一对一,清清楚楚跟他们立契立约,舍得一身剐,为自己,也为大家,再搏上一搏。若还是明关暗卡难以逾越,从今以后便绝了这门心思,世界之大,自去别处闯一番天地!”
记不得从哪一刻开始,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此后,一些隐约的声音渐渐在我耳边响起,很熟悉,很熟悉。刹那的欢喜之后,总是无边无际的茫然……
无数幻影在我脑海中聚了又散,噩梦连绵无休无止,我想知道我究竟身在何处,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我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这座冰冷空旷的宫殿,以及宫殿四周无边无际循环往复的连天之水。
就在刚才,天地间灵力波动一点点挤压着我的生存空间,我感到了致命的危险,是呦呦!
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由自主想叫声“小七快来”,却连嘴也张不了。
而小七是谁?我是谁?呦呦又是谁?
脑海中波翻浪涌,浊水滔天,无助和绝望侵蚀着我的意志与精神,孤舟一叶彷徨无计。莫名就想流泪,自然也是流不出的,只有心口疼得厉害,让我无法再想更多。
夜风呼号,碧磷残粉狂飞乱卷,撕扯着暗淡的乾坤,天地间下起好大一场墨蓝色的雪。雪大如席,乌沉沉铺天盖地,人行其中,不啻囿于浓夜深瓮,步履维艰,看不到一丝光亮和希望。
我要回家!
我越挣扎就越冷,心底里本能地一遍遍重复着四个字:我、要、回、家!
缓缓地,惨白的纸柬被一双无形的手凭空打开,吹散浮碧,内页腥红的血色中显出两行蓝荧荧的磷火字迹。幽蓝映碧的小字在雪中迅速燃烧,火焰牢牢胶住人的目光不放,露出尖利炽热的獠牙,直要将人的神魂拘入其中生吞活剥似的。
谁曾想,终于在暗夜里看到一点光,竟是磷火!充满了诡异的死亡气息,是异闻怪谈里最不祥的鬼火之源,短暂的惊喜后,只会让人离深渊更近,直到被活活拖入不尽的绝望和恐惧之中。
张醴:生忌七月初七,字幼丹,号月鹿女仙。
花国洛英:生忌二月二,字京霞,神都灵修。
柬内所书无头无尾,简简单单两行风骨遒劲的行草,竟是杀气腾腾叫人不寒而栗。
“生忌”是逝者生日,没有只言片语的威慑,其意却不言而喻。就那么薄薄一片纸,血色殷红流淌,仿佛下一刻便要湿答答滴下来黏在人掌心里,夺魂摄魄。
“不知是哪两位傀儡师拨冗前来?洛英不才,居然有幸惊动九重渊前辈高贤,心中很是惶恐。”
“昊天宫正与神都交涉也挡不住某些人蠢蠢欲动越俎代庖,为了花国青圭和阴兵符信,一个个的,还真是不遗余力,手眼通天!”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声音听着十分年轻,远远笼在风雪月影里有些缥缈。活生生两个人,竟被天外飞来的怪柬诅咒成已故,不知是有什么仇隙?
月下一道赤芒披着华彩破空而来,劈开墨染的天地,“傀儡帖”应声裂成两半,余劲卷起忽明忽暗的磷火滚得到处都是。
日敛光,月初华,传说日月交替之时,修真界与凡人间的大门会开启一隙。有心人顺着夜风的方向仔细倾听,甚至可以听到玄门仙师们御剑飞空的声音。若是运气好,被看中引入仙途,求长生,问天道,纵然是凡人也一样有机会白日飞升。
“我不要白日飞升,我要回家!爹,你带我回家吧,我不喜欢这里!我害怕,求求你,我想回家……”
“我和你娘千辛万苦送你来这里,你不但不懂得珍惜机会努力向学,还敢对师长不恭撒谎骗人!我上上下下问了个遍,从老师到学生都是一个说辞,难不成所人有合起伙来冤枉你们?就是你们两个的错,你先人的脸都让你丧尽了,还不给我滚回去上课!”
“爹,让我跟你一起回去成不成?我一定听话,一定好好读书,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待在这里!我太害怕了,求求你带我回家吧……”
夜半的风阴凉透骨,老桃树张开满身瘦骨嶙峋的枯手,把哭泣的少年深深护在自己的影子里。少年什么也不知道,大概是太孤单、太无助了,拖着折断的臂膀趴在井口哭个不住。
我被少年绝望的哭声淹没了,心底的绝望也绷到了极点,几乎就要放弃挣扎,在噩梦里沉沦。
天高地阔,护城河边冷风夹着丝丝寒气,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拉紧了衣襟。女人们更是按牢被大风撩拨个不停的裙摆,即便天色暗得不照起灯谁也看不清谁,却还是红了脸生怕让人瞧去笑话。
一片静默中,垂髫小儿忽然将拨浪鼓摇得“咚咚”响,左手指天,说:“娘,下大雪啦,天上有人在打架!”
少妇是个泼辣的,最近家里又出了些事,不免更加焦躁,抬手就照小儿肉乎乎的屁股蛋儿上来了一巴掌。她睁大被风迷了的眼寻着光亮道:“好好的月亮在天上挂着,下什么雪?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真有雪,黑的、红的、绿的,还有黄的、白的,都在水里……小娃娃睡在姐姐胳膊上,他在楼里哭呜呜……”小儿鼓了鼓嘴,眼圈红红的,看着就要嚎起来示威。猛听头顶一声炸雷爆响,吓得他刚酝酿好的两泡眼泪也缩了回去,撅着小屁股直往自己母亲怀里拱,找了个安全窝才敢回眼偷偷四处打量。
少妇怕小儿受惊,摸了他脑瓜连连哄着:“什么小娃娃、大姐姐,呸呸呸!芝儿不怕,摸摸毛,吓不着。晴天打雷那是日头底下冤了谁,天爷生气啦,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话音才落,又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少妇差点咬着自己舌头蹦起来,想到还有孩子,立时稳住了身形,哆里哆嗦搂着怀中小儿好似抱了个主心骨。小儿被勒得透不过气,挣扎几下,终于哭闹了起来,口口声声喊着:“有妖怪,伸着爪子要吃人!哥哥姐姐快被追上了!胳膊里的小娃娃在流血,水都红了,楼上结着冰,星星落了一地……”
“不怕,芝儿不怕!娘最厉害了,打妖怪!娘知道芝儿最乖最听话,明天就要送你去上学,玄门仙馆可不是好进的,到了那里千万不敢这样胡说,人家会以为你脑子不灵,把你退回来的!”人言为母则刚,少妇想起老人家常说小孩子眼睛干净,能看到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心里霎时怕得要命,却还要安慰孩子。她双手护紧小儿,望着远处高耸的城门壮了壮胆气,撇下刚才烧的一地纸灰,连盛着物什的竹篮也不要了,一路小跑直冲过去。
第三道惊雷炸开时,城门口已经不见了那对母子的踪影。妇孺之辈脚程竟迅如脱兔,说一点都不怕,还能打妖怪,谁信?
“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傀儡’么?果然强悍非常。”
“傀儡师远在千里之外驱魂,这辅阵中的‘伥鬼长’还能如此灵活自如,与‘宿傀儡’配合得天衣无缝,实在难得一见。晚辈佩服,今日一定要好好请教一回。”
“道友慎言!我们两个老东西活得久了,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傀儡帖’已出,一切公事公办,何必苦苦挣扎徒增罪名?”
“小娃娃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我们傀儡师受人委托,每一份‘傀儡贴’发出,在昊天宫磨君处皆有备案,明堂正道。红贴追魂尚有余地,交出张郎遗宝和昊天宫青圭,立即任你们自行离去,绝不攀扯其它!”
重声如雷轰鸣,虚空中传来阵阵闷响,山雨欲来般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傀儡贴上的磷字点点飞散,在前引路。借着夜幕遮掩,顶着鬼火飘摇游走的阴邪怨灵们口中“嚯嚯”有声,一路叫嚣着从道旁的纸灰上绕过,直如垂丝而悬的傀儡脚不沾地,摇摇晃晃向东北方向聚了过去。
傀儡?
傀儡!
“月鹿女仙倒是听我那位族姐多次提起,可楚公子毕竟是仙门大宗出身,各家盘根错节诸多牵扯,凭你一句话,他就肯信我,肯帮我?一门数代皆傀儡,举族受制于人背负恶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若这一次还是不成,求你用‘燃魂’禁锢我,助我解脱……”
我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又碎成无数残片,断口薄而锐利,一点点将我割裂。
云影拖着淡薄的月华缓缓移动,天人之间现出一层玄曛幽隐,灵光虚实交幻的古拙界幕,将天上人间隔成两个互不相通的境地。
“张郎!张郎!口口声声说张郎!昊天宫圣尊座下仙、魔、妖三修并立问道,互为依傍休戚相关,他们这大半年来对我们步步紧逼也还能打个关心张郎后事的幌子。九重渊却是鬼修圣地,如今专门请动你们,不就是冲着我弟弟生前执掌的阴兵符信来的吗?张郎之物,张家人尚且要到他人门前追讨,你们以为我这里还能有什么?”
“两位前辈既然是受人委托纯属公务,咱们也不必相互为难。花国青圭也好,张郎遗宝也好,有与没有,请恕洛英失礼,想知道的话只管尽力施为,也免得将来被有心人追责诟病。我们从‘霓裳羽衣’一路坚持到此,沿途各界道友尽皆百般‘礼遇’,也不怕再多二位。”
四人两组,各成阵营,看来是谁也说不服谁了!
长空利剑搅弄风云,青红交织的光舌闪电般分枝错节席卷天地,乍出乍收,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它的影子。
凤隐无迹,飞花一现,世人看不到,并不等于它不曾来过。界幕一侧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进一步也未必万劫不复,胜负只在一线之间。
呦呦!我、要、回、家!
小七!我、要、回、家!
云上千斤压顶夜色凝聚,形如巨兽潜伏,随时准备择人而食。
我挣扎再挣扎,浑身疼痛难忍,心底里有个声音在怒吼:“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不是为了做别人手中的傀儡,真相终究要大白天下!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为人傀儡生不如死,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不说出来?”
云下冷风疏狂暴躁,仿佛有话不吐不快,偏偏又说不出,只急得遍地奔突摧卷,见人便撞。
谁是釜中鱼?
谁是巢中雁?
我、不、甘、心!
十八道惊雷响彻长空,严重混淆了我的听觉,那些熟悉的声音变得模糊又遥远。冰冷之后是烈火灼烧般的炽热,周围的混沌有些松动的迹象,我心头滑过一丝暖流,融化了冰雪,眼前升起些昏红的光,仍是睁不开眼,却流下一滴泪。
是呦呦在叫我!
我终于记起来一件事——我好像,已经死了!
是谁欺骗了谁?燃我魂,炙我魄,焚我心与神!
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直到筋疲力尽,世界模糊。
呦呦她没有来……
小七他,也没有来……
那天的雪很冷,夜空黑洞洞的,所有门都关了起来,连窗也没留下一扇。我怀揣金约独自走在雪地里,望着窗前摇曳的灯光一步一步往后退,空荡荡的胸口漏着风,心里比雪还冷。
最后,我转身冲进了黑暗最深处。
当时三月三,桃花开得正好,大雪封山。脚下的路崎岖且长,我逆风笼着青袖,去的那日正下起一场罕见的桃花雪。
可我到底是谁?
小七又是哪个?
呦呦!呦呦!我还是想不出……
有了那道古拙的灵光界幕相隔,云上惊心动魄,云下却渐渐趋向平和。奔走的人们偶有几个抬头看天,除了气温骤降,几丝乌云遮住了多半月光,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有头发花白的老汉躬着背掐掐日子,算算节气,眯着浑浊的眼嘀咕一句:“不该啊,这时候打什么雷?”大多数人却只掏着耳朵以为刚才是听岔了,重新埋头赶路。
“张郎其人虽是张家子弟,张郎之名却是众仙门宗系敬奉而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道友何必为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成为众矢之的?”
“堂堂玄门修士,竟不知爱惜羽毛,侵吞他人财物,明目张胆以公为私,真是无法无天!若非张郎遗荫庇佑,以你们的所作所为,何止一张‘傀儡帖’能轻轻揭过?”
就在最后一缕月光将要被挡住时,两团碧磷鬼火自东北方天际滚滚而来,抛出一道道耀眼的弧光,落在地上哔哔剥剥,所到之处着土即燃,眨眼间便烧出一个烈焰熊熊的人间地狱。
之前聚集在此的阴邪怨灵们顿时一片欢呼雀跃,围着阴风狱火手舞足蹈,饿死鬼样拼命从中汲取着源源不断的幽冥能量。单薄虚幻的人形阴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慢慢有了实体,密密麻麻如蚁群般齐齐向前涌动。
张郎?
张郎是谁?
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叫我的泪流得更多。
是谁陷我于永夜沉渊?是谁祭我于高堂祠庙?是谁焚我心与神?
我到底是谁?我好不甘心!
“洛英惶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委托两位前辈之人,若当真坦荡无私,又怎么会打着张郎的旗号匿名?花国与桃花女仙素有渊源,本就拥有水玉龙君亲手铸炼的灵宝青圭,又何须觊觎旁人?”
“心怀鬼胎,窥窃神器尚不为罪,反而光明正大高高在上,这种颠倒是非的羽毛名声不要还心里干净些!张郎终究姓张,无论如何,不需要外人处心积虑来评头论足!”
云散月冷,碧蓝的鬼火“嘭”地炸裂,冥焰遍地,鼓噪的阴灵齐齐随风向后仰倒。
远处一道承天接地,三垣四象星辰阵列为钉的巍峨大门轰然洞开,赤金色的火光中遥遥现出两点黑影,清脆的銮铃声“叮当”响起。
“年轻人,慎言!是非曲直到了昊天宫自有公论。”
“话不投机半句多!小子倒会耍嘴,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咱们手底下见分晓!”
东北方重音轰响,凄厉如幽灵夜哭,中间剑鸣不绝,金属剐蹭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星纹齐动,那道门在洞开的瞬间便开始缓缓闭合。火光越盛,黑影越是醒目,急促的马蹄声踏过重重火焰,寸寸逼近,终于奋力一跃,腾空夺门而出。
“多谢前辈赐教!”
“界门已开,晚辈先行一步!”
双马扬蹄长嘶,锦鞍上的年轻男女挽弓挎剑,乘着桃花马并辔向前飞奔,衣衫飞舞宛如烈烈招展的醒目旗帜,从昏暗的地平线尽头逆风升起。
就在大门将要关闭的刹那,门后紧跟着窜出两双披火戴焰,骨瘦嶙峋的怪爪,掌心各有一副扭曲哭泣的幽碧脸面,疾风般将两匹马的后腿攥住一绞。爪心怪面张开嘴连撕带咬,和着皮毛吞噬马肉,一边嚼得津津有味,一边痛苦地泪流不止,诡异至极。
鬼面怪爪边啃边哭哭啼啼抱怨个不停,声音稚气未脱,倒像小小少年受极了委屈。
“呜呜呜,毛没洗,好臭!”
“呜呜呜,生的,好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