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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长大 ...

  •   第十七章 长大

      “各位嘉宾、各位朋友,欢迎来到康缇思独立艺术美术馆开馆典礼现场,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先锋艺术画派代表画家骆涛先生!”
      伴随着欢呼与掌声,参加典礼的诸位嘉宾一同进行了剪彩仪式。
      井然是受在国外留学时一位师兄的邀请前来参加开馆仪式的。
      井然这个人,天分极高又聪慧过人,性格上又不爱与人结交多做往来,难免给人留下恃才傲物的印象。听说他回国发展,而这位师兄新完成的项目也恰好在上海落地,所以试探着发过去邀请,没想到他真的来赴邀约,这倒是让人意外。
      “纪师兄,恭喜。”艺术馆的主人性格古怪又要求离奇,而今日呈现的效果如此完美,其中的巧妙构思也令井然为之惊叹。
      纪先生与他握手致意:“谢谢你能来,这下我可在咱们学生会里有面子多了!”
      “纪师兄,你别取笑我了。康缇思这个案子大家一直都很关注,我也是来向师兄观摩学习的。”
      很难想象以前的井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一样了,你这一回国整个人变了好多,看来在国内发展的还不错啊!”
      “还好,我现在把工作重心主要放在国内,可能在一个熟悉的语言环境里比以前自在些吧。”
      井然当初离开罗马的事纪先生亦有耳闻,也十分理解他做出的决定:“这样也好,如今国内发展日新月异,你也不算无用武之地。对了,我接下来有个项目需要在国内各地考察传统建筑,你方不方便借我个人帮忙?”
      井然之所以赴约,等的就是纪师兄这句话。已有确切消息证实国际古玩博览会已经聘请纪师兄作为展会会馆总设计师,其中中国馆的造型最受关注,为了这个项目,纪师兄必然要到国内寻找灵感。
      骆小曼虽安心接受在他那里做一名实习生,可一个人在底层位置久了,心态难免会受到消磨。如果她能进到纪师兄的项目组里,一来该项目是在国外她不会受到流言干扰,二来如果做出成绩,也可自证清白。不过这一切前提,还是她能赢得纪师兄的肯定。像他们这种达到一定地位的建筑设计师,都是高傲而敏感的,且自有一套看人的标准。井然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为她创造契机。
      “这……我回去好好想想。”井然并未直接答应。
      “行吧,我这边再问问其他的人。”纪先生点点头,看到今晚的重磅嘉宾向这边走来,忙拉着井然过去,“骆先生,你好。这位是井然井先生。井然,这位是骆涛骆先生。”
      “骆先生您好!”“井先生好。”
      听说这位骆先生封笔多年,早已淡出众人视野,不知道是什么风竟能请的动这位桀骜不驯的艺术家重出江湖。
      现场不止纪先生一个人有此疑惑。骆涛虽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宜,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风流肆意。历经岁月,他也不再动辄情绪波动,面对众人的疑问,便大大方方告知:“也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想女儿回国了,这才顺便来参加开馆典礼。”
      “骆先生您有女儿?她也是画家吗?”
      骆先生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想她走我的老路。不过说起来,她和纪先生、井先生也算得上是同行,希望两位大师能对小女多多提携。”
      “哪里哪里。”井然他们闻言连连表示“提携”二字实不敢当。
      “骆先生,不知您的女儿如今在哪里高就?”
      很显然,骆涛就是冲着在场的某人来的,回答纪先生的提问却看向井然:“高就算不上,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正在井先生的工作室担任实习生一职。”
      实……好吧,这倒符合井然的严厉标准,不过骆先生当众这么说,明显是要井然难堪。
      “井先生,既然说到这里,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替她做个主,从你这里辞职!”
      “骆叔叔……骆先生,我想您可能对此有些误会,我……”
      “骆先生,”纪师兄大概看出来骆先生的目的,忙不迭打圆场,“我想您是真的误会了,刚刚井然还极力向我推荐骆小姐做我的助手,一起参与我在国外的新项目。”
      好在井然是有这个意思,纪师兄的解围倒也让他顺水推舟,于是面对骆先生的质疑连连称是。

      骆涛一回到酒店,就被守在这里的骆小曼逮了个正着。
      “小曼,你下班了?”
      “别给我转移话题,老实交代,这次回国偷偷摸摸的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陆衍那家伙把小曼害得这么惨,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还有那个叫井然的,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了不起啊,凭什么让他的女儿做实习生。不过这些话他可不会告诉骆小曼,她知道了未必领情,还只会让父女之间的距离更远。
      骆小曼三两下调出康缇思开馆新闻,当中便是被众星捧月的骆涛进行剪彩。
      “您老不要告诉我,在公众面前高调亮相是在追求新一春?”
      骆涛对女儿的话语毫不介意,她现在的样子完全是他这个父亲的失职:“小曼,如果爸爸说这是为了你,你信吗?”
      “为了我?”
      “对。”骆涛把遇见纪先生及井然的事大致讲了讲,“国际古玩博览会这个项目虽然不如世博会那样关注度大,不过承办国加拿大的华人不少,你从那里复出也是个好时机。”
      “爸!”骆小曼一点也不喜欢被安排的感觉,“我要做什么、怎么做我有自己的计划,反正我不去纪先生的项目,更不去国外!”

      骆小曼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新的访客。
      建筑设计师井然,看他的样子,想是因为他这个父亲表达了不满而来道歉的。
      只不过这个道歉的阵仗,隆重到过于诡异了。
      面对堆了半个房间的礼盒,目测有中外各类烟酒老年养生保健品等等等等,呃……他有这么老吗?
      骆涛有些怀疑,小曼是不是在井然的工作室受到什么虐待,才令他如此慌张。
      明明是他还没看懂怎么回事呢,这小子倒紧张的磕巴起来:“骆叔叔、不对,骆先生,我、我是来向您道歉的。”
      “井先生,您不必如此,她能在你那里当个实习生,估计在你眼里能力也就仅限于此。我那也是气话,不过您既然看不上,我也就把自家女儿领回去不给你添堵。”
      “不不不,我看得上!”井然一激动顿时口不择言,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找补,“我、我是说骆小曼的工作能力特别优秀,实习生也是暂时的,我很看重她的能力。”
      有意思。
      一个死活不愿被他安排,一个战战兢兢怕他发难,这两个人……有猫腻。
      可是让人打探的消息里,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不公开,不谈情,这还真是骆小曼的作风。
      骆涛拍拍井然肩膀:“井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还要跟骆小曼商量,一切以她的意见为准。”
      “好,那骆叔叔再见。”
      “再见。”

      骆小曼一开门,便被井然抱了个满怀。
      她刚好有事要找他,只不过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感受到怀里人的真实,井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念头,松开手臂摸了摸她的脸:“我走了,晚安。”
      “你站住!”
      他什么意思?自从有了那纸书面认定,井然就仿佛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两个字也不是什么疑难生僻的字眼吧,他的理解是不是出了偏差,否则为什么缱绻时总是戛然而止。
      除非每天睡前在彼此的家里煲电话粥道晚安也算。
      如果那张纸算是他们两之间的契约,那他的行为就是欺诈!
      其实她也有责任,要再一次鼓起初次见面时义无反顾的勇气,确实有些难度。
      那个时候被拒绝也无所谓,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可现在有点难度,他现在不仅是她的上司、她的工作伙伴,还是负责她一日三餐的饲养人、指导并动手整理房间的监工、索吻反应器、情话大全朗读者、甜心梦制造机、早安报幕员……
      对她来说,这些都很重要。
      “吱呀——”
      门关上了。
      井然发誓,他真的没动手。
      天意如此,井先生,你认命吧。
      不过还是要给自己壮壮胆:“你要是敢踏出门一步,我就去找新目标,我、我说到做到!”
      她的确能做到,这一点井然本人便可作证。
      离开需要转身开门走出去三步,而留下来只一个眼神就够了。
      或许加上一个拥抱,或许再加上一个吻。
      不可否认,骆先生的出现让井然确实感到压力。因为不满工作安排就当众发难,如果知道他们俩现在这样,不知还有什么狂风浪雨等着他。
      一个恍神,便被骆小曼掌握了主动。
      在她的俯视下,他的心缩到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下这一刻的影像:她的眼眸里,充满着渴望与痴迷,还有他陶醉的倒影。
      “正常计划”再一次宣告失败。

      次日一大早,井然的工作室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骆涛。
      对于他的出现井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十分得体的请他入座:“骆叔叔,请坐。”
      幸好骆小曼不在,她请假说要去陪爸爸。
      是不是早饭时拒绝了她要去省外参与市政综合项目的提议,故意在跟自己闹别扭?
      其实跟着纪师兄去国外的项目还是比较好,不过看着骆叔叔的态度,他未必有让她再回国的胜算。
      骆涛想了一整夜,还是否定了把女儿带出国的方案。
      尤其是在视频通话里,明显看到有人陪她一起吃早饭。
      也许他们父女的关系终生都难以修补,但至少有个人能让她再一次体味到人世间的温暖。
      于是面对忐忑不安的井然,他直截了当地开口:“井然,我问你个问题,你喜欢骆小曼吗?”
      井然坐得端端正正的回答:“我喜欢她。”
      骆涛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笑了一下:“那我再问你,你会和小曼结婚吗?”
      很少有女生的父亲张这个口,井然虽然还没想到那么远,但还是老老实实给出心中的答案:“骆叔叔,只要小曼愿意,我会立刻向她求婚。”
      井然以为自己诚心诚意的表忠心,骆叔叔至少会感到些许欣慰,谁知对方听到这话,面色古怪的伸过手与他握住:“恭喜你。”
      “谢谢骆叔叔,那我现在……”自认为受到鼓励的井然浑身兴奋,可下一句就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骆叔叔说:“你出局了。”
      “这……这什么意思?”
      不是,井然虽然知道自己并不完美,可是他很努力的向骆叔叔展示自己、表示骆小曼在他心里的意义,他说要求婚也是真心的,怎么就出局了呢?
      “你没有对小曼说过这样的话吧?”
      井然摇摇头。
      骆涛长舒一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庆幸:“那就还好。”
      “骆叔叔,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骆涛不得不承认,井然确实人长得英俊,也是真心对待小曼,他希望女儿能够幸福,而不是困在昨日的阴影里把所有人弄得伤痕累累。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估计也知道在小曼很小的时候我就跟她妈妈离婚了。”
      意气风发的老人回忆往事,眼中渐渐镀上一层沧桑。
      “其实一开始,小曼是被判给她妈妈的。他们娘俩离开的那天我喝的酩酊大醉,小曼见我那个样子说什么都不肯跟她妈妈走,哭闹了一天一夜,她妈妈没办法才妥协了。当时我醒来后,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不让我的宝贝女儿受一点委屈。可是后来……我就……就过得比较自由,那些女人其实对小曼也都挺好,只不过家里隔三差五就换个新面孔,她小小年纪可能接受不了大人这样,再可能外边有人说了不好听的话,后来有一天她哭着回来非要我给她找个新妈妈。呵,不怕你笑话,和她妈妈离婚后我就断了再婚的心思。我为了安抚她,就叫了几个从前关系还算处的不错的到家里来,让她选,她喜欢谁做的饭我就和谁结婚。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她也再没提过要我再婚的事。那时候我以为她长大了,知道理解父亲的难处,可后来才明白,自己真是错得离谱。”
      她的父亲用亲身经历向她证明,所谓的爱情、婚姻,是那么荒谬可笑。如果两个人爱得越深,便意味着离分道扬镳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她再也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真挚而可靠的情感。
      所有有关于骆小曼身上的悖论及矛盾,井然终于有了答案。
      如果当初在罗马他能克制住自己不打乱顺序,她会不会能容易接受自己?
      不过也有很大可能,就是从此再无交集。
      “骆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想通这点的井然再一次表明决心,“我会继续努力,让她转变观念的。”
      可是从小就被根植的观念要转变谈何容易,想到这儿,两位男士不由发出叹息。

      骆小曼请假去了医院。
      如果井然知道她不舒服,一定会陪她一起过来,可她不想让他一再侵入她的生活、她的思想。
      只是这个检查结果……好像不得不把井然牵扯进去。
      直到回到家,她才卸下紧绷的神经,镜子里倒映出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影。
      妈妈离开的时候,她应该比这高一点点吧。
      如果当初自己哭着求她留下来,会不会保住一个家。
      家,一个遮风挡雨、给予温暖与庇护的地方。
      可是冷眼旁观无数陌生女人来来去去,她再也没有家的感觉。
      一个没有关爱长大的人,能够给予下一代完整的爱吗?
      平坦的腹部丝毫看不出已有一株新芽在此酣睡。
      她很惶恐,其实她还没长大。

      井然敲门的时候,骆小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躺在地上睡着了。
      幸好骆叔叔还有聚会,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向老人交代骆小曼的去向。她的电话打不通,平常去的地方也没找到人影,要是她的住所再找不到人,井然恐怕要以为这父女两唱双簧销声匿迹了。
      她开门了,谢天谢地。
      摸着她的脸汗津津的,人也迷迷糊糊,井然不住询问。
      骆小曼沉默着想了很久,无论如何,他都有知情权。
      拿过病例给他。
      井然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冷静、应该保持理智,可往往到现实那一刻,才知道所有的形象都可以在此刻荡然无存。
      小心翼翼的像捧着珍宝抱着她坐回去,然后自己单膝跪下。
      骆小曼对此反应极大,她立即起身与他拉开距离:“我不结婚!”
      这不是拒绝,这是抗拒。
      “怎么能不结婚呢,虽然有些意外我还是很开心……”糟糕,身上没带戒指,“你等我一下。”他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去了最近的一家珠宝店,一分钟之内搞定。如果她不喜欢,以后可以慢慢挑选。
      “叮咚。”人事向他发送一则信息:“井老师,骆小曼刚刚发送了辞职信。”
      像是印证这一事实,井然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前方路口。
      “骆小曼!”
      这个城市从未停止过车水马龙,不远处的地铁入口如同一张恶作剧的脸,吐着褶皱的舌头将他狠狠嘲笑。
      他只能依靠直觉。
      宽阔的阶梯又高又陡,一不小心就有悬空的错觉。
      骆叔叔说,她根本不相信人与人之间会有稳定而可靠的情感。
      就算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不能令她立即改变。
      是他太心急了。
      他究竟是想拥一个完整的家,还是想与她交付真心?
      是骆小曼。
      在即将启动的列车外,终于找见了她。
      “骆小曼!”
      她不知是听到了他的呼喊,还是那一刹那的犹疑,总之她收回了伸出的脚步。
      开动的地铁卷起一阵呼啸,瞬间淹没他的心跳,井然跌跌撞撞的奔过去将她的身影揽在怀里,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答应你,我们不结婚,只要你别离开我。”
      他愿意为了她,改变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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