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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妖精姐姐1 ...

  •   “琼儿,如果你真能看透人心,那你一定可以看到,我心中因你而生出的花。”
      我看到他眼底柔和的笑意,想要走过去离他更近一点,一步迈出,却见眼前景象瞬间破碎……
      睁开眼,入目是沉沉夜色。
      幻狐把头靠近我:阿黎,还是那个人吗?
      不是他又能是谁呢?我默然。
      只是太久太久了,久到他的面容在我心中模糊,只剩下那双含情带笑的眸子,依然是曾经让我心动亦心痛的模样。
      “阿黎,你何苦……”
      “不苦,幻,我不觉得苦。哪怕只能想着他,我的心也是欢喜的。我只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
      久到相思成磨难,一片痴心徒怅然。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样固执地铭记那份感情是否值得。但这样的怀疑往往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作为庙里听人求诉予人梦圆的神女,且是唯一一个神女,留给我考虑这个问题的时间太少了。
      说起来有些讽刺,我本是他们眼里活该千刀万剐的妖怪,如今却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是的,我并非一生来就如现今这般站在神坛上,被人们称颂赞扬的。
      最初,我是被踩进淤泥里,受尽咒骂的。
      我生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里,娘生我的时候恰好爹上山去打猎了,即将为人父的汉子满心喜悦,一心想着上山猎来肥美的猎物,好给临盆的妻子做成补充体力的肉羹。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缝着衣服,想着男人出门前的笑容,突然肚子作痛,强撑着进了屋里,爬上床,就那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凭着一股倔劲把我生了出来。
      然后她便躺在床上,抱着我,安静并且喜悦的等着她的丈夫、我的父亲打猎回来。
      可是天黑了,又亮了,也没等来那个人,只等到隔壁的猎户带来一句,昨天上山打猎的几个人遇到了老虎,只回来了两个。两个人里,没有她要等的那个。
      她抱着我哭了一整夜。幽幽月色里,我看到一双泛着水光的红色眸子。

      孤儿寡母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有上顿没下顿地熬到我八岁那年,日子终于熬不下去了。
      娘出事了。她不是人类这件事千藏万躲还是被发现了。
      我知道她一直对爹的死耿耿于怀,也知道她想着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可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我们母女二人,在这个小地方的小角落里,相依为命的活着。
      娘一直以为是哪个人害死了爹,却没有想到最后找到的结果是那些和爹一同上山打猎的人合伙把爹骗进了虎穴,只因为他们嫉妒爹明明和他们一样是个穷猎户却有个貌美且贤淑的妻子,嫉妒爹比他们早一步过上了好日子。于是往日的帮扶都成了炫耀,爹的好心化成了逼他向死的催命符。
      说什么只活下了两个人,也不过是骗局罢了。
      多可怕的人心啊。
      我在门后看着雨中痛哭的她,被打湿的黑发一点点变成红色,然后露出尖细的被绒毛包裹的耳朵。她粗糙的衣服上,尖利的指甲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她杀了那些内心丑恶的猎户,可是那又如何呢,爹回不来了。
      更何况,妖灵是不能杀人的——这会招来劫难,一不小心便是魂飞魄散。
      娘……
      我想喊她,想过去抱一抱她,或者让她抱一抱我,想问问她痛不痛,悔不悔。
      狂乱的风雨吹得我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死死的抓住门框,眼睁睁看着那个雨中的身影在回望我一眼后如轻烟般消散。

      我想过像别人一样平凡简单的生活,可是爹去了娘也不在了。这样的生活,便只是奢望。
      我成了孤儿。
      小城里的人们怨我又惧我。他们恐我为妖灵之女,一心想要让我消失在世上,至少是消失在这里,又担心我身怀妖术会反过来杀了他们。
      于是就这样僵持着,原本的邻居早已搬走,门前的路也变得杂草丛生,只留下我依然住的这个小院。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娘没有去报仇杀掉那些猎户,是不是我们还可以安然的活下去。她回头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是大仇得报后的喜悦多一些,还是对于逝者已矣生者难全的悲哀多一些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十年。而在雨夜里,这个问题更是扰得我辗转难眠。
      我大概需要离开这里了,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出去一个人生活,不需要窝在这个小院里自欺欺人的祈求庇护——我可以感觉到深夜里那些窥视的目光,那些肮脏的心里藏不住的邪念,小院已经不能给我安宁了。
      是,我可以轻易地感知周围的一切,也可以清晰地看透人心。甚至一头长发,也渐渐泛出浓烈的红色。
      我遗传了娘的那一部分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明显,可我还没成长到可以随意控制这些,我要换个地方躲起来了,直到我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也活得像个普通人。

      我选了一个星河漫天的夜告别这个陪伴我好多年的地方,至于往事,都算了吧。
      虽是太平年月,可一个人孤身在外总还是有些麻烦。拍了拍粗布衣上已经晒干的泥点,再把露出帽子的一缕长发塞回去,我从暂居的破庙后门悄悄走了。经过一个小水洼时,我看到倒影里蓬头垢面雌雄难辨的自己,即便已经如此狼狈到让旁人连看一眼都嫌弃的地步,却还是躲不开那些肮脏卑劣的人贩子。
      只是苦于天道束缚我不能随意施术,观测人心已是极限。人世处处皆苦险,我不得不时时留意,一步行差踏错只怕是难以翻身。我是这般谨小慎微地活着,希求我不犯人人不犯我。
      而丞煜的出现,是我这卑微谨慎的一生中,最大也最惊喜的意外。

      那时我找了个废弃的茅屋作为落脚处,这里荒郊野岭,应该是以前的猎户或者樵夫留下的。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会经过这里。
      而自我住下以后,第一个经过的人便是丞煜。
      我刚采完野果,自林边的小溪那儿洗了干净,就着天色尚好打算填饱肚子去看看前几日在林中布下的陷阱里是否已有猎物。
      刚到茅屋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喝问:谁?!
      真有意思,也不知哪里来的人占了别人的房子,还要反客为主地质问主人是谁。
      屋里安静了下来。
      我推开门,看到角落里那个站着的人影,带着几分不安和局促。
      “你是谁,怎么随便跑到别人家里? ”发觉他心中并无恶意流露,如此,我倒也不用紧张地做好防备了。
      “很抱歉……我,我不知道这里有主人……”
      低低的声音有些可怜,说出的话却让我险些笑出声。而事实上,我已经在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诶呦,你在说什么啊,没人住的房子会收拾的干干净净吗?”
      角落里的人低垂着头,我只能看到一双红透的耳朵。
      “抱……抱歉,是小生鲁莽了……”
      语气是满满的羞愧。听得我一时没了再戏弄他的心情:“罢了,你快走吧,这件事就此揭过。”
      那人却没了声响,仍木木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我……我……可不可以……借宿几晚……”
      声音虽小但咬字却很清楚,可我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希望姑娘可以容我借宿几晚!小生以后必有厚报!”
      他迅速地抬头说出这两句话,又迅速的把头低了下去。
      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可这说出的话……
      “我说,我本还以为你只是误闯了进来,想来也不该过分责怪,却没想到竟是个登徒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他似刚刚想起这个问题般,猛的抬头看着我,澄亮的双眸里满是惊慌:“我,真的很抱歉,是我失礼了!”
      说完便慌不择路地从我旁边跑了出去。
      看着那个背影,我一时也不清楚是气是笑,真是个呆子。

      看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脏了,衣摆也刮破了几个口子,但仍能看出来是价值不菲的料子。如此懵懂不善言辞,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思考这种事,我有些失笑,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无聊了,因为太少见到人了吗?就算这样,那人是什么身份又与我何干?
      随手捞起一枚果子咬上一口,怕是那双眸子过于干净,才会让我忍不住想了又想,毕竟,我在世间流浪已久,所见尽是肮脏污浊……
      等等,刚刚那人跑出去的方向……
      娘哎,糟了!我布下的陷阱就是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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